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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地奋斗，与定数纠缠。 这，就是我的天命。 ---- 为了阅读体验，本章的钱衡即为前章税监赵衡。前章也已经修改。
第47章 大名府 五月，空气中已经有了些许初夏的气息。用了将近两个月办理交接事宜，卢象昇前往大名府任职。 他在户部本来主要负责督储运河旁临清、广济、常盈三大粮仓的额粮收支进度，这三大粮仓合计仓廒达800多间，因此任内夙兴夜寐，日夜精算。 八月，卢象昇再奉旨加山东按察司副使衔，官居正四品。从六品到正四品，不得不说是极大的飞跃。 这次加衔，被记录为：“加直隶大名府知府卢象昇山东按察司副使职衔，照旧管事。以其管临清仓五年，积羡数千，清逋三万一千有奇，业经叙录三次，奉旨加秩，以示风励也。” 二十九岁的卢象昇，终于在仕途上看到了一丝亮光。 六年的日夜劳苦，如今看来也不算是白费。 “周右丞确实替我在考功司美言了几句。” “是哥哥自己政绩卓然，周先生不过是慧眼识珠。” 许凝仍然蒙着眼睛。 卢象昇默然。 “已经到了八月，你的眼睛还不能够完全视光……”卢象昇重重叹气，“今年的秋闱……已经彻底赶不上了。” 许凝神色平静地浅笑：“无妨。再等三年就又是秋闱了，这三年……我可以为知府牵马执鞭，求知府赏我几顿饱饭。” 卢象昇升官如此之快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木匠皇帝朱由校死了。 皇宫内。 气若游丝的朱由校拉住了弟弟朱由检的手，说了一生中可能是最有文化的一句话： “来，吾弟当为尧舜。”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句话让朱由检为之奋斗践行了足足半生。 八月，在皇位上玩了七年的木匠朱由校驾崩，年二十三。 朱由检举行登基大典，正式即位，年号崇祯。 许凝站在风里，心中仿佛也有悲凉的大风穿行呼啸而过。 这是崇祯初年了。 我还有多少时间？ 大名府在唐、五代和两宋时期是北方重镇，所处之地为平原地带，水陆交通便利；位于今河北、河南与山东之间，西南为当时著名的大都市开封府，军事地位十分重要。 然而宋以后，由于漳河泥沙淤积导致河水不断泛滥，造成明初的大名府迁往旧址以西8里之外，规模也大为缩小。 元世祖开通山东境内的会通河后，大名的漕运地位迅速降低，而位于其南的临清，因地处运河沿岸则一跃而成为新的商业都市。所以在明代，其经济地位已经大为下降，反而成为贫穷多盗之地。 来到大名府的这几个月，她仍然是每夜陪伴卢象昇工作到凌晨。 大名府因历史积弊太多，多奸吏冤狱，同时积压的狱讼案牍堆满府衙，民困难纾。 许凝便帮助卢象昇一起将积压的狱讼集中处理，重审疑案冤狱，最多的一天处理了十七件。 她眼睛看不见，便让府中的典吏念给她听，再对照大明律例详解和和证词细细勘验审辨。 经过艰苦卓绝的练习，她已经能在蒙眼的情况下正常写字，虽然字迹仍然有些扭曲，不过辨认起来毫不困难。 许凝抱着这样的想法：就算真的瞎了，也不会安心在卢象昇身边做一个废人。 朝廷腐败横行，加上辽东边患不断，广大人民承担着各种赋税和无止境的加派，以至于生活贫困无助甚至颠沛流离。全国性的自然灾害导致了大饥荒的发生，这更加深了民众的苦难。无以为生的广大底层群众纷纷揭竿起义，而这些源于贫民的义军，也或多或少地危害着地方治安。 大名府为畿辅重地，临近山东、山西和河南三省，历来为屏卫京师的军事要塞，不时有小股义军辗转至此。其中一义军首领诨名“踏破天”，真名马得贵，实为小桑村村民，为人豪爽狠辣，在当地颇有声望，他登高一呼，各地饥民皆云集响应。 “这诨名倒是威猛无比。”许凝听着卢象昇的话轻笑。 “虽然目前还不成气候，只是做些鸡鸣狗盗之事，但将来未必不能成为梁山水泊。” 卢象昇叹气，声音沉重。 “不是大名府官吏无能，谁愿意去做土匪？义军也不过都是些苦命人，只想讨口饭吃罢了。” 今日，他们终于从浩如烟海的积狱文书中暂时解脱出来，卢象昇早早地说要带她去惬山看九月的桂花海。 “看？”许凝苦笑着摸着眼前的丝绦。 “我帮你看。”卢象昇的声音里染上笑意。 卢象昇骑着盗骊，怀里坐着蒙着眼睛的许凝。 胭脂跟在盗骊的身边，将近一年以来，两匹马儿已经越来越熟稔亲近。 许凝感受着盗骊小心翼翼的步伐。 它在上山。 渐渐地，几乎可以算得上“浩瀚”的桂花香味笼住许凝周身。 卢象昇举起她的手，帮她触摸树枝上柔嫩的花朵。 秋风吹过，桂花林里纷纷扬扬的花瓣窸窸窣窣落在地上。 许凝可以想象得出这片花海了。 “看到了吗？”卢象昇问她。 “看到了。” 她扬唇，被覆盖着的眼睛都似乎溢出了久违的笑意。 金色的花海里，卢象昇则目光深沉温柔地注视着她。 她目盲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知道他在看她，因此他每天几乎都在放肆地看她。 但她的脸上总是平静。 平静得像一泓川上剔透的冰水。 许凝十八岁了。 少女的优雅很久以前就被轧成粉末，血、泥、砂曾经弄得她浑身脏透，她曾经一心急切地盼望成功。 但是最终，她会长成一团撕不烂，跌不破，咬不透的韧草。  * 一条好消息：卢哥的基本工资，涨幅换算过来是大约4000块人民币，目前达到了惊人巨额8400元人民币，令人咋舌。 因为要养两个人，虽然已经可以实现鸡蛋和白米饭自由，但距离牛羊肉自由尚有距离。 加油卢哥，你目前只是市长，继续努力。 ---- 看地图的话能很明显感觉到 大名府确实是北京的南门
第48章 府衙 又过了一个月，入了冬，许凝惊喜地发现自己眼睛渐渐地清明起来，虽然仍然模模糊糊，但终于能自己走路了。 卢象昇也惊喜不已，每日坚持给她念书、熬着汤药。 只是这府衙的人际关系实在复杂，卢象昇头痛不已。 与省级政府的三权分置不同，明代府级政府的权力相对集中。知府作为一府之长，一府小大之政“咸掌之”，不仅政务繁杂，权力亦过重。 有鉴于此，明廷在设置佐贰官协助知府疏理庶务的同时，也分走了知府相当一部分权力。 其中，推官的设置便是为了分知府的“狱讼”之权。 明代推官自洪武三年设立之后，其职能从最初“职专理刑”到中后期“亦兼察吏”。 而“通判”作为“知府”的属官存在，正六品，分理粮储、马政、军匠、薪炭、河渠、堤涂之事。 这大名府中的推官名为焦尚铭，任丘举人；通判名为吴嘉佑，太仓举人。 二人俱是四十岁上下，一人爱书法篆刻，一人嗜名画奇石，平日里极为投机。 这俩人哪儿都挺好，就是不干活。 卢象昇不是没有训斥过，也不是没有好言相劝过，但这二位软硬不吃，天天对卢象昇仍是笑脸相迎，但论起来工作可称得上是“事事有回应，件件没着落。” 许凝为他们俩的拖字诀功夫叹为观止：好一对办公室油条，多么优秀的匹配机制。 他们不干，就自己干。卢象昇发了狠，誓要冒着得罪全府上下的风险也要清理那积压的七千多件冤狱。 当然，也不得不拉上了许凝。 按照大明太祖规定的府衙格局规制，通判、推官与知府宅邸俱是一墙之隔。 这日傍晚，吴嘉佑又在墙角偷听他二人，只听得卢象昇正在劝许凝多喝几口药。 吴嘉佑眼珠一转，转身跑到了焦尚铭家中。 吴嘉佑神神秘秘地问：“你认得那位知府宅邸里半瞎的公子吗？” “常日出入府衙，怎不认得？不是说他是卢知府的表弟吗？” 吴嘉佑压低声音：“依我看，哪儿是他的表弟，根本就是他的禁脔。” “啊？何出此言？”焦尚铭瞪大了眼睛。 “今日听得他给那小公子熬药，又给他念书。平心而论，你能为你表弟做到这样吗？” “……确实不能。加上那公子貌美……难道这一表人才的卢知府竟有龙阳之好？” “还不止呢。听说他妻子早亡，他却从不续弦也不纳妾，你就细想去吧！” “那看来，他那妻子哪儿是早亡，想必也是因为他是断袖才郁郁而死的吧！” 二人同时露出醍醐灌顶的神色，“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焦尚铭愤愤不平：“这毛头小子还有脸训斥我玩物丧志，没想到他背地里玩男人！” 吴嘉佑一脸了然：“他从京城过来，那京城何等风尚，我听说，那些部堂大人玩的花样可多着呢！” “这都是一时新鲜，只是不知他何时玩腻了那小子。” “他不会看上我们吧？” 二人菊花俱是一紧。 知府宅邸。 卢象昇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还不知道自己是男同的消息已经呈燎原之势，火速传遍了整个府衙。 他声音沉峻如群山。 “世贞，我托人去打听那税监的事情，已经有了一点眉目。那太监大概率叫钱衡，辽东人，16岁考上了秀才，却不知怎么突然发了疯，自宫进了京城里当太监。” 许凝幻肢一痛。 “16岁自宫？真狠。” 卢象昇沉默了。 “哥你继续说。” “天启四年，他花了一千两银子捞了个宜阳县税吏的位子。其他的，目前还没查到。” “不急，哥还是得以府衙的事为主。” 说到此处，卢象昇不禁扶额。 “吴嘉佑和焦尚铭二人且不提，那些典史、教授也都一个个对我不甚尊重，处处暗中与我作对，只有个同知白昶还算好说话。” 许凝悠悠道：“他们俱都是四五十岁上下，看你年纪轻轻做了知府定然不太服气。” “都是举人出身，也算是读书人，怎么就不能容人呢？” 官场上的举人与进士，不说是云泥之别，也可算得上是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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