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国主看上去通情达理,并未跟他计较得失,不是他做的事,他有解释过,谁料想今日便被人一纸诉状递到司昭府上。 “您相信属下会杀人吗?”应满弯腰跪着,头低垂不敢抬起分毫,昨儿他看大国主未起疑心,没当即报官,二国主死时他家中就他二人,无人给他自证清白。 “本小姐自然信你,但府上决不会留你。”南伊忱心缓一口气,抛开应满心中有她不讲,此人当个暗卫真是屈才,还不如去考武状元,走一条仕途路,整个南祈科考,公正清廉,她想以应满学识,考上不成问题。 她心知其心,已为人选错一路,再不得多留,趁此将人退了公主府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应满好不容易才来到三公主府上,短短数日,他见南二小姐面数加上今夜,也才一次,原来是最后一次,他讽笑自声,朦朦灰黄在他弯曲的背上将人压的弯了又弯,“事情与三公主府无关,属下会去司昭府说清的。” 应满离去后,南伊忱顺着书房窗柩望了好久月色,轻声呢喃着,“流云遮寒霜,满院风声至。星辰渡清浅,不见亲人梦。”泪水顺着她眼尾无声滑落,如今偌大的公主府只剩下她一人,哥哥在宫中不能长出宫伴她。 她想她母亲了,很想很想。 母亲却不愿来她梦中。 幽云缓缓,月落西窗,黎明破晓,辰时将至。 青石街上霜白一片,一脚下去,化了冬阳,司昭府门对面支早摊儿的商贩零零碎碎过来,收拾一通才开始忙活。 神民大街这头走到司昭府门前的一男子,和那头过来的一辆华丽马车刚好打照面。 檀允珩被陆简昭牵着到马车前室,就看着应满跪下给二人叩首。 ** 司昭府偏堂,火盆烧得旺盛,门窗严丝合缝紧闭,温暖袭人,檀允珩手中抱着个袖炉,双手搭在膝上,坐在一侧官帽椅上,她这几天最好别来回倒腾衣裳,索性就着自己衣裳,单陆简昭去换,一件孔雀蓝交领短袄外加件蓝绿色圆领比甲和一条灰粉色的马面裙,身上披着入衙的大氅被陆简昭拿去安放。 隔着明纸窗格,日光淡淡酌在檀允珩身上,一汪水明如镜的湖面上,碎银烁光,湛蓝无云,周遭无山峦起伏,波澜不惊地湖水一望无际,甚至往人忘却今夜归何处之烦忧。 正因窗柩上贴着一层明纸,陆简昭仿佛真隔镜视人,女子发髻中簪花素然,一身衣裳如那湛蓝苍穹,偏堂里无风,灌满他心田。 曾几何时檀允珩也曾在此听他审苏鸣,算算几月,他心成了另一番境地,身后梨树枯枝呼呼,耳廓堂中女子瞥了他一眼,沉心道: “小楼国二国主的案子是大国主亲自报的案,事已由司昭府着手查办,你来与不来,大国主都认定人是你杀的。”檀允珩信得过信阁人,那是她的眼光所选,绝不会因不喜欢她人而杀人的。 棘手的案子她查过很多,此案就摆在明面上,就是小楼国大国主所为,应满不过是南伊忱授她所指点,将人给她送回来了。 她说给应满听得话意深奥,人听不懂,她不得不说,是她和南伊忱想到一处,应满本不该授此案牵连其中,一个自幼失了父母,长大藏在心底之人永远不得见天日,是个可怜人。 应满跟她几年,她既利用了人帮她做了件事,也会护人周全的,楼琼月明显想拉应满当这个替罪羔羊,给楼琼华之死找个合理由头,想来楼琼月做了周全,昨儿陆简昭从宫中请去的太医仵作给楼琼华把脉验尸,无一例外是被一剑杀害的,剑是寻常剑,应满佩的也是寻常剑,死因即是剑。 然应满入三公主府之事,小楼国国主定不知道,但应满如今算是带罪之身,早日为人洗清冤屈才对。 世上寻常剑何其多,单一家所铸,上千同似,锋刃剑法,都可睨出漏洞,问题是漏洞找出之后呢,楼琼华死因是什么,毒吗? 号脉号不出的毒,何以成为毒。 自打楼琼月楼琼华入都,她舅舅没打算让人回去,两位国主刚好也没打算回去,二人还想着能多待一些时日,顺理成章的杀掉另一位国主再离去,是以楼琼月在等其心想的万无一失的替罪羊,就是从信阁人身上下手。 楼琼月见她堂堂一个郡主和手握兵权的侯府世子,都去信阁,那自然是处顶好之地,一切事发生的刚刚好。 檀允珩也没料到楼琼华会喜欢上应满。 地上应满心中有愧无亏,也未敢抬眸看一眼他主子,心中不慌乱,也没多镇静,人不是他杀的,郡主身为司昭,定会为他沉冤得雪,往后呢,他回不去的信阁,见不到的心中人,在这刻如洪水决堤,声音缓缓,“属下没杀那位二国主,属下归家就看到二国主倒在地上。” 檀允珩今儿多施了粉黛,来遮她因病着自而红扑扑地脸颊,看上去她的面色比往常还要红润不少,甚至话声明润,地上跪着的人低下去的头依旧不敢动分毫。 “本官相信你无罪,往后你自由了。”从信阁出去的人不再回信阁,是她的规矩,不因一人而破,“去参加武科吧。” 是否一举高中,是否还能留在都城,全凭一招一式。 直到应满被衙役带走,陆简昭未提步进偏堂,隔着一扇花窗,看着堂里的女子走到窗后,顿然花窗明然,女子丽颜一笑,倚着柱子的男子着意,歪头看了眼站守在偏堂对面廊下的衙役,提步进了偏堂。 檀允珩垂首抿唇一笑,揣着的手伸出食指去碰摆在花窗一旁书案上的笔洗,圈圈涟漪,笔洗里的水是清透干净的,似一条鱼在水中不停游,直到生命尽头。 倏而一双手从她身后揽到她前腰,下巴搭在她肩头,声音鸣了几分,“鱼好看吗?” 堂里暖洋,笔洗清水也温温的,檀允珩手指在里头不断搅着,她偏了一下头,脸颊刚好擦过他唇角噙笑的侧颜,“当然好看。” 旋即陆简昭的手上抬扶住她脑后,给了她想要他亲的吻。 第081章 了然 午后升堂, 司昭府门衙处门庭若市。 是小楼国二国主身死的堂审。 晌午陆简昭遣了人去驿站告知小楼国大国主午后堂审,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国主身侧的丫鬟侍卫,一应在司昭府偏院中守姿站着。 由檀允珩坐在堂上审, 她以高堂坐,身后的‘海水朝日’图, 清如海水,跟她身上的衣着几乎融为一体。 此案不得由陆简昭审讯, 楼琼月心里清楚她之前为何去驿站, 试想一个揣着明白的人无法绝对糊涂何况她有一事没弄清楚,在她坐到楼琼月屋里前, 究竟还有谁去了。 楼琼月言谈滴水不漏,从不同她多言一句, 此事更是无根之水,无从着手查。 檀允珩视线微微下敛,楼琼月就负手站在堂下, 目光挑明望着她, 人身边是被衙役押着跪下的应满。 陆简昭侧坐在她原来堂下右侧之位, 他双手抱臂坐在一张官帽椅上, 头稍稍朝身后站着的常幸一瞥,常幸领会其意, 着人给大国主备了张小小的圆杌,圆杌面圆缩小,只坐得下小小幼儿,男女都是坐不牢的。 楼琼月顾着堂上坐着的司昭大人不曾开口, 她有何哀叹亦是不敢露于表的, 心中翻过白眼,不屑一顾, 身子安安生生跪下,南祈朝土她不敢侵犯的,郡主天威她亦没胆量掀的,小楼国百姓不能因她不爽利而遭殃,身为一国之主,她不能拿百姓冒险。 南祈二十年里,皇室就这么一位郡主,上次郡主深夜造访于她,为夫求药,这次即便郡主知道妹妹是她杀的,也会放她一条生路的,不然她为何不将此事直接一道奏折启禀圣上。 至少楼琼月亲自给郡主解药一事,在郡主看来是欠她一个人情的。 人情? 呵。 楼琼月利落将医治陆简昭眼疾的解药给她,檀允珩想,定是绕不开先她一步去找楼琼月的人,何人能撬动抱着视死如归的小楼国大国主面,要到解药,甚至还要顺理成章让她来承此情? 是爹爹吗? 檀允珩细酌了下,也不对,爹爹是陆简昭亲生父亲,爱孩子理之自然,若去情有可原,唯有一事她断定不是爹爹前去的。 明显楼琼月将解药痛快给她,而并非先来者,足以说此解药是先来者故意不拿,并在心中万分确定她一定回来,待陆简昭眼疾好全,人定然会知晓缘由,她顺理成章成为甘愿冒险为他求药之人,明显是让他待她更好一些。 难道他待她不够好吗? 世上可无人敢待她不好,何况是她亲自选的夫婿。 是以檀允珩猜并非是爹爹,也不会有他人的,她当真猜不到,看来是得好生从楼琼月口中把话。 门庭外百姓驻□□头,司昭府每有堂审,总有百姓先见之明来瞧上几眼,初冬的南祈,田中农活忙活差不多,许多百姓腾了空,在家坐着也无事,也过来凑个热闹,有牵来孩子来的,也有带家中祖父母来的,不一会儿人满为患。 黄梨木惊堂木在檀允珩手中一拍,堂下门外瞬间肃静,“堂下何人跪,诉何案事。” 何人诉状,何人先道。 楼琼月心中不愿,身体力行,叩首道:“小楼国国主楼琼月,控诉信阁应满杀害亲妹,证据已在堂外等候。” 说完,她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南祈条令字里行间她都读过,无明写之事,她不知道。 陆简昭视线难得盯了眼这位国主,是他第二次见,昨儿人来呈诉状,他有见过一次。小楼国先国主无儿子,一水的女儿,前些女儿出嫁,只剩下两个没嫁的,成了名存实亡的国主,姊妹争夺,最为致命。 想为难南祈百姓,一个以制毒谋害人的国主也配? 檀允珩视线姗姗,在楼琼月身上打转,“说清楚些,请谁当证人?”南祈百姓是不会跟小楼国有任何交集的,毕竟小楼国的毒掌在小楼皇室手中,害了那么多南祈良臣,如今小楼皇室唯剩下堂下跪着的楼琼月。 楼琼月笑笑,信誓旦旦道:“自然是我朝百姓。”她对郡主的话做过揣摩,她去过的灵芽茶楼话本里是这么写的: 百姓家中有顶好顶好的父母,南祈朝里有千载难逢的父母,不入朝为官,挪身在青天前,百姓掌舵何愁路。 说的便是檀允珩从去岁至今时之年,其为百姓谋成事,额外楼琼月还听到郡主性子爽朗坦荡,话多半会提醒你如何做,那就是院中她的下人用得无用,不如让百姓当证人,来的痛快些,她反正昨儿看着应满背着小妹走了长路,也不会有百姓故意说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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