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文道,“是银珠夫人。” 严倦也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昭明夫人是个空有美貌却无脑子的美人花瓶,诋毁母后的枕边风没少吹,一次也没起过作用,我只猜到不可能是她,却万万没想到会是银珠夫人。” 这位银珠夫人进宫十年,生了一个儿子,但却一直不得宠。严倦就没见过她几次,甚至严倦仔细回忆她样貌的时候,也只能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剪影。 严倦问,“银珠夫人的儿子今年几岁了?” 狄羌王年轻时虽只娶了一个夫人,但实在是生得太好,他不招惹别人,自会有人追上门来招惹他,不仅愿意没名没分跟着他,还要挣钱供他花天酒地,狄羌王吃软饭的本事比他治国的能耐强上太多,不仅很会吃软饭,而且还很能生。 继承王位前,据说外面已经有了四五个私生子,继承王位后,一年抱三,后面几年又马不停蹄得继续生,宫里有名分的公主王子足有十九个,前两年狄羌王又认了两个跟他有五分像的义子,把隔壁继位十八年只生了三个孩子的倒霉邻居嫉妒得眼睛发酸。 严倦是狄羌王的长子,今年不过二十岁,只光他知道的,有名分的没名分的弟弟妹妹加起来就足够组建三支蹴鞠队。值得严倦上心的也就那么几个,对这个银珠夫人生的儿子,他有一点印象,但绝不会超过指甲盖大小。 “子楚公子今年刚满八岁,还小,应该不会对公子构成威胁。”子息繁盛于皇室来说自然是好事,但事端也多,饶是如此,阿勒文也不会相信一个八岁的孩童能够取代大公子的位置。 严倦轻轻笑起来,“阿勒文,我们狄羌几辈人只能屈居于弹丸之地,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在大熠的史书中,绝处逢生,逆风翻盘的事迹比比皆是,所以,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对手,哪怕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何况,我的这位弟弟也有一位好母亲,在宫中蛰伏了十年,连母后都不曾注意到她。不声不响,一击即中,真是了不起。” 阿勒文听严倦这样一说,忽然想起来公子离开狄羌的两年里,太后提到子楚公子的次数好像变得多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告知长公子,于是道,“太后这两年对子楚公子好像很关注,如今王后被禁足,公子还不打算回去吗?” 严倦道,“快了!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就立刻回去。” 惊才绝艳的长公子在阿勒文心中,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他并不知道长公子的计划,但最近大熠的几起风波他都直觉和长公子有关。阿勒文虽然好奇严倦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但不敢问出来。 待了许久,最重要的正经事还没说,阿勒文正色道,“公子,丞相大人让属下来问你,新北戎王的要求要不要满足?” 严倦想也不想,“给!当然得给。只是,给钱给粮给兵器都可以,就是不能借兵。” 给钱给粮给兵器,都是小事,大熠责问起来,大不了就说是狄羌是迫于北戎淫威,不得不为之。若是借兵,就是站队北戎,待大熠秋后算账,狄羌也在劫难逃。 阿勒文有一点不明白,“如今大熠内忧外患,为何不趁此机会,助北戎灭了大熠?” 阿勒文似乎忘了狄羌只是一个小国,举全国之兵相助北戎,都难以形成有效的助力。 严倦没有戳穿这一点,继续为他答疑解惑。“大熠内忧外患不假,但一时半会也倒不了。民生凋敝、积毒已深对于大熠来说已经是不得不根治的顽症,想要喘一口气至少需要十年。加上北戎与南烈对大熠的版图虎视眈眈,大熠自顾不暇,不会把精力放在小国上。可北戎就不一定了,上两任北戎王胸怀大志,一心南扩,看不上周边小国。新上任的这位,据我对他的了解,就是个贪图小利目光短浅的货色,周边小国在他眼里,苍蝇腿也叫肉。”
第二十章 百年来,北戎一直未能突破大熠边境,并非是北戎的国力太弱,而是北胜军太强。北戎两代皇帝励精图治将北戎治理得蒸蒸日上,在五十年前,北戎已经是北面诸国望而不及的一方霸主,早就具备与大熠一战的实力。只可惜大熠拥有被称为不败神话的北胜军,北胜军一直是他们南扩路上越不过去的一道屏障,北戎两任英主都没有看到王师南定中原那一日,最后饮撼而终。 北戎的成昭王英明一世,在子嗣的教习上却仿佛不太上心。蒙舍为人自大贪婪又好色,继位之后就把老爹的遗志扔在了脑后,成日里跟着宦官花天酒地得鬼混。大臣们实在看不过去,上书劝说,蒙舍便意思意思,打个突击战给大熠找点儿不痛快。此举纯属是为了应付大臣们的紧箍咒,心思都花在了及时行乐上。自蒙舍继位那一天起,严倦就知道北戎南扩的宏图霸业,恐怕再也不会有实现的一日了。 阿勒文醍醐灌顶,打心底钦佩严倦的深谋远虑,“既然于狄羌无益,公子为何又要允诺北戎的无理要求?” 严倦嘴角含笑,“我穆子缨从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给了钱不要报酬,怎么可能?” 阿勒文追问,“阿勒文愚钝,请公子明示!” “我在大熠的史书里,读到一句话。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严倦闲适得靠在崖壁上,从石缝里揪出一朵野花,与国色牡丹一比,它毫不起眼,却能轻易勾出深藏于心底的怜爱之意。 “蒙舍在狄羌这里讨到了甜头,就会把手伸向其他小国,这些小国迫于北戎淫威,不能不给,但蒙舍此举也在各国君主心里埋下了一根刺。等北戎与大熠开战,北戎北面的小国与大熠联合夹击,北戎战败,大熠占领北戎国土时,狄羌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阿勒文不由咋舌,“大熠会愿意吗?” 严倦轻笑,“英明的武惠王死了,但北戎名将霍林还在,只要霍林不死,大熠就不能轻易吞下北戎这块肥肉。” 阿勒文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严倦的未尽之意。 “狐狸!”头顶传来一声略显虚弱的呼喊。 没想到这里还会有第三个人,阿勒文全身戒备,立刻拔-出匕首就要向外掠去。严倦闪电出手紧捏住阿勒文的小臂,力道大得让阿勒文不禁皱眉,阿勒文不解得望向他,严倦低声道,“她是来找我的,你先进山洞避一避。” 阿勒文不敢违令,立刻闪进黑漆漆的山洞深处。 严倦走出去,盛疏和他先前做的一样,拽着一根青藤借力山壁下到了松树的位置,她脑子混沌,眼前模糊一片,再挤不出来一丁点力气。手死死抓住青藤,额头抵在崖壁上,借植被的湿度给额头降温。“严倦!”她声音嘶哑,气若游丝。严倦觉出不对,一个腾挪踩上松树,把她抱了下来。 他抱着盛疏站在洞口,手触到她的手腕,烧得滚烫,眉头不由蹙紧,“发烧了?” 盛疏烧得迷迷糊糊,但认出来是他的声音,虚弱得笑了笑,“狐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说完,身子向一旁歪去,严倦眼疾手快得搂住她的腰,一低头,就发现她脸上极不正常的嫣红,抬手探上她的额头,烫得能够煮熟一个鸡蛋了。 严倦不自觉低头朝下看,离底部还有几十米的距离,以盛疏平常的身手,一百米都不再话下,现在这副样子,几十米就能要她的命。严倦心里一阵无名火起,却不知朝哪儿发泄。弯腰抄起盛疏的腿弯,把她横抱在怀,在山洞里找了一处有光又干燥的地方,将她放了下来。山洞内的湿冷正好能为盛疏降温,但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他得早点把盛疏弄上去。 阿勒文在暗处观察了许久,见盛疏半晌没有声息,猜她一定是昏过去了。从暗处走出来,“公子!” 严倦知他还有话要说,朝洞口走去,阿勒文跟在后面,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丞相命属下询问公子,派谁过来护送公子归国?” 严倦言简意赅,“让我师傅一个人来。” 阿勒文觉得一个人太少,正要再劝,严倦却抬手制止,“你先走,我怕盛疏醒过来听到我们的谈话。” 阿勒文敏锐得感觉公子这会儿十分不耐烦,侧头往山洞里看了看,冲严倦一抱拳,腾空一跃,几下就下到了山脚。 严倦转身走进山洞,突然脚步凝滞,他听见了蛇的吐信声,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走进去,盛疏手畔,一根尾枝粗细通体碧绿的蛇,正往山洞深处游去。 严倦当机立断从一侧的石壁上掰下一块带着尖角的石块,抬手一掷,精准得砸在蛇的七寸上。他没有去管蛇是死是活,快步走向盛疏。盛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迷迷糊糊得说,“狐狸,我好像被蛇咬了。” 她人还不清醒,只觉得刚刚好像被一样冰冰凉的东西挨到了手,然后手腕就突然变得很痛。 严倦撩高她的袖子,果然有两个细小的血洞。 严倦不知该恼她倒霉还是恼自己倒霉,刚才他同阿勒文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有发现那条毒蛇,她就躺了两句话的功夫,就被蛇咬了。 伤口周围的肌肤已经开始变黑,严倦毫不犹豫地低头凑上她的手腕,替她吸吮蛇毒,直到吮出鲜红的血液,他才松了一口气,但伤口还需要处理,严倦知道盛疏有随身带兵器的习惯,熟练得摸向她的腰,没摸出匕首,摸出来一条软鞭。严倦又在另一侧找了找,还是没有。腰上没有,能放匕首的地方就只剩一处,他摸向她的长靴,果然在脚脖子处绑了一把短刃。严倦略感欣慰,拔出匕首,利落得剜去伤口旁已经变黑的软肉。 盛疏疼得挣扎起来,严倦用另外一只手按住她,柔声安抚,“乖!再忍一忍。” 处理完盛疏的伤口,严倦额上已经渗出了细汗,他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根布条为盛疏包扎伤口。 盛疏喃喃道,“狐狸,疼!” 严倦没有理会她,拾起沾血的匕首,走到被他钉死的蛇尸旁,用匕首干脆利索地剖出了蛇胆。 盛疏感觉口干舌燥,身体像是泡在沸腾的岩浆里,又热又痛。她挣扎着动了动手指,连声嚷着“疼!”
第二十一章 严倦握着蛇胆坐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坐到自己的左腿上,盛疏静静靠在他的胸前,不再乱动。 严倦将蛇胆喂到她嘴边,温声哄道,“乖!张嘴。” 盛疏听话得张嘴,舌头一触到蛇胆,苦得直皱眉,轻轻推开了严倦的手,嘴巴闭得死死的。 严倦叹息道,“你中了蛇毒,吃下这个才能解毒。” 盛疏还是把嘴闭得死紧。 严倦吓唬她,“这蛇毒极为霸道,再不解毒,很快你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盛疏声音还很虚弱,赌气道,“死就死,阎王见了大人我都得抖三抖,你看我怕不怕。”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使小孩脾气,严倦只想强制掰开她的嘴,把蛇胆硬塞进去,又怕噎着她。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哄,“这样,还有几天就是重阳节了,你乖乖把蛇胆吃了,我就陪你去逛花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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