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们一看她来了,全都一个贴一个的向后退。 她张眼看了一圈,院子里摆着一张春秋椅,直接甩了花鞋,光脚坐到椅子上。 先尝了尝梨甜不甜,咽下一口之后才是一声暴喝。 “吃里爬外的东西,顾念成再过几年都能自己老死了,他的队居然也有人跟?!你们脑子里装的是腊八粥吗?不光敢跟他,还敢杀我。吃了熊心还是摘了虎胆?刘照你说,这两样东西什么味儿!蒸着吃煮着吃还是生着咽!” 所有刺客都软了腿,惨着脸说,“门主饶命。” 这时候若有不认识的人进来,定然会觉得惊奇。 一群人高马大的爷们,让个冷面冷眼的姑娘吓得鹌鹑一般。他们贴着墙根跪着,尽力叠在一起,院子本来不大,楞是让他们跟她缩出了一段距离,墙里要是有空隙,估计已经能挤进去人了。 姑娘一个人坐那儿吃果子,初时火气极大,后来进来了一个大夫让她别那么激动。蛊虫虽没了,气血还是要养的。 她闷着眉头吃完了一只大梨五只李子,呆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刚到偏院儿外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管她叫姜姐姐的小小孩儿。 孩子好奇她在院子里做了什么,歪着脑袋要看,她一只手把孩子拎回来,背对着院子把人放在自己身前,喂了他一颗糖豆,另一手向后抬了抬,示意其忍进去收拾收拾。 那院子里有活的,死的得埋,怕吓着孩子。 打这儿出来,姜梨又教了一会儿孩子写字,原本还想让旺儿上学的,短时间内看来是没指望了,家里总有没完没了的事儿,姜梨盘算着,实在不行就买个教书先生回来吧,不读书识字是不行的。 陪完了旺儿,姜梨又去跟婆婆说了会儿话,一下午也没让自己闲着,到了晚上回到付记,她在漆暗无灯的房间里沉默地坐了几个时辰。 付锦衾没回付记,她也不打算再等了,垂首看向桌上荒骨,配到了身上。 天机暗影奉命守在门外,可姜梨的轻功没几个人能追得上,暗影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百米之外了。 折玉知道拦不下来,公子留他们在这里的用意也不在于此。 “姜梨今夜若是动了人手,即可叫人通知我,若是孤身前往,不必去追。若是动行李,直接把人扣下。” 这是付锦衾的原话,折玉猜不出两人的纠葛,只知道天机营的人已在公子进入林宅以后进驻乐安。这样的安排之前从未有过,可若公子要伤姜梨,根本不会用到:即刻通知,而会下杀令。 同理,姜梨若是有心要动,不会整个下午都在处理杂事。 折玉能感到他们对彼此的防备,也能感觉到他们留给彼此的余地。 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连他都觉得矛盾和艰难。
第104章 我要跟你彻底断了 衙门后宅单有一进院子是空下来的,逢年过节林父林母会来小住,剩余大时间都是闲置。房内此刻亮着灯,绢纱纸上投着几道人影,姜梨辨了辨轮廓,知道付瑶和几位医者都在里面。 冯记两个药童在院子里熬药,姜梨没惊动他们,从檐上落下以后,便闪进了一处树草丰沛的阴影里。 药童全无察觉,正在一来一往的说话。 “阁主这次伤的重吗?我看师父脸都白了。”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 “怎么不严重,万枯兽的爪子都抠进去了。”另一个端着汤药进出过几次,仿佛自己也经历了那种痛苦,“那万枯兽是守山人豢养的恶兽,身大如虎,头壮如熊。素日以残尸为食,四爪如钩,牙利如刺,本就凶猛异常,偏那守山人还常年喂以各种药物催生其恶性。阁主被袭之后一剑斩断了万枯兽的爪子,指甲却扎进了肉里。他拔了一根出来,剩下三根太短,直接断在了肉里,难取,阁主怕耽搁时日,随便在胳膊上缠了几层布就回来了。” “那现在这三根指甲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硬取!方才我进去的时候,还有两根在肉里。你是没看见那境况,医者们要取甲,得先把肿起来的皮肉割开,涂上一层杀伤口的药,再在肉里用细铁夹子逐一探取。一次不见得夹得住,那甲扎得又深又透,反覆取了好几次都还没完。” “那得多疼啊。”小童听得咋舌。 “谁说不是呢,付姑奶奶眼圈都气红了,一边心疼阁主一边骂人,直说他早晚被那个疯子害死。你说阁主怎么就看上姜梨了呢,外头多少喜欢他的姑娘不得,非看上这么一个主儿。嗜杀成性不说,脾气还怪里怪气的,在江湖上的名声更是......” 姜梨闭上眼,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记得付锦衾用那条扎着利甲的胳膊,抱了她大半个时辰。 他当时一声都没吭,她不知道他疼,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她又想起了他那张卸去一切防备,累到在她床尾沉沉睡去的脸。如今想来,哪里是累极了,分明是疼到半晕过去了。可他仍是喂了她一盏清茶,看着她走进浴间,他是在确定她完好无损后,才来这里治的伤。 她忽然觉得呼吸不畅,他给她的一切她都还不起,他敢与她做此豪赌,是不是料定了她经过种种,再也无法心安理得越过这个人,去夺他必须要守的琼驽鼎! 可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赌注是有用的,她会疼,会在仅仅的一点旁人的描述里,替他疼!她无法忽略他对她的好,无法忘记他为她操过的心和受过的伤。 小童的药熬好了,有人从正房里走了出来,她不想让那些人看到她的无措和慌乱,迅速闪身,退进更深暗的角落。 窗户上的人影聚了又散,直至夜入三更才彻底沉寂下来。 正房里的烛火熄了,医者们陆续出来,脸上终于露出了松散神色。她叠着手蹲在墙角,看着付瑶疲惫的离开,看到老冯反手关门,看着沈从鄂和林培笑在路过她所在的墙角时,顿了一步。 “姜...” “闭嘴!” 沈从鄂愣楞地看着那个动用全身力气让他们噤声的刺客门主,她正挑着眼皮瞪着他们,眼里杀气极重,仿佛他们胆敢多说一个字,就会被她当场掐死。 可是,她知不知道自己哭了? 哭得双眼红肿,鼻尖泛红。 她像一头凶悍的小老虎,用小小的身体,倔强地呲出一口利齿。可他们能看得出来她在心疼啊。 “已经没有大碍了。”沈从鄂忍不住告诉她。 “谁问你们了!”小老虎压低声音,愤懑地咬出几个字,最终还是收起了獠牙,将脸别到叠在双膝的胳膊上。 片刻之后,她伸出了一只纤细的小手,恶狠狠地摆了两下,示意他们赶紧走! 她不要他们安慰,更不需被理解,她这种恶人,生来就是要让人恨的! 嚣奇门主还非常的孩子气。 这是沈从鄂和林赔笑对姜梨的另一认知,但是这次谁也没再多留,毕竟这“孩子”除了敏感别扭以外,还暴躁易怒,攻击性极强。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院外。 整座院子都被漆沉的夜色披上了一层水凉的黑纱,月夜极淡,不动声色地被云遮了,身侧榆树叶子传来细碎的沙沙声,竟是忽然下起了一阵绵密的小雨。姜梨不知在这雨里蹲了多久,她感觉不到冷,也感知不到它落在身上的份量。 她恍惚地看着身侧被打湿的野草和湿透的泥。 “想要杀死陆祁阳,就必须修到无上之境,你现在去找他报仇,只能是螳臂挡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冲动,你偏不听!” 这是六年前药仙薛闲记对她吼出的一段话,那时的她刚与陆祁阳交过一次手,战况非常惨烈,是带着一身伤,躺在一只木板车上,被焦与他们运送死人一样送到薛闲记面前的。 她问他,“我什么时候能好。”那时的鬼刃还没有跳出来,她还有自己的意识。 薛闲记气得咬牙,“还想去送死?背着雾渺宗上下六百多条人命,你敢死?!” “我不敢,所以躲躲藏藏地活了这么多年,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十四岁的她笑得比沧暮之年的老人还要苍凉,“仇人近在咫尺,灭我全宗,杀我弟子,逼我颠沛流离,割我至亲至爱,我难道要看着他老死吗?” 雾生山的种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梦里跳出来。那样的惨烈,那样的疼痛,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经历一次。 “可是你死了,就真的什么可能都没有了。”薛闲记语气降下来。 “我现在又有什么?之前众寡势殊,我造了一座嚣奇门,自以为可以与他分庭抗礼。如今看来不过是保全自己,他抓不到我,我也杀不了他。你说我打他是螂臂挡车,我自然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我逆不了天,改不了命,九影十境便是极限,就算这些年杂学旁收,研习了不少他派武学也仍是不足。 我不断杀人,不停练手,我尝试以最快的方式割断对手的脖子,我开始见不得活的气息,习惯了满眼猩红...我快看不清这世间的颜色了,若是不早点去跟陆祁阳拚命,我担心还未与他交手就先疯了。”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难受,比任何一个人都急于报仇。 薛闲记又怎么会不明白姜梨,他说阿梨,“你的武功在全盛高手里已是极致,只是陆祁阳太强,早已不在你我之境。” 说到此处他又忍不住旧话重提,“其实只要将你的九影心法破至第十一层,就有打赢他的可能,陆祁阳当年正是忌惮这种力量才屠上的雾生山。可惜你师父和太师父都没能练至此境,你本有慧根,偏偏落下一个走火入魔的旧疾,若我师父与你太师父尚在,合他们二人之力或可治愈,可如今只剩你我,终此一生都修不成了。” 姜梨对焦与伸出一只手,说走“送我回玉璧山,我不愿意听这王八蛋说这些没用的!” 她上不了十一层境已是不争的事实,他一个医者,就该只管救人治病,救不了就闭嘴,谁问他“病”成什么样了? “怎么一说就急,跟你太师父一个脾气,我这不是感慨嘛。”薛闲记上来拉她,姜梨一把将这人挥走,“我走了你再感慨!” “你能走到哪儿去,我真服了,你这身伤还没治呢。” 薛闲记喊不住姜梨,只能跟在她背后喊,“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好歹辈分上还长你一辈,算你半个师叔——唉!上次你跟我吵架,我就去翻看了不少典籍,真寻出一样出路,不过这路并不好走,不会比你杀陆祁阳难度低,你听是不听?” 姜梨指挥焦与他们把她“放”回去,薛闲记接着给她包扎,她一把抢下来,自己给自己包,两不耽误道,“说法子!” 薛闲记说,“上渊山天机阁有一至宝唤作琼驽鼎,可在短时间内迅速增进功力,你的九影十一层境就可借助此鼎突破。不过这鼎一直由天机阁主看管于并将书阁之内,阁中有大小三十六处机关,七七四十九条暗道,常年都有暗影把守,若要夺鼎,不会比杀陆祁阳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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