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疏一巴掌拍掉他按在自个儿头上的爪子,一脸不高兴,“都说了不许揉我脑袋,长不高了。” 严倦手欠欠得又摸上去,哈哈大笑,“你都快十七了,还指望长个子吗?” 盛疏抬脚就要往他脚背上剁,咬牙切齿道,“你舅姥姥的皮痒了是不?” 严倦脚飞快向后一缩,躲开了。“诶!那是不是你的小姐妹?” 盛疏愣了一下才转过弯来,她的小姐妹,不就是屠鸾吗?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以傩面具掩面,手捧着大铁盘沿街乞讨。他们不是专门表演傩戏的艺人,傩面目做工粗陋,大多是青面獠牙的地狱恶鬼,用劣质的涂料画出歪歪扭扭的眼睛鼻子和嘴,吓人程度比起地狱十八层的恶鬼也不遑多让。 屠鸾刚一转身,一个蓬头夜叉赫然入目,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夜叉把铁盘举到屠鸾面前,拖着渗人的长音,“打发点儿啰~” 打发个屁!屠鸾只想问候他祖宗,惊魂未定得推开拦路的夜叉和吊死鬼,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这个阴间地。 屠鸾落荒而逃的身姿逗得盛疏哈哈大笑,“那真是屠娇娇吗?她竟然怕鬼!狐狸,今晚回去你把她那副样子给我画下来,我要裱好送到屠府去。” 严倦啼笑皆非,怎么这么损! 碰巧这时有位老汉挑着一担傩面具走过,被盛疏拦了下来。盛疏嫌弃这个不够丑那个不够瘆人,挑挑拣拣半天,终于挑了个又丑又瘆人的猪面鬼。 屠鸾在安和桥畔寻了半天也没看见容琰,火气蹭蹭蹭上头,提起裙摆对着木樨树踢了一脚。对着树气了好一会儿,她用力吸一口气,把一丝遮眼睛的额发撩到耳后别住,调整好表情,盈盈转身,斗大一张鬼脸直楞楞怼到脸前,吓得屠鸾高声尖叫起来,魂不附体得朝后退了一步,在后脑勺撞树之前一只手及时伸出勾住她的腰,搂到一边。“当心!” 傩面具被摘下来,露出盛疏幸灾乐祸的脸。屠鸾惊魂未定一见是她,差点气撅过去,一把抢过猪面鬼举在手里,追着她打。 盛疏一个练家子,屠鸾哪里追得上。盛疏有意吊着屠鸾,始终把两人的距离控制在五步之内,让屠鸾看得见抓不着。两人一前一后围着木樨树转圈圈,不过五圈,屠鸾就跑不动了,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粗气,盛疏却脸不红气不喘,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哈哈大笑。 严倦由着盛疏闹,走到木樨树下,对容琰拱手施礼,“真稀奇!世子居然也会亲自下凡来凑人间的热闹了!” 又立正身姿,偏头看了看拿面具砸盛疏的屠鸾,笑得不怀好意,“勾得世子凡心大动的人,该不会是屠小姐吧?” 容琰眉目不惊,把话茬扔回去。“我也很惊讶,怎么严公子没在公主身边陪着,反倒同盛疏来看灯会了?”顿了顿,一语双关道,“莫不是连公主都入不了严公子的眼了?” 严倦揣着明白装糊涂,“世子说得什么话,秋狩会上盛小姐不顾一切得来救我,严某感念在心,救命之恩大过天,这点小小的要求又岂能拒绝?” “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也能毫发无损,严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严倦微微一笑,“也不是多了不起的本事,就是从小命就比旁人硬一点儿,只是”倏然挑了挑眉毛,“我好好骑着马,突然窜了一头发疯的野猪出来,世子,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我都不信,摆明了就是针对我来的。世子这么关注我,有没有查出到底是哪家丘八想害我?”
第二十七章 容琰对哪家丘八想害他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这尚不知名姓的丘八有没有反被他利用。断崖下除了一具蛇尸什么也找不到,太后寿宴上给北胜王府准备的那一出,要说其中没有严倦手笔他绝不会信。 这条滑得遛手的泥鳅还会为北胜王府备下什么后手?北胜王府倒下,北方防线受到威胁,受益的就是北戎,难道狄羌与北戎暗中做了什么交易? 容琰满脑子的谜团没有头绪,手却突然被人抓住,盛疏亲昵得抓住他的胳膊,整个人藏在他背后,只探出一个脑袋,嘻嘻笑道,“屠娇娇,你是乌龟吗?跑那么慢!” 屠鸾扶着木樨树大口喘气,纳闷自己怎么会蠢到跟盛疏比脚力,她灵机一动,笑吟吟看向严倦,“严公子竟然也在,方才只顾着追盛疏,还没同严公子见礼。” 严倦方才的视线一直落在盛疏抓着容琰胳膊的手上,听屠鸾唤自己,轻飘飘移开视线,刚要回礼,盛疏重重咳嗽了一声,他看过去,盛疏杏眼圆瞪,眼里满是威胁,手仍然抓着容琰胳膊不放。 严倦没理她,对屠鸾笑道,“屠小姐净可以随性一些,无须拘礼。正好刚刚见了一纸灯谜,严某才疏学浅,到现在也没解出谜底,屠小姐才名远播,不知可否” 剩下的话还未能出口,就被暴躁的盛疏截了胡。盛疏忍他半天了,一句“你舅姥姥的”刚出口,额上被容琰弹了个脑瓜崩。盛疏只好把剩下的粗话咽了回去,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摇着容琰的手撒娇,“你也才名远播,你帮他解。” “给我拍胸脯打包票一定改掉这一句,结果是搁这儿玩阳奉阴违那一套?” 容琰言语里含了七分无可奈何,三分宠溺,听得屠鸾很不是滋味,这叫哪门子事?干脆他俩组一队,她跟严倦组一队算了。 盛疏叹气,“我都说了多少年了,哪是一时半会儿改得掉的,哎呀,你也别逼我改了,等你听顺耳,就习惯了。” 容琰把她的手指抠开,转了话头,“不是和严公子一道的?去玩儿吧!” 从盛疏的手没再缠在容琰胳膊上那一刻,严倦眼里淡淡一层阴霾才算是散完了。盛疏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情绪变化,容琰一直不喜欢她跟严倦走得太亲近,今日竟然破天荒得怂恿她和严倦单独去玩儿,盛疏心里很高兴,容琰的胳膊不能抱了,立刻转抱严倦的胳膊,亲亲热热道,“狐狸,我肚子饿了。” 盛疏表示亲热的方式都是扒拉人胳膊,以前严倦都会刻意避开,今日却任她搂,走之前,看着容琰意味深长得说了一句,“世子,我对北胜王府不仅没有恶意,相反,还十分崇拜。” 容琰不答,只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眼神里大有你看我信不信的意味。 严倦没被盛疏抱着的那只手,隐在袖子里,拇指并食指,来回搓着。“只可惜,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容琰眸色由浅淡转为深沉。 严倦拉着盛疏走了,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来往人潮里,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有许多心事未解。 屠鸾没有打扰他,跟着静静站了一会儿,从木樨树上折下一枝缀满金黄花粒的花枝,走到他身前,举起花枝在他眼前挥了挥,淡淡的一行清香成功引回容琰的注意力。容琰抱歉得笑笑,“屠小姐饿了么?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屠鸾轻轻摇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花枝,淡粉掐腰束裙勾勒出她细软的腰肢,梢头两盏花灯映照着她的鹅蛋脸,灯下观看,更觉得眉目如画,宛如一枝刚在枝头绽放的粉嫩芙蓉花。 她扬起脸,眼眸清亮,“世子在参阳谋诡道之余,不如也读一读哲学,比如生来不满百,常怀百岁忧!” 容琰记得这句诗的后面两句是“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眉目里的阴翳化得一丝不剩,他轻轻笑起来。刚想说话,屠鸾却背着手倒退着往后走去,看着他笑道,“世子,跟上啊!这条街走完我都不会回头的,跟丢了我就不等你了。” 她一转身,窈窕身姿,化为袅袅婷婷的粉蝶,蹁跹在汹涌的人潮里。 容琰脸上的笑意一瞬散去,对于严倦的担忧再次浮现心头。手在袖中攥紧了,倏然又松开,心境豁然开朗。他撬不开严倦的嘴,也无法掀开层层叠叠的迷障窥见他的本心,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北胜王府的命运从来不取决于一人心,而是万人心。如果真就避无可避,推波助澜的不是严倦也会是别人。 倘若造不出可防所有暗箭的盾,还不如花心力把手里的刀磨得更锋利一些。 盛疏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全让严倦抱着。严倦今晚特别纵容她,怀里被横七竖八的小玩意儿塞得满满当当,连别的姑娘丢过来的花串也没地方放,他也毫无怨言。 旁边是京州有名的飞花司,门前水晶珠帘垂挂,粒粒生光。帘内宾客满座,灯火亮如白昼,几名着彩色纱衣的女子勾引风流子弟买笑逐欢。盛疏被浓郁的脂粉味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忽然听到楼上露台处,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美人儿!小爷我抓到你了!”马盛坤眼睛被一条红缎带蒙住,正抱着一截柱子,笑得十分猥琐。四名妓-女并成一排,转在不远处,指着他捂嘴娇笑。 “他三舅姥姥的,他爹不敢光明正大得狎妓,他倒是一点廉耻都不要,就这幅德行,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盛疏把手里的肉脯往严倦怀里一塞,从腰上解下一只弹弓,在路边捡了小石子置于皮兜处,把皮筋拉满。严倦空出一只手,怀里的大包小包没东西挡,一个挨一个往下漏。严倦没管,空出的右手伸过去,按住她拉弹弓的手,语气里带点无可奈何,“就不该让你吃太饱,一来精神就开始惹是生非。” 马盛坤就要追到里侧去了,急得盛疏直飙口头禅,“你舅姥姥的,人跑进去我就打不着他了,你快放手。” 严倦不仅没放,还加了力气从她手心里抠出石子,“大熠有句古话,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要真烦他,不搭理就是了,不许再招惹他。” 盛疏再粗枝大叶,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严肃,但她根本不在意,还惦记着要打马胜坤,只是被严倦一打岔,人已经不在露台上了。盛疏不高兴得撇撇嘴,“放屁!大人我才不怕得罪他。要不是容琰不让,那瘟货早投十次胎了。”
第28章 又是容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盛疏和他关系这么好。 严倦弯腰拾起掉落地上的东西,状似漫不经心道,“容世子十六岁才出宫,你也不是在京州长大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盛疏收起弹弓挂回腰上,“还不是我爹!自己没功夫管我,就找了个人帮他管。” 当年盛大将军和北胜王同时回京述职,在庆功宴上撞见,一见如故,出来后又换了个地方约着大醉一场。盛将军喝醉酒想起刚过世的亡妻,悲从中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抒发完悲伤,又继续述说担忧,说盛疏刚没了娘,他又常年在军中,那泼孩子没人管,到时候不晓得要给他惹出多大的祸来,愁人得很。北胜王大言不惭,说交给他儿子,准能给教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让他放心打仗,啥都不要牵挂。第二天天还不亮,北胜王酒醒了,想起来昨天醉得稀里糊涂答应盛将军的事,光想象儿子夹枪带棒的眼神,北胜王就怂得不行,留下一封信就赶紧遛回北方避难去了。容琰一觉睡醒,脸都还没洗,听门房来报,出到大门一看,被惨遭五花大绑扭成毛毛虫的盛疏给惊得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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