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吐克看着那身姿窃宛的中原女子,肤若白玉,颜若朝华,明艳中带着几分英气,倒是比那日在宫宴上高了些许。 他目光转了转,幽幽开口,“作为少主的姬妾,你为何在此?” 叶昭榆顿时翻了一个白眼,真是乌龟掉盐缸,给他这个老王八闲完了。 管得真宽! “是我收留他们在此,国师要怪就怪小僧。”那迦缓步走来,面容温润,朝着乌吐克双手合十。 这些年师尊从未踏足过玄音寺,他以为他这里很安全,没料到今日师尊竟然来了,还差点撞上师兄,好险。 乌吐克看着那迦,一身白色袈裟纤尘不染,禅心坚挺,菩提不朽。 那日他跪完三千长阶,脱了紫红袈裟,于风雪飘摇的寒冬甘做那逆行之人,手持莲心下了圣殿,未曾回头。 他以为他走不远,却未曾想他走了很远,远到站在了他的对立之面,弘扬新法,妄想变革。 可在他看来,萤火之光也敢同日月争辉,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乌吐克收回目光,缓声道:“那迦为何要收留她们?” “师兄殁了,她们没有地方可去,便来我这里寻求庇护,我佛慈悲,自是见不得他人受难。” 那迦在心里轻叹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这算是破戒了,晚些时候自行领罚。 乌吐克看了一眼叶昭榆和乌藉,随后捻着佛珠朝着正殿走去,沉声开口,“将那两人带上,那迦,今日为师想听你辩经。” 叶昭榆余光扫过周围的侍从,回头看了一眼某个地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跟着那迦去了正殿。 “少主,现在该怎么办?” 摩那娄诘背手站在阴影里,手指摩擦着金色护腕,神情幽冷,眼中暗流涌动,蕴藏着无限杀机。 小丫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不能功亏一篑。 可他不动,那秃驴就得动她。 “阿坦勒,去将摩那娄严的样子换上,一个时辰后去见那秃驴。” “是。” 叶昭榆一行人来到正殿,乌吐克对着佛像双手合十一拜,随后坐在一个蒲团上,那迦一撩袈裟,也随之坐下。 随后两人开始辩经,皆是梵语,语调顿挫,韵律十足,像是吹拂万物的清风,生动十足。 叶昭榆抱臂站在一旁,看了一眼全身紧绷的人,拍了拍他的肩,“放松点儿,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说不定等会儿就能看淡生死,还怕个啥。” 乌藉哀怨的看她一眼,他才不怕呢! 有意想放松心态,索性小声将两人辩的内容翻译给她听。 “秃…国师问执念是欲吗,那迦法师说,执念是恶欲的开始,执着不放,渐渐滋生怨念,不满现状,一味寻求圆满,最后陷于欲海,不得超脱……” 叶昭榆看着两人辩论激烈,不过是乌吐克单方面的激动,似是不赞同那迦的说法,竭力想说服他,言辞激烈。 她觉得他有些怪怪的,明明第一次见他还能心生几分崇敬之情,能看见他身上的莹莹佛性。 可如今他浑身像是笼罩着一层暮色,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连他身上的檀香都透着一种腐朽。 叶昭榆嘲讽一笑,害了人,所以良心开始不安了? 最后不知那迦说了什么,乌吐克狠狠瞪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后者性子极好,朝着乌吐克双手合十,“国师,承让了。” 看样子,应该是那迦辩赢了。 乌吐克将袖子一甩,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多年不见,你的修行见涨,还真是小瞧了你们。” 那迦不置可否,师尊一是小瞧了师兄,二是小瞧了他。 他的禅心已经摇摇欲坠,坍塌不过片刻功夫。 唉,何必,弄的这般局面,是执念还是欲念? 他问的最后一句话是,师尊,你拜的是佛,还是自己的欲望? 叶昭榆正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突然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嘴角的笑一僵,“您老有何指教?” “中土的佛法可还兴盛?” 叶昭榆挑眉,手伸的还挺长,管到她老家去了,她悠悠开口,“三教九流,百花齐放,百姓想信什么信什么,不过佛法不如道法兴盛。” 乌吐克眸光一凛,“为何?道法怎可比得过我佛法。” 叶昭榆抱臂看着他,轻笑一声,“听过这几句话吗,三清只需泥塑身,佛祖却要黄金渡。 乱世佛门不问事,老道背剑救苍生。 盛世佛门临香火,道门归隐入山林。 我于佛前跪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 我于魔前跪三天,魔带我杀九重天。 若真像传闻中的这样,换我,我也信道爷,信魔也未尝不可。” 那迦和乌吐克怔愣的看着她,他们的沙门在他人眼里竟是这般模样? 不,不是……
第52章 你说的都对 “胡言乱语,我佛慈悲,怎可有难不济!”乌吐克猛的一甩袖,怒目瞪着叶昭榆。 叶昭榆叹了一口气,走到香案前点了一支香奉上,“你就当我是胡言好了,虽然我不信佛,但我尊重每一种信仰,当然了,邪教除外。” “那你信什么?” 叶昭榆转身看着他,歪头想了想,随后咧嘴一笑,“谁能给我带来好处,我就信谁,我可以信千百种法,也可以一法不信。” 乌吐克嗤笑一声,碧眼中盈满嘲弄,“功利之心,不过最低俗的欲念,俗不可耐。” 叶昭榆无所谓的笑笑,“对,我就是个俗人,三餐四季是我所求,吃喝玩乐是我所念,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我的道,我并不否认,也不觉得低俗。” “俗世尔尔,皈依我佛,修的来世,方能超脱轮回,远离疾苦,你耽于享乐,只会背负诸般业障,受轮回之苦。” 叶昭榆看着极力给她洗脑的人,顿时觉得对方在KTV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好烦银,不想争了,所以,“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乌吐克身形一顿,看着突然就赞同了他的说法的人,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如今明白功利之心不可取了?” “啊对对对。” 乌吐克:“……” 那迦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中原郡主倒是能屈能伸。 乌吐克起身想让侍从将那两人带走,随他回虚化寺,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唱喝,“君主到!” 他眉头微蹙,今日这玄音寺还真热闹,连君主都吹来了。 摩那娄严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走来,周身威严十足,碧眼精明无比,见到乌吐克朗声一笑,“国师让寡人好找,问了一圈才知道你来了这里。” 乌吐克对着摩那娄严一礼,面色稍霁,“君主寻我可有要事?” “寡人近日噩梦缠身,夜夜梦见我那侄儿,揪心的紧,如今想到一法子想与国师商榷,只怕国师是出家人,不肯应允。” “但说无妨。” “我那侄儿在下面着实冷清,寡人想在他的葬礼上为他送一王妃,黄泉路上也能不寂寞,国师你觉得呢?”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一下凝滞,叶昭榆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太不是东西了吧,竟然想在少主的葬礼上举行冥婚,他到底是不是个正经卧底!? 那迦目光几经闪烁,明白了师兄的深意,随后叹息一声,明白是一回事,但此事过于荒谬了。 乌吐克拧着眉头,目光沉沉的看着摩那娄严,音色肃然,“荒唐,怎可拿人命如此儿戏?” 摩那娄严饱含深意的看他一眼,蜷曲的胡子微颤,幽幽笑了起来,“国师还真是菩萨心肠,我那侄儿可没福气享到国师的庇护。” 乌吐克紧紧握着佛珠,指节微微泛白,他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假慈悲。 他目光微冷的看向摩那娄严,压下心中怒火,缓缓吐出一口气,“君主若能不畏人言,便去做。” 摩那娄严哈哈大笑起来,音色浑雄,“这西域是我摩那娄氏的西域,我看谁敢妄论,还请国师替我寻一少主姬妾,寡人愿在两日之后成人之美。” 叶昭榆一下愣住,是他故意安排了这一出? 她和乌藉如今落入乌吐克手中,该是九死一生,所以他想到此法保她活到葬礼那天。 还真是……离离原上谱! 竟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凶残的法子,简直离了个大谱。 果不其然,乌吐克转头看向她,叶昭榆顿时作势后退几步,双手抱紧自己,语气凄凄,“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还是个孩子。” 乌吐克:“……” 那迦:“……” 乌藉:“……” 阿坦勒嘴角一抽,这中原的郡主果然不同凡响。 乌吐克抬手指了指,沉声道:“君主应该认识此人,少主生前最为宠她,就让此人下去陪少主吧。” 叶昭榆顿时瞪大眼睛,惊恐开口,“我不同意!” “这由不得你。”摩那娄严瞥她一眼。 叶昭榆顿时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整个人摇摇欲坠,最后咬了咬牙,红着眼睛开口,“要让我去陪少主也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乌吐克看她一眼,“说。” “我要让他给我陪嫁。”叶昭榆一下指着乌藉,微微抬起下巴,“他是少主赐给我的,理应和我一起去追随少主。” 乌吐克目光幽深,不可,他还没从他嘴里问出昭冥司其他人藏在哪里。 “就这么办,来人,将这两人带回王宫!” 摩那娄严看了一眼乌吐克,微微一笑,“国师想知道的,寡人替你问来。” 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玄音寺,那迦目送他们离开,随后抬眸看了一眼正殿佛像。 希望这是最后的变数。 叶昭榆被带去王宫后,关进了一间偏殿,她躺在床上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都说唢呐一响,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她三天后能把不是就是变成又是又是。 “害怕么?” 头顶蓦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叹息,带着沁入心田的凉意,如三月未尽的雪,又似八月凉爽的风,将她略微躁动的心绪抚平。 她翻身滚到床边,看着坐在旁边面容沉寂的人,弯眸笑了笑,“少主还真是诡计多端,就这么一点时间,就想出了这么个阴间办法,厉害厉害啊” 看着笑的不见眼睛的人,摩那娄诘眉间阴郁一扫而空,没好气的扯了扯她的脸,“郡主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当然是夸你,你这计谋放在整个权谋界也是相当炸裂性的存在。”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血色眼眸流转,摸了摸她的脑袋,音色低沉,“怕么?” 叶昭榆抿唇笑了笑,扬了扬眉,“怕什么,演一场戏而已,等我们演完,该怕的便是他们了。” “说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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