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阁主没说话,眼睛里说不上是嫌弃还是无语。 她认定他是凶手,但她只对这两个人的死因好奇,他说给她听她就信了,至于后续,她在意的永远是她能追回多少钱! 再看姜染,搜完贼人又去搜郑路扬,姓郑的身上倒有些碎银子,被她一把抓了揣进前襟,手上有扳指,拽下来,脖子上有链子,扥下来,付锦衾都怀疑她之前干过土匪! 再打眼四处瞅瞅,地上还落着张地图,不知经历过什么恶战,已经毁了大半,她端详一会儿照旧扔回去,对看向她的付锦衾道,“那地图就是你爹藏银子的地方吧?” 付锦衾嗯了一声,端详姜染的脸,没看出异样,既没对地图好奇,也没对“藏银子”的地方好奇,只继续道,“难怪你要毁了,这会儿谁也看不清了,就不会再有麻烦上门了。” 你看她疯,脑子却不乱,地图毁去大半,远比直接带走合理,否则这两人为了地图相互厮杀,图却没了,岂不更蹊跷。 说完她略带遗憾的摇头,“这人既是你杀的,便不好再报官了,只可惜我那棺材钱打水漂了。” 郑路扬身上那些加一块,面前值五两银子,虽不算多,也不算白来一场。她一手提灯笼、更锣,一手去挎付锦衾的胳膊,说回家吧,“隔一会儿我还得打三更呢。” 她搜完了银子,这事儿在她这里就算彻底翻篇了。 这事儿在付阁主这儿也算过去了,不过,付锦衾看看她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半边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她又没穿厚袄,他是个大男人不亏什么,她总这么不矫情就不得不管束了,“往边上去点儿,挤。” 她在他眼里一直是半个“野人”,他跟她讲不明白规矩,胳膊不方便乱动,只能抬起另一只手推她的脑门,她被推开倒是没再凑近,说出来的话却叫他意外。 “挤着走才暖和,我今儿穿少了,就一件夹棉罩子衫,落了汗就觉出寒了。你不让我挨着你,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吧?” 他停下脚,脸上有几分惊异,“你还知道这个?”他还以为她天生地养,不识人间礼法,不懂烟火红尘呢。 “怎么不知道,我只有在丑人面前才注意这个,你这样的避讳什么。” 这人没疯之前是不是也这样? 付锦衾没想过她在这方面是这么伶俐个主儿,偏着头打量,想到上次她跟他说去过歌舞坊,他以为是信口胡诌,如今看来倒像是随性而至了。 灯笼只能照清前路的影儿,周围黑漆漆的,她听不见他的声儿,挨近了,触了触他的手背,“男人喜欢漂亮姑娘,姑娘也喜欢好看男人。便如乐安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偷着眼看你,肯定也是惦记你。你那间点心铺,你在的时候就总有女人进来买点心,真是奔点心去的?” 她碰他手背上了瘾,暗处窥不见神情,便像唤醒了一头劣兽,跃跃欲试地想要打乱世间章法。她想牵他的手,这种感觉分外强烈。 姜染是个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人,一个摇晃就抓住了,他乜下眼看她,又将视线收回去。 “你呢?”他带着她往前走,衣角划过落霜的草,“你惦记我什么?” 真古怪,这样的夜,这样的人,原本不该有这样的对话,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她望着他的侧脸出神。 他自持,偶尔又不煞性儿,脾气来了若是想让人知道,就明明白白地让你看见,不想让人知道,心里头翻江倒海,看着都是一片和风静湖。偏又生了那样一张脸,那样一身派头,她拿不住他,手得虚拢着,越是这样越勾人。 “说不上来,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她说,“我现在连林令洗澡都不怎么看了。” 灯笼里的光有限,她仰着脸跟他说话,没注意前面有雪坑,晌午出过太阳,那坑就化了一口水汪在那里,他拉了她一把,她没站稳,半边身子歪在他前襟上,听到他说,“把‘怎么’去掉。” 她回想之前那话,瞬间垮下脸,“不看了?”那多可惜!这世间颜色千千万万,林令白白净净的,虽不如他绝色,到底也是邻家少年好风貌。 你还不少惦记,谁的便宜都想占。 付锦衾似笑非笑地把她扶起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儿遂你的愿!” 他那双眼睛,天然生得就够诱!长睫压下来,寒潭上的风似的,眼梢里都有一种风流况味。 姜染痴痴看着,打蛇棍上,“我要是不占别人便宜你就让我占你的?” 还想怎么占?上回闻个香都被你扒到领口了。 付锦衾觉得自己大抵是倦了,才会大半夜跟她在这儿说疯话,松开手,让她好好走路。 两人安安静静走了一小程,又听到她问,“你爹既然给你留了那么钱,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伙计发工钱。” “点心做成那样,你愿意给吗?”他淡一挑眉,没告诉她,他们还有旁的进项。 姜染点头,心说确实,你就好比这做饭,人吃不下去,送到畜生嘴里都不正经吃,还敢自称厨子?再比如这伙计,一件正经事都不做,光会唠叨,还能叫伙计? 她对此颇有一番深切体会,没说出来,因为付锦衾那伙计是花钱雇的,做不好罪过更大,她那伙计不拿钱,只是一味的无所事事和霍霍食材。 付锦衾说,“你从哪招的这些人。” 姜染眉心好像拧出一个“闹”字,“不是我招的,我听他们说是自小就跟着我的,说是我爹的学徒?” “你对他们没印象吗?” “没有。” 交赤林距离乐安有段距离,两人一路闲聊,倒也不觉得道路漫长,没过多时就到城门楼前了。 姜染从楼下往上看,翻出去的时候没觉得这门高,此时一瞧,简直像是巍峨壮丽的一座大山。 之前怎么翻出来的?她摸那扇朱漆的门,眼睛瞟着付锦衾。 “再试试。”付锦衾袖手旁观,示意她再翻一次。 她跑了一晚上又走了一程子路,实在不想再动了,皱着眉头说,“我怕我一头碰死在这儿,你好事做到底,带我翻过去吧。” 他没动,她盯着他看了一阵,怀疑他是在变相问她要“飞”过去的路费。他要是把她扔在这儿,她就得在门外看一晚上城门,她那更还没打完呢! “多少钱啊?多了我可没有!”她埋头去翻胸前荷包,气急败坏的模样。 现在一两银子她都掰碎了花,他爹给他留那么多钱,一堆人抢!那得多大的数目,怎么还惦记她这点小钱。 谁问她要钱了。 他在阴影里笑,声气儿淡淡的,说不出的清朗,他松散下来的时候不多,她一径看着,嘴角也跟着上扬。迅速揣回银子,说你逗我玩儿呢? 胆子也大,张臂搂他的腰,他怔了一下,无奈地偏开头,原本以为会被他拦腰抱着飞进去,没承想他扬头唤了声,“老常。” 她两手都没来得及收拢,就僵在了路上。 “诶!”城门楼上迅速有人应了声儿,姜染倒退着往上看,正好瞧见一个花白头发的守门差官探着灯笼往下照,他问他们,“是付公子回来了吗?” 付锦衾“嗯”了一声,那人就紧赶慢赶地下来开了城门。姜染暗自讶异,之前还以为付锦衾跟死的那两个一样是飞出去的,没承想人家是大摇大摆走出来的。 她没忍住好奇,低声说,“你跟官府的人还认识?” 付锦衾随口一带,“有点亲戚。”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姜染见他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心里还是有点担忧。偷眼瞧着老头重回了城门楼,才对付锦衾道,“就算有亲戚,回头林子里的尸体露了,官府也得查吧?”周计郸是通缉犯,死了就死了,剩下那个怎么办?那人穿得体面,应该有些来头。她通过那人想到之前的张金宝了,穿的好的人背后都有一大家子人。 还知道替他操心了。 付锦衾脚下不停,说,“不会,交赤林里只会剩下一具尸体。” 弩山派的人会给郑路扬收尸。 “你不回去吗?”付锦衾看她跟他到门口。 “我还要打更呢。”她提起更锣,不知是不是怕他疑心,她拉着他的袖子主动道,“今夜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同旁人说,包括我铺子里的人。” 姜染认真看人的时候,眼里有种不谙世事的,近乎兽性的真诚。你知道这是一匹吃肉的狼,嘴里有獠牙,手上有利爪,但狼对狼很忠诚,她不在意他吃了哪些猎物,也不介意他撕开过什么人。若说付锦衾不煞性儿,姜染就是根本煞不住性儿,随性而为,任性而至,说白了,他们都是看谁顺眼,谁就是好人的那类人。 付锦衾笑了。 “知道了。”他若是不信她,她回不来。 “那我走啦,你快回去睡吧。”她倒退着冲他摇手,檐上落下一点雪,刚好飘到她头上,她楞楞向上抬眼,眼睛几乎豆在一起,可能是觉得很傻,“咯咯咯”的笑,晃着脑袋跑远了。
第20章 可能想家了吧 姜染是个能将一切“昨夜”,确定翻过便不会拿起来再翻阅的人,她能容纳进脑子里的内容不多,尽职尽责的将更打到寅时,就一头扎进酸软的被窝,一觉睡到了晌午。 平灵为她找了身“红色”袄裙,说是临近年关,要穿得喜庆才好迎年,她扯扯身上的黑底暗花小袄,没告诉她张金宝出殡那天,隔壁过来吃席的王大娘有身一模一样的。 平灵眼里越鲜艳的衣裳越老气,根本不知道那料子跟她不般配,给她梳了一头嫩生生的双环望月髻,就让她出门了。她开始暗暗觉得,别人觉得她疯,也可能跟她身边的丫头和这身打扮有关了。 官府那边至今没接到任何动静,大街上仍旧贴满贼人的画像,姜染目不斜视地路过,如往常一样,抓住一个路人,为自己“造谣”。 “我不是疯子,做棺材的手艺还挺好,家里有要死的人吗?上我们家看看去,童叟无欺。” 路人看她也是习以为常,使劲一扥胳膊,“我不信!” 全乐安城的人都知道她脑子不好使。 “不信拉倒,我跟别人说去。”疯子脚下不停,继续寻觅下一个路人。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谣言这种事,听得人多了,就一定有傻子相信。 折玉起初对姜染不大放心,担心她嘴上没有把门,自她出门便一路跟了出去。他看得出来,公子昨夜动过杀心,后来带着她回来,他还质疑过他的决定。昨夜那件事若是他料理的,肯定不会留活口,直到一路跟踪下来他才明白,他们杀一个傻子没意义。 他跟了她五条街,见她问了二十多个人还不气不馁,跟了一阵就放弃了。 而姜染这几条街走的,比折玉有收获多了,路过陈家巷时,刚巧遇到了之前打更那家的老舅爷,老爷子看她没日没夜的给自己找活,主动给她指了条明道,他说有杀人犯要被砍头了!“这人犯是上一任乐安县令抓起来放到牢里的,结果衙役糊涂,把这人给关到活囚牢里去了,昨儿县太爷重翻案宗,才发现里头混着一个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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