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千机阵里出来了,她没有事。 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才唤回了心神,玉凌苦口婆心的念叨着什么,俨然一副为他打算的模样。 可是他一见到他脑海里全部都是他狰狞着打开千机阵所有机会的模样,这么一想,他的眼底浮出了点点寒意,然而他很快就压制下去了。 “楼主亲口许下的承诺,若是这般出尔反尔,在楼中可就没有几分信誉了,失信于我不要紧,可楼中这么多人都亲眼瞧着,日后对楼主的话信与不信都要反复思量几番了。” 玉凌脸上果然生出些惧色来,尘卿漠然的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朗声要了一回身契,玉凌依旧犹豫,柒鸢只看了她一眼,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下长剑,递去一个凉薄的眼神。 玉凌顷刻间就服软了,派人取来尘卿的卖身契,连半句客套话也说不出来,面色难看的放他们走了。 尘卿将卖身契折好贴身放在身上的小荷包里,柒鸢走到他身边,两人毫不留恋的走出了玉春楼。 虽然玉春楼一行比想象中多了一些波折,好在有惊无险,柒鸢想起林毅允她多歇一下的文书,准备别过尘卿便去当值。 两人走到了大街上,出了玉春楼,街市上的商贩卖力的叫喝着,包子店铺里冒出浓白的雾气,小贩乐呵呵的将胖乎乎的包子收进托盘,卖肉汤的铺子也开了火,柴火一添,锅里发出咕嘟嘟的声音,香气浓郁四溢。 柒鸢看的不眨眼,正想托着尘卿去铺里时,听见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她回过头,尘卿拉拢着脑袋,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可怜,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对不起,我不知道玉凌会在千机阵上动手脚。” 他抬起头,柒鸢看见他的眸子落寞的低垂着,往日的一双笑眼此刻变得无精打采,好像经受了重大的打击。 “千机阵伤不了我,那阵法只是瞧着吓人,实际上就是花架子罢了。” 柒鸢难得耐心的解释,然而尘卿依旧怏怏不乐。 自从在解冤司的告示下面瞧见尘卿,他在她眼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弱者。 他靠头脑自保,虽然做事极端残暴了一些,算不上光明磊落,可是他一直都是游刃有余,将人玩弄于股掌一直的胜者。 今日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是少见。 难道玉凌那些折辱之言真的刺伤他了? 于感情一事上本就马马虎虎的柒鸢头一次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尘卿,然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尘卿虽然心思深沉,做事喜爱算计,可是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玉春楼本就鱼龙混杂,他生的一副好相貌,若不机警些,怕是早就被人吞的连骨头也不剩什么了。 难怪他那么骄矜傲气的一个人,为了脱离玉春楼,在她身边卑微的献了那么多殷勤,想来在楼中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好不容易脱离的玉春楼,他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跟在自己身边,而她又冷冰冰的,对他多有防备。 他此刻一定很惶恐不安吧。 想到这里,柒鸢的心里好像被堵住了一般,酸涩不已。 尘卿走到了包子铺跟前,下意识的买了柒鸢爱吃的口味,付了银子,贴心的放在油纸袋里,由于怕烫,他还多要了一层油纸。 “你一会儿就该当值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尘卿表面上虽然一如既往,可是心里已经起了轩然大波。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玉盏里面的地图早已取出,也派了得力的手下追查此事。 云家大费周章搜捕他的下落,这会儿也已经认定他凶多吉少,开始大肆布局,以前掩藏的很好的马脚也渐渐露了出来。 现在的他似乎没有必要再以尘卿的身份行事。 答应柒鸢的事也不难完成。他脸上顶的这张脸也不过是当初为了引人耳目用易容术改头换面罢了,柒鸢所求的不过是庇护她的家人,他不必大费周折,只要派一个人顶着这张脸,他就可以完全脱身。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半分轻快之感。 包子热腾腾的,柒鸢接过,分了一个给尘卿,却不急着道别,她拉着尘卿进了旁边一家卖小食的铺子,叫了许多吃食。 “林毅今日允我休息一日,今日夜里可以赏冰灯,我们昨日刚刚大婚,此事我若弃了你,玉凌该起怀疑了,不如一道去赏冰灯可好?” 尘卿定定的望着柒鸢,她似乎很少邀人去玩乐,脸色不太自然,尘卿却看得出她在哄自己开心,他的心里有一处地方暖暖的。 “这会儿沙柳河边没准已经开始布置了,往年这个时候,提前过去还可以亲手雕刻冰灯。” 不过愿意去亲手雕刻冰灯的,不是贪玩的小孩儿便是祈求白头偕老的年轻恋人,出于私心,尘卿略过了这些,转而又讲了许多雕刻冰灯的趣事。 柒鸢果然动心了,两人用过了早食,便兴冲冲的赶到了沙柳河畔。 虽是早晨,巨大的冰面上却已经聚了许多人,有不少年轻的公子们脚上穿着冰鞋在冰上滑行,河畔边的少女三三两两凑在一堆,脸上扬着轻快的笑容。 柒鸢在尘卿的指引下到了一个小摊前,摊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还有刻刀和图样,不少小孩子围在摊子跟前好奇的挑冰。 柒鸢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尘卿买了一份糖葫芦递给她。 柒鸢站在人少的地方,看着尘卿挤到拥挤的小摊里,他长的极为高大,比周围人高出不少。 柒鸢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着尘卿缓慢的往摊前移动,等到糖葫芦吃完,尘卿抱着两块比他脑袋还要大的冰走了出来。 他将两块冰放在柒鸢跟前,修长的手冻的红通通的。 “这个图样你瞧着可喜欢?” 柒鸢看见尘卿拿出着图样极为近似的图纸,图上画着两只鸟,样子很相近,一只立的很直,另一只歪着脑袋好像在靠着什么。 “这个雕出来的冰灯莫不是一对儿?” 这种图纸雕出来两只鸟儿刚好靠在一起,分明是极难雕的,她方才瞧见不少拿的图纸就是简单的蟠桃、莲花。 尘卿面不改色的解释道:“摊主手忙脚乱,约莫是拿错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去换来便是。” 柒鸢看了一眼越来越多的行人,连忙摇了摇头。 一个冰灯罢了,算不得什么的。 她与尘卿早已说好,成亲之后会相敬如宾,两年之后绝不拖泥带水。 尘卿是个懂进退的人,不过做多余的事。可能是真的误会了。 柒鸢选了一张难度较小的图纸,抱着她的那块冰自己琢磨取了,三个时辰后,她手上的这只鸟儿渐渐成形。 她开始雕鸟羽了,刚雕了一半,尘卿已经完工了。他的那件冰雕栩栩如生,鸟羽分明,还用墨汁点出两颗圆溜溜的小眼珠子。 见她的动作不熟练,尘卿站在她身边小声指点,他离的很近,柒鸢甚至可惜嗅到他身上的淡淡的药香味。 她不自在的加快了动作,将自己手上的那块冰三两下雕了出来,两只鸟儿靠在一起,她这只明显粗糙不少,尘卿那只虽然歪着脑袋,却物似主人之间,圆溜溜的小眼珠里竟然有丝睥睨的威严。 “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去放灯了。”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尘卿在柒鸢身边小声提醒。 冰面上早已经有了摆了巨大的架子,柒鸢本想随便摆一个位子,看见尘卿眼里淡淡的期待,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那对冰灯摆在最上头一层。 “你们可真厉害,竟然可以雕出那么精细的冰灯。” “这般心诚,上天一定会保佑你们一辈子和和美美。” 在将冰灯放上去那一刻,不少年轻的少女面带笑容的祝福他们。 尘卿站在柒鸢身边,不一会儿,有人点亮了冰灯,两人一起抬头看着那对鸟儿。 柒鸢不知怎么有些燥热。 她看了一眼尘卿那张在灯火的映照下格外俊美的面孔,心里咯噔一下。 尘卿没准就是故意的。 他在玉春楼里呆了那么久,早就将人心琢磨的极为透彻,眼下他知道出了玉春楼无人可靠,便用这种法子刻意蛊惑。 也许她该与他讲清楚,他们除了掩人耳目外,不该有太多接触。 可是今日夜色太美,她无端的不想扰了兴致。 “沙柳湖东面有舞乐,乐人里还有宫廷里的乐师,咱们去瞧瞧。” 尘卿拉了一下柒鸢的袖子,本想与他划清界限的柒鸢也没怎么推拒,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拉走了。 还没有走到湖畔东面,果然丝竹之声传入耳中,说不出的热闹,两人细听之事,忽见一个通身华服的少女身后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尘卿,你竟敢背着我与别的女子不清不楚,今日我便给你一个教训,你们几个还不赶快把他给我抓过来!” 她的脸色带着怒容,眸子里好像燃着火苗,一动不动的盯着尘卿,好似一个抓住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
第14章 找茬 沙柳河畔的冰灯亮了,明晃晃的光映在尘卿那道高大的身形上。 黄莹目不转睛的看着尘卿,昔日玉春楼里散尽千金也难得一见的尘卿公子,如今正站在一位平凡少女身边,连眉梢眼角都透着温柔。 那柔情不是用银两堆砌出来的敷衍,而是真真切切的在意,那双好看的笑眼里荡漾着点点碎光。 尘卿公子,玉春楼里的第一公子,多少人散尽千金也难得一见的天上客。 当初她不过是仰着云家的面子,偶然窥见了一面,从此就入了魔一般,追逐他的身影。 黄莹的目光执着而又阴鸷,两人对视了一瞬,尘卿原本觉得这人蛮横无礼,打量了她几下,也未能认得她是谁。 身后的打手追了上来,按令围了人,魁梧的汉子说话粗声粗气的,黄莹生怕他们冒犯了尘卿,冷着脸将人暂时呵退了。 她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卑微,“尘卿公子,您别介意,这些打手是我雇来护卫你安全的,他们万万不会伤害你。” 柒鸢瞥着前后不一的女子,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 以前总觉得问烟说起尘卿时有些夸大其词,直到这几日见了玉凌苦苦纠缠,好不容易扫平了玉凌,不到半日功夫又来了一位痴情小姐。 他这招蜂引蝶的功夫倒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些。 “你可识得此人?”柒鸢低声问道。 尘卿摇头,“云春楼里每日往来之人不下数百,这么多日过去,我早已记不清了。” 黄莹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往前走了几步,发上戴了一根嵌着拇指大祖母绿宝石的金簪。 “公子怎么会忘呢,去岁中秋,玉春楼里大宴宾客,我随云家姐姐赴宴,由着初来乍到,不懂京中的规矩,被人罚着吃了几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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