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二人重逢,到昨日中秋,这么差不多小半个月,查来查去,竟就只翻找出了这些信息? 莫非事实当真只是如此,是他疑心深重错想了?……怎么可能,李秉稹就不信这世上,会有男人心甘情愿戴绿帽。 庄兴看出李秉稹的不满,只愈发将头垂低了几分,不由抱着为主子分忧的心态,试探着提议道。 “其实就算真心真情又如何? 俗言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真心瞬息万变,终究抵不过强权。 ……只要皇上喜欢,多得是法子,让郑夫人就范。” 太监无根,大多也更冷血寡情些。 其中在庄兴眼中,男女之间的情爱哪儿有那么复杂,不就是塌上那档子事儿么。 就像是块垂涎已久的肥肉,夺到嘴里吞了便是,何须耗费心力周旋这么久? “说起来,郑夫人她个已生养过的妇人,得皇上看中,原就是她的福气。 依着容国公府如今日落西山的光景,皇上只需稍稍透出风声,甚至都用不着他郑明存允准,那郑广松指不定就拍板做主,将郑夫人一顶小轿,塞入皇宫了。” 以权压人,以势迫人。 以利诱之,以钱授之。 这些李秉稹不是没想过。 可依着徐温云的性子,如此做只会适得其反,就算入了宫,她必也是想尽一切办法自伤自戕,闹得两个人愈发离心离德。 得到她的人又有什么用? 肉*体**欢*愉,自然要紧。 可他若只单单追求如此肤浅的快乐,后宫早就被他填满了,何至于能忍受得了多年孤枕? 他要的是身心俱契,灵肉合一。 “……朕不急。” 四年都等了。 难道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么? * * * 工部。 专供官员办事的衙署当中。 平日里这个时间点,郑明存早就兢兢业业地卷裹着图纸笔墨,不是在施工现场监工,就是举着木尺,揪着细枝末节测量。 今日倒有些奇怪,他坐在凌乱无序的案桌前,僵直不动,瞳孔微微扩散,似是在发呆。 清晨宫巷中的那幕,与四年前箭场之上,徐温云与那镖师拥抱在一起的画面,不断在郑明存脑中回放。 直到那男人的形象愈发清晰,与当今陛下的身影严丝合缝,完全吻合。 意识到这点,郑明存瞬间面色惨白,只觉心脏好似被张无形的大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难怪。 难怪那镖师箭技远超常人。 难怪能反手虐杀一众暗卫。 难怪一直派手下探寻多年,却从未翻找到过他一丝踪迹。 难怪那张再寻常不过,落在津门的假户籍,竟能惊动户部尚书,特来他身前盘问。 …… 原来他不是个寻常镖师。 而是当年隐形埋名,混迹在镖队中隐匿行踪,预备着要入京起事的煜王,如今稳坐天下的九五至尊啊。 该死。 借种留子计划周密,天衣无缝。 可他 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徐温云竟会借到个龙种。 当年就该直接杀了他! 如此一来,现下就还是太子接掌江山,而他们容国公府作为太子党党首,还掌着通天之权,得朝中人人敬畏。 又岂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势微力薄,甚至要看个阉党脸色? 惊惧不安,愤恨不已。 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充斥郑明存心中,使得他将手中的毛笔生生从两端折段,锋锐的断裂处划破肌肤,猩红的献血顺着掌心,滴落在柳木案桌上。 此时,工部尚书踏入庑房之中,望见郑明存,便笑走了过来。 “你连轴转了半个月,确实幸苦,再坚持坚持,将宫中这几处差事全都打点妥当,我必向圣上请旨,给你记一大功。” 工部在六大部中,被称为“贱部”。 其他的部门大多都有油水可捞,又或者算得上清闲,只有工部是实打实的干活部门,小到房屋修缮,大到水利工程,都一一需要工部监造督办。 部中的各大堂官侍郎,哪怕升至领头尚书,都不过是廉价的牛马劳动力。 如果容国公府还得势,郑明存断不可能在工部耽搁这么久,早就升调到其他部门去了。 工部庶务繁多,郑明存是忙惯了的,原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对劲之处,可现回想,却蹊跷得很! 工部尚书还在安排着差事。 “给太后娘娘新建的祠庙就要动土,京中西北角的城墙需要夯实,木料库调度好似出了些问题,云玉殿庑房突遭火灾又要重建……郑大人,这些都需要你费心看办。” 提起云玉宫,郑明存愈发恼怒! 他的妻子,昨夜就是在那处与皇上厮混了整夜,若非这场火灾,只怕他还被蒙在鼓里。 郑明存并非当下发作,只将掌中断裂的笔管攥得更紧了些,咬着后槽牙,低声讥讽了句。 “这么多差事砸下来,何止是半个月,只怕我下半辈子都别想回家了。” 他在上峰面前,态度向来恭谨,自入工部之后,从未有过任何顶撞,以至于现下工部尚书听了这番冒犯之言,一时间有些怔愣住了。 郑明存垂下眼眸,隐下眼底的讥诮之意,抬起还在滴血的指尖,朝工部尚书拱手欠身。 “明存多有冒犯,尚书切莫怪罪。 您方才说得那几件差事确实耽搁不得,可惜我手上已积压了诸多庶务,实在是分身乏术,尚书还是在部中另择贤人接管吧……也确是在衙署太久,明存宵衣旰食,身上有些头疼脑热,今日同尚书告假一日,还望尚书能够体谅。” 说罢,郑明存也未等他回应,就径直朝庑房外走去,只留独留下户部尚书一人,抖着指尖冲他背影,气到语窒,“你……” 似乎一切,都是由妻子面圣那日起,开始发生变化的。 犹记得徐温云那日就魂不守舍。 而他也至此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极其突然间,皇宫就传下谕令,要让命妇入宫扎灯祈福,而妻子又正好赫然在列。 虽说时隔多年,可李秉稹必定对妻子还留有余情,否则当年又岂会特意派人去津门找寻她的下落,又岂会寻由头让她入宫? 所以那日撞见李秉稹还钗,并非是他多心,实则是他们两个早就已经相认,指不定那日就已在养心殿苟且过了! 若非解过衣裳,拆下发髻。 又岂会掉落钗镮? 好一出旧情复燃,再续前缘的戏码! 所以徐温云她明着是入宫祈福,实则是红杏出墙,暗通款曲,他们两个奸*夫淫*妇,指不定在此期间,已在云玉殿翻云覆雨过无数次了! 郑明存想到此处,实在是七窍都在生烟,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只觉浑身血液都在翻涌沸腾,面上神情也因过度屈辱,变得无比扭曲。 坐上车架,马不停蹄回了永安街,气势汹汹抬腿就往涛竹院走。 奴婢们眼见他怒发冲冠,眉头竖立的模样,纷纷让道躲避。 郑明存此时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入院的瞬间,直接抬腿踏入正房,想要寻那个虚与委蛇的滑头女人算账。 可却扑了个空。 她人不在。 反倒是辰哥儿在书房中习字读书。 这孩子已有许久未曾看见过郑明存,现在由书房中听见动静,出门瞧见了他,还以为他办完差事提前回府了。 立马转身回书房,张开小手,抓起方才写满大字的纸张,撒开小脚丫子,颠颠就往郑明存身旁凑。 孩子的心思都在字上,浑然没注意到郑明存脸上的愠色,只满脸童真,眸光晶亮地手中的纸张递上前去,想要像以往般一样,在郑明存面前获得认可。 “父亲不在家中的这段日子,辰哥儿没有顽皮捣蛋,都有在乖乖学习练字,父亲瞧,我写得字是不是比以往更好些了,就连夫子都夸哩。” 自从辰哥儿出生,这四年多来,郑明存一直将这孩子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将父亲可以为孩子做的所有事,他一件不落,几乎全都做了。 可以说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可现在。 望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完全不相像的脸,心中想着他身上的聪明伶俐,是来自另一个人的血脉,依稀在孩子脸上瞧出李秉稹的几分影子…… 郑明存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一把夺过辰哥儿手中宣纸,直接将其撕到粉碎,然后将那些纸屑,全都猛力砸在了辰哥儿脸上。 面色铁青,暴跳如雷道。 “好什么好? 写成这幅稀烂样,也敢呈到我面前来?罚你今夜不准用晚膳!” 辰哥儿一个不到四岁的懵懂幼童,作为容国公府的嫡孙,从来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疙瘩般的存在。 更何况郑明存向来对他慈爱有加,重话都未曾说过几句,更不要说如此厉声叱骂了。 孩子当下就小嘴一瘪,大颗大颗的金豆子,由眼眶中掉了下来,原还只是委屈啜泣,后来实在没忍住,扑倒在身后跟着的乳母怀中,哇哇嚎啕大哭。 下人将郑明存回府的消息,传到了徐温云身前,她匆匆由寻蘅院赶了回来,一踏入庭院,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幕。 此时辰哥儿遥遥望见母亲,便抛下乳母,踩着石阶,大老远跑过来,栽在徐温云的怀中,委屈地蹭着母亲的衣襟就是一通哭。 眼见孩子小脸哭得皱巴巴的,眉眼鼻头都通红,徐温云也是一阵心疼。 她抬眼望着房中面色阴沉的男人,以及散落一地白纷纷的纸屑,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错肯定是郑明存的错。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对着辰哥儿撒气,可徐温云不欲当着孩子的面与他争执。 所以徐温云只将孩子搂在怀中好生安抚,轻抚着他的脊背,抬起指尖拭去他脸上的泪珠。 只道,“毅哥儿得了几件稀奇玩具,正要唤你去寻蘅院呢,辰哥儿不妨去看看?” 说罢,徐温云便给乳母使了个眼色,示意将孩子先抱下去。 可谁知辰哥儿却从母亲怀中挣了出来,轻摇了摇头,虽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啜泣着,却好似极力在控制情绪。 复又扭身,走了回去。 孩子很是伤心失落,抬着小手不断擦着眼泪,脚底下的步子也有些漂浮,可还是走回到正房中。 他扑倒在郑明存膝上,童稚的声调中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抽抽嗒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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