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议政厅。 郝守信端了一杯酸梅汤入殿,嬉皮笑脸道:“陛下,喝杯酸梅汤,歇一歇吧。” 萧景飏辍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目。批了一个时辰的奏本,确实头晕脑胀有些累了。 郝守信端着托盘靠近,萧景飏鼻尖嗅到一股烟熏味,诧异道:“你做了什么?身上怎会有烟熏味?” 郝守信将龙纹青瓷碗搁置到陛下面前,这才举起衣袖闻了闻。 “回陛下,方才老奴到朝华宫给江才人送赏赐,恰逢江才人在烤鱼,因此沾染上了这气味。” 萧景飏执起汤匙,随口一问:“江才人吃得开心吗?” 郝守信一时哑口,他走时并未见到江婉莹吃鱼。可陛下问起来了,联想起自己当时吃得十分欢喜,如是回道:“那鱼很是鲜美,江才人应当与老奴一般,吃得欢喜。” “这么说,你也吃了?” 郝守信不知陛下问这何意,不过吃人嘴短,替江婉莹美言道: “回陛下,江才人心善,得知老没用午膳,将自己亲手烤的鱼,赏给了老奴享用。” “她亲手烤的?”萧景飏有些吃味,郝守信倒是有口福。他都没吃过江婉莹烤的鱼,竟让郝守信捷足先登了。 郝守信没回过味来,笑眯眯回道:“是,是江才人亲手烤的。” 萧景飏撂下汤匙,追问道:“那她收到那些金银珠宝,是何反应?” 郝守信意识到陛下有些不对劲,可又不敢诓骗,小心翼翼如实道:“回陛下,江才人当时正顾着烤鱼,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这是不满意?嫌少? “你在库房,都挑了些什么东西?” 郝守信以为陛下当他不懂分寸,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只送了些寻常的金银首饰。暗暗得意,陛下定会夸他办事得力。 于是,沾沾自喜回道:“回陛下,老奴按着江才人的品级,挑了些符合江才人身份的,用寻常的金银首饰填满了妆奁。” 什么?寻常的,难怪了她没反应。说不定误解自己抠门,更甚者极有可能,她胡思乱想觉得自己门缝里看人。欺辱她家道中落没见过什么世面,随意拿这些下等货糊弄她。 心随身动,萧景飏如坐针毡再坐不住。起身瞪了一眼郝守信,冷哼道:“摆驾朝华宫。” 郝守信迎着带刀的冷眼,打了个激灵不由心惊肉跳。果然伴君如伴虎,原想着会被陛下夸赞,这转眼间就不知为何龙颜不悦了? 萧景飏走了两步,猛然停了下来。 后面紧随其后的郝守信,险些撞了上去。吓得郝守信心惊肉跳,直拍着狂跳不止的心口。 “去库房。”还是他亲自去库房,挑一些值钱的东西送过去稳妥些。 少倾,到了库房。 库房里奇珍异宝无数,光是成箱的金元宝装了就有百余口。 萧景飏摸了摸箱子里的堆积成山的玉石与东珠,挑挑拣拣犯了难。 他对女子喜欢的物品一窍不通,既要送人若是送不到心坎上岂非白费心思。 萧景飏不得已对身旁的郝守信求助,拿起一串通体翠绿的翡翠项圈,问道:“你觉得,江才人会喜欢翡翠玉石多些,还是金器多些?” 郝守信眼珠子一转,胁肩谄笑自作聪明道:“陛下既然不知江才人的喜好,那就送金子吧。有了钱,要什么都能买来。” 萧景飏思量一夕,倒也是,送什么不如直接送钱实在。 郝守信瞄见陛下舒眉展眼,腹诽可算是揣测对了圣意。 萧景飏手指一口红木大箱,命道:“将这箱金子,抬去朝华宫。” 郝守信惊得瞠目结舌,愣在原地。这一箱金锭子足足有一千两,一千两黄金就这么赏赐给一个末等才人了。 原本以为陛下只是图个新鲜,对这个江婉莹有几分喜欢。如今看来这哪是几分喜欢,分明是动了真情。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人进来抬箱子。” 郝守信回神,顾不上继续猜想。招呼几名禁卫入库房抬箱子。 朝华宫,寢殿。 江婉莹独自一人在屏风后,将青丝挽起,用一支金簪棍固定。 面前的长案上,搁置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白烟腾腾升起缭绕拂面,令玉容镀上一层水润的光泽。 她嫌弃烤鱼弄出了一身汗,正在屏风后独自擦拭身子。 她来了月事,不便沐浴。 夏尚仪担心她此时体虚受寒,特意备了肉桂,丁香、生姜熬煮的热水。又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她濯发免得湿气入体。 入宫两个多月,仍然不适应让人伺候沐浴。 与夏尚仪虽同为女子,总觉得衣不蔽体时别扭至极,执拗拒绝了夏尚仪的伺候。 她正发愁,今夜萧景飏来该如何开口。汪宁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做事还算靠谱。不辞而别,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隐隐约约猜到,或许汪宁是被萧景飏秘密派出去的。抑或与那日谢良妃的哥哥谢忠勇的信函有关。 事关朝政大事,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有些后悔心软答应公主之事。 江婉莹摇摇头,嘟囔道:“人不可言而无信,既然答应了公主,就得说到做到。” 江婉莹细细擦净身子,更上一件紫蒲色的薄纱寝衣。曼妙的身姿,隔着贴身的月白心衣若隐若现。 行到铜镜前,梳理一下青丝,准备上床榻上小憩一会。 她取下金簪棍,如瀑的青丝垂荡及腰。倒了些许桂花油抹在发丝上,暂且遮掩沾染的烟熏味。而后捏起檀木梳篦,梳理起三千青丝。 抬眸瞥见原本的红木妆奁旁,摆着方才郝守信送来的紫檀木的镶金妆奁。 江婉莹放下梳篦,好奇打开了妆奁。 本以为萧景飏只是随口说说。 毕竟他日理万机,将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抛之脑后亦在情理之中。哪知他真的信守承诺,加倍补全她贴给何婆婆的钱财。 江婉莹笑靥如花,对每一件首饰都爱不释手。把玩一支如意银簪,又端详起一支并头芍药金簪。 她倒也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从前母亲尚在时也在母亲的妆奁里见到过。 她那时年幼,不到戴簪的年岁。家道中落到了元侯府,年岁到了只有普通的木簪子可戴。 入宫后的所穿所戴,都是按才人规格由尚衣局备好的。 末等的才人,也就两三件像样的金簪罢了。银簪更是最普通的样式,不似今日的做工花纹都十分精致。
第95章 不经意间想起萧景飏那句:“阿莹, 给我生个孩子吧!” 江婉莹羞得玉容霞光,捂着脸窃笑不止。 瞟见铜镜中的自己眉眼带笑,再无在元府时的愁苦与孤寂。 才升起的欢喜, 霎时烟消雾散。明明知晓他是天子, 不可能一辈子宠爱自己, 可依旧无法自拔越陷越深。 对镜自怜自艾几息, 幽叹一声起身。连妆奁都懒得合上, 行到床榻前随意竖躺了上去。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听见脚步声靠近,江婉莹纹丝不动, 闭着眼懒洋洋道:“夏尚仪, 我想小憩一会。” 无人应声,一股龙涎香的味道飘来。 江婉莹错愕睁眼,萧景飏正居高临下温柔俯视于她。 萧景飏见她要起身, 贴心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眼疾手快托住细腰, 将人捞起拥进了怀里。 夏尚仪怕她受凉,将殿内的冰鉴撤了。 如此贴身相拥, 立时觉得闷热难耐。 江婉莹推了一下健硕的胸膛, 扬起娇容凝着凤表龙姿的萧景飏。暗自感慨他生得真是俊美, 也不怪当初自己一眼倾心记住了他。 她眼波流转间,莞尔傻笑道:“陛下, 不是说入夜再来吗?” 萧景飏揽着人坐到床边, 答非所问柔声道:“你感觉好些了吗?可还会腹痛?” 江婉莹眉开眼笑,回道:“不痛了。” 萧景飏握着她的手触及温热, 确实不像之前那次来月事那会触感冰冷。 “朕今日让郝守信送来的那些东西,你可喜欢?”目光落在冰肌玉肤的雪颈上, 几处紫红色的痕迹仿若雪地盛开的鸾枝花。 那是他昨日纵情留下的,此刻有些懊悔自己的行径。 萧景飏抬手轻抚在她脖间, 自责心疼道:“这里疼吗?” 江婉莹摇头,羞笑道:“不疼。” 怎么一直在问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江婉莹垂眸,发觉二人的手不知何时自然而然十指交缠在了一起。不由心中盈满暖意,笑靥如花道: “陛下还没回答呢?为何提前来朝华宫?” 萧景飏撇开目光不敢低眸,起伏的雪峰轻易拨乱他的心神。他端着正经,回道:“那个,朕不知你的喜好,那些金银首饰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便又送来一箱金子于你……” 江婉莹猛地起身坐起,一惊一乍问道:“一箱金子?” 她有些怕,送那些金银首饰还说得过去。这么多金子如此大张旗鼓抬来朝华宫,不日宫中定会传遍。 皇后会怎么想,还有那个崔淑妃,都不是省油的灯。 萧景飏诧异她面上的诚惶诚恐,不解道:“那你究竟喜欢什么?” 江婉莹急忙解释道:“不,陛下莫要误会。陛下送的东西,我都喜欢极了。只是陛下不要对我太好了,这般我心中忐忑不安有些不踏实。” “你在怕什么?朕为什么不能对你好?”萧景飏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讨好喜欢的女子这般不易。 江婉莹更是糊涂,送她这些身外之物,还不如升一升她的位分呢。 江婉莹略有委屈道:“我身份低微,陛下送这些东西怕是于理不合。来日定会招来非议,惹得其他娘娘们不满。” 萧景飏听出来言外之意,拉她过来坐到自己腿上,宠溺笑道:“当下还不是升你位分的时候,时机到了,朕自会晋升你的位分。” “什么时机?”江婉莹捉住在她纤腰间游移的大掌,屏住呼吸镇定询问。 萧景飏被她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反问道:“昨日朕与你说了那么多朝中之事,你莫非一句也未听进去?” 霎时间醍醐灌顶,江婉莹顿悟过来。昨日萧景飏对她说,除了谢良妃外,皇后与慕娴妃乃至崔淑妃的母家全都蠢蠢欲动,皆在明目张胆的争权夺利。 若是贸然升她的位分,定会沦为众矢之的,招来无须之祸。无论她是不是几家的威胁,都会被人除之而后快永绝后患。 江婉莹想到此处,下意识身躯一抖,怯懦道:“是我糊涂了,这位分还是不升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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