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小段路,她却走了很久很久,仿佛踏过了万里路行过了万重山,才终于再次站到了他的身侧。 容琰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眼瞳里燃着一簇小火苗。“没顺你的意先低头,是不是气坏了?” 湿了的鬓发黏在屠鸾脸上,水不住得往下流,一阵风自北往南吹来,掠过沉静的湖面,她娇弱的身体颤袅袅地迎风抖着。 “开最后一幅药时,大夫专门叮嘱我,切莫受凉,如果这次病翻了,是我自己作的,世子可以不用管我死活。” 屠鸾心里想,如果有人这么折腾她,她早不耐烦搭理了。可容琰的确是好性子,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也没甩下她转头就走。 “屠鸾,你后悔过吗?”都说容琰容貌肖母,可他的两丛眉毛和北胜王的却像是从同一个样板里印出来的,眉尾似飞剑一般斜到鬓旁,即便有一双比璞玉更为温润的眼睛,也会平白给人带来压力。 屠鸾知道他问的是被她丢弃的玉环。 头上是黑黝黝的天,一轮圆月高悬,亮得晃眼。 屠鸾余光瞥见自己与容琰的身影倒映在水光里,轻吸一口气后,把憋了许久的话全对着容琰倒出来。 “那段日子,我知道你忙,可再忙,写一封信的空余总能留出来。我也知道自己跟你身份有别,如果不是你主动,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嫁进北胜王府的机会。你如果反悔了,大可以同我直说,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北胜世子妃的名号吗?狗屁高门,去了京州,我就知道高门里也养不出来什么好东西。我兜了一圈,给自己选来一个处处受压制的对手。” 容琰没等来一个道歉,反被她指桑骂槐地数落一顿,从她的话语里听出来,他送往屠府的信,她应该是一封都没收到。依她的多疑敏感,加上病中被亲爹扔下,不乱想才奇怪。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段误会,可容琰还是气,气她敏感又骄矜,宁可豁出命用苦肉计来试探他,也不肯主动解释一句。偏她还是一副倔强不服输的模样,越想心头的怒气就烧得越旺,容琰什么也不顾了,一把揽住她的腰压向自己,俯下身重重吻住她的嘴唇。 火热的鼻息扑在屠鸾冰冷的脸上,身上被他的温度熨帖着,似乎不像先前那般冷了,可她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这一吻并不温柔,容琰似乎执意想要让她长个记性,激怒之下咬破了她的嘴唇,屠鸾默默承受着他的怒气,疼了也不哼一声。 良久,容琰终于放开了她。 怒气平息下去,容琰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失控,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看屠鸾嘴角的伤口。屠鸾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 屠鸾身上找不到一处干的地方,连累容琰的衣裳也被润湿一大片,容琰苦笑,她真是好大的本事,把一向冷静的他气得如此失控。腰被屠鸾紧紧抱着,他没有感受到她的抗拒,偷偷松一口气,抬手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 “你的伶牙俐齿全用来气我了?连当面说清楚的担当都没有,你当初是脑子不灵光到什么地步,才会相中我?” “可你……”屠鸾终于肯从他怀里把头抬起来。 容琰没给她控诉自己的机会,截过话头,“我给你写了信,韩东亲自送的,你可以向他求证。” “我没收到”,屠鸾喃喃着,眼睛一圈红通通的,她转念一想,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懊恼得咬住嘴唇,“昏头了,竟然忘记防备她。” 容琰的手移下来,揽住她的肩膀,“我在赴鸿门宴前,把来传旨的公公晾在一边,特地挤时间给你写信交代,生怕其他人不牢靠,专门叫韩东去送的信,结果反被冤枉成负心郎薄情汉?” 屠鸾重新把头埋进他胸膛,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赶紧给自己找一梯台阶下。“我如果主动低了头,你又会看轻我了。”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容琰想将她从怀里扯开,屠鸾却用力将他的腰箍得紧紧的,打死也不抬头。 这回,容琰没再逼她。 他不再勉强自己与真心较劲,全心全意接受屠鸾这道劫。她可以对自己心狠毫不顾惜自身死活,他却不能放任她继续折腾自己。 在她脑后轻拍一下,为防她恃宠而骄,硬起声气道,“先回房换衣服,别以为自己对我很了解,真作到那一步,我说不管就不管,你大可以试试。” 屠鸾不情不愿离开他的身子,腿肚子一软,复又跌回他怀里,她伏在他心口,娇声道,“腿软,走不动了,看来只能劳世子抱我回去了。” 容琰在心底叹气:他就知道,她不甘不愿先低了头,肯定要从别处找回来。 容琰将她打横抱起,一路抱回她房间,要放她下来时,屠鸾却紧搂住他的脖子耍赖不松手,容琰轻笑道,“酒还没醒?再不放手,就走不了了。” 屠鸾仰脸望住他,“我这两晚都睡不好,梦到秦护满脸是血,让我去陪他。” 容琰犹豫下,“把衣服先换了,我去外面等你,换好了你叫一声。” “你不用出去,我去屏风后面换。”屠鸾松了胳膊,从他怀里起身,打开箱笼随便找出一身轻便衣裳,避到了海水江崖纹的折屏背后,袅娜身影投印在屏风上,容琰忙背过身去。 窸窸窣窣的一阵后,屠鸾拨弄着打散的湿发从屏风后走出来。 容琰已经转过身来,“头发湿成这样,刚换的衣裳又要被打湿。” 屠鸾闻后便将长发全部拢到一侧,用手捞起,找来一条细葛布擦拭,擦得头发不滴水了她又找来披风围在身上,不让还湿着的头发润湿新换的衣裳。 系披风系带的时候,看见容琰身前衣料上一大滩水渍,她便用刚刚擦过头发的细葛布帮他擦拭。 容琰感觉不自在,伸手要夺她手里的细葛布,“我自己来。” 屠鸾手往后一扬,容琰执拗的伸长手去抓,屠鸾眼疾手快在他快要抓住之前,一下子背过手把细葛布藏在后腰处。她仰着脸,水润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光亮,笑盈盈道,“你嫌弃我碰你?” 容琰想起在灵觉寺那晚,她也是如此撩拨自己的。她在人前随时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那晚却大胆得令人讶异,这一次更甚。 “屠鸾,你悠着点儿,我的定力不足以支撑我当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看来容琰的确是想当个正人君子,他不再争夺细葛布,朝后退了四五步。 谁想屠鸾不仅不听劝,反将细葛布随手往外一扔,慢慢向他靠近,“你的里衣应该没被打湿,把外裳脱了不就得了,还擦什么?” 容琰不为所动,眼里含笑,道,“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和我无媒苟合吗?” 屠鸾睨他一眼,“我只是怕你受凉。” 容琰一脸欣慰,“那我也回房换身衣服。” 趁屠鸾没防备,赶忙从她身边绕过去,却还是被她拉住了衣袖。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盈满楚楚可怜的动人神情。“我真的有梦到秦护,没骗你。” 容琰叹了口气,自己脱下外裳,屠鸾笑着接过,替他搭在屏风上晾着。 灭了烛灯,两人刚合衣躺在床上,门忽然被人敲响。 “屠小姐,你瞧见我们世子了吗?”韩东站在门口,低声问道。 容琰罕见得有些慌乱,欲要坐起,被屠鸾伸手按了回去,屠鸾翘起小指头也在他的尾指上勾了勾。半撑起身,对着门口道,“天黑时有遇见他,和他说了两句话,就各自回房了。怎么?他没在房间里?” 韩东的语气含满懊恼,“没在!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这么大个人了,要出去也不招呼一声。” 韩东的吐槽让屠鸾噗嗤笑出声,被子底下,容琰重重捏了捏她的手掌。屠鸾收敛笑意,正色道,“又不是三岁孩童,左右丢不了,韩侍卫就别替他担心了。” “好的,我去外面寻一寻。”说完,韩东就离开了。 屠鸾撑起身子,支在容琰上方,墨一样黑的长发分成两大撮从两肩垂落,一两丝落进容琰眼睛里,他难受得眨了眨眼,屠鸾替他把发丝拨开,连同拂到他面上的一起拨往两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 容琰实在撑不住她从这个角度看自己,把她从身上扯下来。抬手摩挲她丰润的唇珠,目光略显迷离。“探梅园里,落水后的你也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看了就想欺负……就像这样” 容琰将头凑过去,重重压上她的嘴唇。 他的吻一会儿如疾风骤雨,恨不能把人拆骨吞吃入腹。一会儿如春雨绵绵,贴着唇肉轻咬厮磨。到了后来,他一度有些失控,屠鸾被他压在身下,领口松散,露出嶙峋的锁骨来。 “还不行!”容琰撑起上身,支着脑袋抵住屠鸾的额头,声音低沉嘶哑。 屠鸾贪恋他身上的温度,紧紧搂住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抱着我睡。” 容琰伸臂搂她,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处,一下一下摩挲她的乌发。 被褥里温热而潮湿,容琰胸口一团灼热,心知等待他的是多大的煎熬。屠鸾前两夜都没有睡好,很快困意袭来,眼皮动了两下,彻底阖上,没多久,容琰就听见她幽柔绵长的呼吸声。 容琰的手还在一下一下地抚摸屠鸾的头发,动作越来越轻柔。 月光从窗纸溜进了屋,悄声爬上屏帷,屋外秋风吹万里,摇落满园秋。
第85章 楚玥昨晚也一宿没睡,不等天亮就从床上爬起来,他已经等不及想要问盛疏要一个答案。心急归心急,春心大动的他没忘好好收拾自己。一口气赶往盛疏居住的别苑时,天刚蒙蒙亮。他不想惊动其他人,便绕道东墙从墙根翻进去,这处别苑他只来过一次,对里面的路还很陌生,但凭借着不错的记忆力,他并没有绕弯路。 盛疏的房前种着一蓬一蓬的千层金,是同火焰相似的橘红色,在熹微的晨光里开得张牙舞爪。楚玥搓了搓空空的手掌,轻轻走下石阶,折下一把返回盛疏房门前,手指刚刚屈起,还没沾到房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楚玥没想到盛疏会起这么早,脸唰一下红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严倦。 楚玥红成猴屁股的脸倏然间褪了色,他迟钝地愣了愣,强挤笑容,“师兄,你才过来的吗?” 天还未大亮,谁会相信严倦才来没多久?何况他穿的还是昨日那身衣裳,可楚玥还是抱有一丝希冀,也许只是巧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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