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有武功又没有人,连记她们伤的比她还重,要不是跑的快,所有人都得折在天下令手里。她现在孤家寡人,她师父比她强点,还能使唤一个她,但她现在又有什么用呢?老顾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那场痛哭实在比任何时候都真心,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命不好,乐安克她,姜梨克她,天下令的人更克她。她在酆记哭了个昏天黑地,哭到最后姜梨和付锦衾都来了,林令和几个伙计也都过来了。所有她想杀的人将她围了一圈,她倒哭出了胆子,抱着这个,拽着那个诉说自己的不幸。张修极死了以后,她这身份就算死无对证了,林令递了个帕子给她擦鼻涕,老道劝她节哀,老顾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十分想踹这个狗徒弟一脚,总觉得她那通“丧”是哭他呢。 姜梨全程皱着眉头,半晌才撂下一句话,“再薄的棺材也得三十文,我见过哭得比你凶的。” 棺材铺里没有欢天喜地的人,不可能哭一个便宜一个! 柳玄灵愣着眼看她,心说你真是越有钱越扣,嚣奇门那是多大的买卖,在这儿跟我计较十文二十文的。她在曲沉赚得可少了! “行吧!行!那您好好钉那棺材,别让我舅舅掉出来。” 最终含泪掏了三十文钱,其实她那哭跟钱没关系,但掏出去的时候是真肉疼! “我现在说一场书才两文,吴正义说买棺材的钱算他借我的,收回本钱以后才是我挣的。” 林令隔三差五就去曲沉,不是为了赵宝船,而是本来就爱往人多的地方扎。过去张修极在的时候这地方人就不少,张修极走了以后,赵宝船以一已破嗓,楞是靠讲鬼故事出了名,馆子里的生意竟然比之前还兴隆了。 但她这钱赚得反而不如张修极多,林令来了她就在他面前抱怨。 “慢慢来吧,日子照常要过,人照常要活,好歹是份儿进项,你看楼下要饭的王叔,从小就是癫子,脑子不好使,得了剩饭也不知道往嘴里送,都得人教着才知道吃。这世上不好活的人太多了,健全着,健康着,就比什么都好。” 两人共同从挨着街口的窗户里往外看,有张叔,也有川流不息的人群,人堆儿里还有几个蹲墙角的“二混子”,年纪不大,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九个。这些人是最近一段时间混迹在乐安、长盛两街的常客,他们经常在大街上卖呆,发愣,以及傻盯各类大姑娘小媳妇发傻。他们很少主动搭讪,单纯就是瞅,看,找!他们一看就不是乐安本地人,但是他们不希望自己太突兀,甚至还想在曲沉隔壁的面馆挂个伙计的名头。 那家馆子一共四张桌子,应征的时候只说要一个打下手的帮厨,九个人倒贴二十两银子,让卖面的老程承认他们是他远房亲戚,在面馆帮工。银子给的不少,一般老百姓遇到这种事儿都不会拒绝,但老程是个耿直的实诚人物,一辈子没遇见过这种二百五,以为他们是骗子,转身就报官了。 九个人在面馆被衙役带走,后在县令大人面前解释以‘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被放回。再后来因报复面馆老程再次被抓,赔礼道歉之后,得到原谅释放。再后来,他们又花了五十两银子在曲沉茶馆挂了个伙计的名号,吴正义来者不拒,只要给了钱,都是他的“亲侄子亲外甥”,甚至希望这样的人多来几个。 “你说他们找谁呢。”拂尘老道没见过这批人,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有功夫,为首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给人的感觉却不正,透着股随时都能翻脸不认人的劲儿。其余八个年纪跟他差不多,长相参差不齐,统一有副傻相,一看脑子就不大好使。 “谁知道找谁呢,每日正事不做,专看小姑娘。”柳玄灵装作一无所知,心里其实并不痛快,谁愿意看一群傻子在眼前晃,并且还是她亲手挑的傻子! 拂尘老道没见过赵元至,是因为赵元至一直没怎么进过乐安,南城那场仗是柳玄灵硬让连记把人拎出来打的,打之前给了几颗金豆蛊虫的解药,能抑制三个月蛊毒,说好了让他在老磐头儿跟姜梨动手的时候出暗手,结果这小子能滑就滑,能混就混,仍旧只推了一个王段毅出来凑数。其实赵元至连王段毅都不想推出去,一旦他没了,还有谁能保护他? 而且王段毅还真的死了。 “掌门,您说我们一直这么瞅着,真能瞅出柳玄灵吗?万一她死了,或是没在乐安怎么办。” 距离下一次毒发还有两个月,看着不紧,柳玄灵一直不出现,两个月之后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日子简直像掰着手指头在过。 “丧气话都让你说了,就不能往好处琢磨琢磨?她要是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赵元至本来就头疼,听了小弟子的话后更是火冒三丈。 他要找柳玄灵要解药,找到的时候对方要是完好无损,他就装作忠心耿耿,继续给她“卖命”。要是半死不活,就先逼她交出解药,再把她弄死。 南城一战柳玄灵肯定受了伤,赵元至倾向答案是后者,因为那天夜里山月派的人一直没出来接应,很明显是败在天下令手里了。 “可我们谁也没见过她全貌啊。”小弟子挺委屈,柳玄灵只在他们面前露过一面,还戴着面纱,惊鸿一瞥大多数人只记得她有副好嗓子,再就是南疆打扮,和挂在腰上那对衔音铃。摘下这些能够迅速识别对方身份的要素,他们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谁说没有,不是还有眼睛吗?都说了往柳叶眼上找,眼角这里还有颗泪痣,就在这个位置。”赵元至在脸上比划,“她不一定穿南疆衣服,但是痣和眼型肯定不会变,还有声音,你们看眼型像的,就拉过瞅瞅让她说句话听听!你拉那个圆脸盘的干嘛,那个一看就不像!” 赵元至觉得他们傻透了,不知道自己每天都跟柳玄灵处在同一家茶馆里,甚至还跟她说过话。 “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曲沉茶馆的赵宝船是双柳叶眼,赵元至刚来就探过她的底。 “去年冬月。” “不用说了。”肯定不是,那嗓子什么玩应儿?柳玄灵不是这种被刀揦过的动静。 再说长相,要不是看在眼型有几分相似的份上,他根本不相信赵宝船是柳玄灵的这个假设。因为单独只看柳玄灵的眼睛,迅速联想到的就是抚媚妖娆四字。你会觉得那阙覆面轻纱下是一张不客气,甚至极有攻占性的脸。但其实柳玄灵本人稍微有那么点普通,不是说这人不好看,而是没有单独看眼睛那么惊艳。 小家碧玉,邻家少女,那是灵俏里捎带了一点娇媚之姿的样貌,相比众人想像中的南疆妖女,你会觉得她生的太客气了。 期望值拉得太高,真露出全脸甚至会感到失望。 就这? 大抵是这么一个状态。 而且,不管是柳玄灵还是赵宝船,眼睛底下都没有红痣,赵元至看到的那个红点儿,是柳玄灵点上去的。她喜欢在脸上画装饰,有时候做泪痣,有时候描成花钿,女孩子是五彩缤纷的,总有一些巧思用在脸上。男人大多不懂,便如此时,林令将视线落到柳玄灵脸上,就分外不懂她点在腮帮子上的红点是什么意思。 “你让蚊子咬了?”不懂就问,林令一边看着一边在自己脸上比划同一位置。 春天有蚊子吗?他怎么没被咬过。 柳玄灵实在不想搭理他,但她打算跟这人打好关系,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 “不是,我觉得美,用笔点的。”她跟他说话不能兜圈子,之前她在眉心画了朵花就是,他问她是贴的还是画的。她故意逗他,说是自己长出来的,因为看见他来心里高兴,乐开了花。 他不信邪,用手沾着茶水给她擦掉了。 曲沉开书前都有个准备和歇场的过程,柳玄灵每次都会请林令来雅间坐坐,喝口茶水说说话。这房是吴正义拨给她写话本子用的,有书案有四宝,平时就她一个人能进,等同于半个闺房。 柳玄灵的意思其实挺明显,就是想跟林令处好关系,这跟她和顾念成的第二个计划有关。 “今天喝什么茶。”柳玄灵一边煮水一边问林令。 “都行,你看着泡,我喝什么茶都是一个味儿。”林令这人好伺候,脾气也不骄纵,柳玄灵记得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过一句话,叫歪在哪儿算哪儿。就是说这人随和,还有点懒的意思,总体不褒不贬,不好不坏。 林令给柳玄灵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要满天星。”拂尘老道说。 这老头儿是个没眼色的东西,每次不管林令听书还是喝茶他都跟着来,林令倒无所谓,他是他们那个堆儿里被剩下的人,其余四个没重要事情绝不出门。磐松石爱看耍猴,老道跟他喜欢不到一起去,老道也被剩下了。 其实顾念成也是被剩下的,但是他有他的“活泛”,主动照顾陈家婆婆和旺儿,姜梨每次从付记回来,都能看见他在帮陈婆婆编竹筐,要么就是教旺儿写字。 人要常见才有感情,平灵他们每天都在酆记,姜梨回来就能见着,不回来的时候她们也不少去,本来就是多两步道的事儿,唯独他迈不开这个腿。林令有点小孩子心态,像不会哭又想被娘的孩子。 “行。”柳玄灵笑应了老道一声,转身翻了一个大白眼,人家小姑娘小伙子在一起,他总跟着凑什么热闹。 老道不知道柳玄灵在背后骂她,跟着林令一起望窗口,“你说耍猴哪儿有听书有意思。” 他就想不明白老磐头为什么爱看那个。 “可能是觉得亲切。”林令拿起嘴就说,“你说老磐头有没有可能跟孙悟空有什么关系,他们全家都是猴相。我之前代门主去他们哪儿拿石头,跟到了水帘洞似的,满山都是这么高的人。”他比到自己腰那儿。 “这话咱俩背地里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当他面说,现在咱们都处得挺不错的。”老道说。 “你是不是怕他不给你钱花,咱俩这叫实事求是,不是故意贬低,你要是没钱我给你拿,老顾有得是钱,他总给我。” 老磐头是个富余的矮子,老道却是个贫穷的老道,偶有见风使舵都是为了钱。 “老顾对你那么好?老磐头每次给我钱都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穷,刚来的时候还装富,在付记吃两顿点心就没了。” 老道露出一脸惊讶,“你怎么谁都说?我还在这儿呢,你当我面说我穷?” “不然呢,你自己都知道的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其实你那个门派不该那么管理,就说你现在租的那片地方,是不是还有一处小院儿... ...” 林令跟谁都能聊,只要对方有话过来,绝对不让它砸了地。柳玄灵一边泡茶一边幽怨地看着他,她今儿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的是烟波似的粉绡翠纹裙,梳的是嫦娥望月髻,脸上巧添妆容,描了黛眉,点了红唇。位置坐得近,三步之遥在那儿守着水,他偏跟老道有来有往,一眼都没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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