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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 这章也许会很无聊，但其实是中心思想
第42章 山色 明明是许凝要来劝娇鸾，她自己却坐在绣榻上哭得肝肠寸断。 “姐姐别哭坏了身子。”娇鸾无奈地拍许凝的后背。 眼泪根本止不住，“妹妹，我哭你的命苦……”许凝抽噎着。 “旁人看来，汤大人丰神俊朗，又家财万贯，我是修了十辈子的福气，才被他买了。”娇鸾有些出神地说，“可是，我不愿意再做笼子里的夜莺了。” “那你为什么主动回到笼子里？”许凝狠狠攥住她的手，她不理解。 “这一次，我要自己给自己赎身。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嫁人。”娇鸾目光炯炯，充满希望。 “我在汴州值七百两银子，在京城竟能值一千两银子，”她趴在许凝耳边，“我还给自己留了一百两呢。” 许凝抱住她的肩膀沉默着。 “我想着，到二十五岁，我总能给自己赎身了。我要买一个院子，就自己住到老死。” 妓馆的晚上人来人往，房间外推杯换盏，客人们划拳的声音、醉酒大骂的声音混杂着莺歌燕舞，许凝觉得昏昏沉沉。 “你住得习惯吗？” 娇鸾嫣然一笑，“娇鸾在妓馆里将近十年，这里比汤府……更像家。” 许凝正要说话，娇鸾轻轻用指头压在她的唇上。 “我知道姐姐要说什么。” “汤大人把身契扔到我脸上的时候，我就明白了。靠得住的，从来只有自己。” “妹妹……是脂粉英雄，”许凝握住她的纤纤玉手。 红烛昏黄，罗帐中脂浓粉香。 娇鸾低唱： 来路不同去路同，粉脂英雄书雨程，此生无关风与月，凡心偶炽失魂灵…… 娇鸾本来生得娇嫩秾丽，不过红烛映照下显出三分出尘的飘逸来。 “好，我回去跟汤大人说。”许凝从袖子里掏出几大锭银子，“这里约摸是二十两，妹妹务必收下。” 这二十两，许凝攒了许久。她到底死也不肯拿卢象昇的俸禄，只兢兢业业地工作。 娇鸾叹气：“我知道姐姐早出晚归，不知多久才攒下来这些银子。不必担心我，京城的客人爽利，一只曲子也能得二两。” 一只飞蛾扑进了火焰，无力地挣扎。 “姐姐若想帮我，不如将来替妹妹回一趟汴州。” “……好。” 卢府内，汤启烺气急败坏地摔了杯子，许凝只能亦步亦趋地收拾。 “七百两是小事，两千我都出得！要被人知道了这事，我知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后悔不迭地锤自己的太阳穴。“老子真是一时气急了，竟然在那妓馆的契书上签了字！” 卢象昇无言。 半晌才幽幽地说：“你……还是抽空回宜兴看看吧。你的妻子孩子，想必都很想你。” 汤启烺神色涣散，继而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后天就回。” 他恨恨地拍桌：“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汤启烺走后，卢象昇起身去到许凝身边。 “流血了。” “……不妨事。” 他还是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截干净的布条，细细地缠上她的手指。 “娇鸾以后……留在京城了，”许凝喃喃道。 卢象昇仍是那副沉肃威严的样子，眼底却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我知道，以后你可以常去看望她。不过……别被人认穿了你是女子，那地方毕竟是烟花柳巷。” 许凝低头苦笑：“今日她说，做妓也比做妾好。我想起来……我爹要把我送给你当妾”。 卢象昇声音深沉：“看着我。” 许凝抬头，两双眸子在月光下相撞。 一双似峭峻的山色，一双微微发蓝，似林下的清辉。 “你觉得，我也会如汤启烺那般？” “当然不是。”许凝又下意识咬唇。 “爱的第一步，是敬重，”卢象昇叹气，眸中的山色倏忽间褪去。 “汤兄未能做到，伤了娇鸾姑娘的心。” 他别过头，声音清缓：“但程公子，敬你，爱你。” 许凝脸色一红，但满头雾水。 “别咬嘴唇，京城冬天干。” “好。” 次日清晨，她背完了书，再次前往教会。 还是只有林从周一个人在，许凝问：“邓玉函在哪儿？已经好久不见了。” “老头被徐光启抓去编历书了，他们非要赶在过年前呈上第一卷 ，几个教士日日住在历局里，我看人都憔悴了不少。” 许凝感叹，“为了传教，他们工作真是拼上了性命。” “这是一种殉教的热情。”林从周也感慨，“传教士们都是各自国家里最顶尖最优秀的人才，邓玉函还有个好友是伽利略。” 除了向中国朝廷不遗余力地介绍西方，传教士们也正在将古老东方的面貌描绘给自己国家的人民。 两人翻看着屋内邓玉函要带回普鲁士的自传的第一卷 ，翻译过来是： “中国，是一个由哲学家治理的道德高尚的国家，是柏拉图“理想国”的现实楷模。 它遥远但真实，这里农民是哲学家，哲学家也是农民，皇帝举行亲耕仪式，百姓世世代代生活在祖先留下的故土上，幸福和睦。 中国社会将教育当作维护理想的社会秩序、保证正义与公理的基础。他们都像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出的那样，详细地制定子弟的教育计划，严格地规定其道德与知识教育的内容与方式，并开创了一种卓有成效的考试制度，为国家管理与公共事务遴选优秀的人才。 帝国的科举制度，为每一个人提供机会，中国没有贵族，知识与德行可以使一个人升到高位，过失与无知也可能使他处于底层。中国是一个平等的社会。尽管不反对私有财产并有时堕入奢华，但绝大多数人崇尚劳动与节俭，热爱家庭与邻里。 它臻于至善至福、完美无缺，因此也就无需任何改变，在几千年的历史上保持着某种令人羡慕的和平与稳定。 中国是一个静态的、永恒的社会，任何灾难与变故，最终都无法改变它。那些比耶稣更早降生的中国哲人们，为中国制定了道德政治律令，以后人们便一心一意地遵循，将来也不会改变……” “用外国人的视角看大明，真是陌生。” 许凝感慨。 她读完觉得有趣，便抄了一份带回家给卢象昇看。 * 科普一些明代官员基本工资，仅供参考： 从三品【副部级减】：月俸26石（9100元），代表官职：参政—省长助理，代表人物：吴高（建文帝时名将，在广西征讨百夷，） 正四品【厅级加】：月俸24石（8400元），代表官职：知府—市长，代表人物：王行俭（崇祯年间名将，率军坚守重庆抵御李自成，壮烈殉国） 从四品【厅级】：月俸20石（7000元），代表官职：国子监祭酒—教育部部长，代表人物：王维桢（嘉靖年间文人代表，执掌文墨，忧虑边防，是明朝少数有战略眼光的文人）、严嵩（嘉靖朝著名奸相） 正五品【厅级减】：月俸16石（5600元），代表官职：文渊阁大学士—低配版国务院总理（无宰相之名，行使宰相之权），代表人物：朱善（明代著名才子，以孝道闻名，代表作《一斋集》） 从五品【副厅级加】：月俸14石（4900元），代表官职：知州—县级市市长，代表人物：余懋学（万历年间官吏，为官期间多次修缮孔庙，推崇盛学之风） 正六品【副厅级减】：月俸10石（3500元），代表官职：通判—地级市副市长，代表人物：林希元（明朝著名文学家，代表作《易经存疑》） 从六品【县处级加】：月俸8石（2800元），代表官职：州同治—县级市副市长，代表人物：王定（明英宗时期官吏，为官禁奢侈之风，提倡孝道，被称为“名宦第一”） ---- 1.文中自传基本是各个传教士的原文； 2.卢哥：我酸酸酸酸_(:з」∠)_ 3.所以说不贪污的卢哥是真的穷
第43章 羔羊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已经过了年，林从周去了宁远，已经到了莺飞草长的春天。 这日，卢象昇冷眼看着她清晨鬼鬼祟祟地出门。 直到傍晚，她在大门喊他：“哥，出来看看！” 他闻声出来，看到一匹昂首扬尾，高抬后蹄的黑色骏马。 全身漆黑，身形健壮俊美，鼻孔不断地呼出热气。 “送你的，喜欢吗？”她眉眼弯弯，“我挑了一上午，只有这家伙不怕人，加上它长得漂亮，我就买了。” 卢象昇苦笑：“挑马可不是这么挑的，”他走下台阶抚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心中暗暗叹道：四蹄刚劲有力、踏地平实，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马。 “价值不菲吧？” “送给先生，谢先生教导之恩，”她贴近他又狡黠地笑，“其实也有私心，给胭脂做个伴。” 许凝也有些肉痛，买马花了四十两，她的积蓄已去了十之八九。 但卢象昇笑着，连眉间长年积郁的沉痛之色也被冲淡了几分，她就觉得这钱没白花。 自己好像那个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想到此处，许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喜欢马，她是知道的。 几个月来，卢象昇把胭脂养得愈发美丽威武。 “哥，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看……盗骊如何？” 盗骊，周天子八骏之一，为体格强健、千里绝群的黑色骏马。 这些天，许凝也时不时去莳花馆看娇鸾，有时候提着一盒桃酥，有时候拎着罐槐花蜜。她生怕娇鸾受人欺负，又专门差人订做了一把锐利的短剑。 莳花馆内。 娇鸾正坐在镜前梳妆，看见许凝掀帘进来，立刻笑逐颜开。 “今日我这儿有秦老胡同门口卖的的豌豆黄，姐姐尝个鲜。” 许凝今日只穿了件青色襕衫，她放下蝉腹巾，拆出如瀑的一头乌发。她拈了块豌豆黄嚼了，向后躺倒在娇鸾柔软芬芳的锦被上。 她声音闷闷地从罗帐里传出来：“近几日那卢判官又拿来二十多本兵书，我哪里学得来，天天看得头痛！他老人家倒是不嫌累似的，我已经眼都花了！” 娇鸾叹气，替她按摩肩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趴在她耳边轻轻说：“姐姐，我近日倒是十分欢心。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许凝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谁？人怎么样？” 娇鸾低头红着脸浅笑，又转头用团扇遮着脸，眼波流转之间风情万种。 “不说，我可要挠你了！” 她被许凝挠得咯咯笑，终于求饶：“好姐姐饶了我吧！是……是个年轻的传教士，好像叫罗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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