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陷入软褥,她被他抱进帐内,床边帷幔被动作带的扬起,颈间偶尔划过一层刺痒,她探手去抓,发觉那是秦淮舟散落下来的头发。 毫无章法的作乱,去抓时,却又从指缝间溜走。 她仰面看他,挑眉,“秦卿,管管你的头发?” 俯身在上的人抬手从她发上一拂,她立即感觉发上一松。 秦淮舟抽走她用来绾发的簪子,用来挽起自己的,动作慢条斯理,语气认真诚恳。 “借用一下,苏卿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看秦卿根本不是借用,是不问自取。” “苏卿说错了,在下只是虚心接受。” “诡辩。” “过奖。” 苏露青默了默,计上心头,挺身抬手,勾起还在上方的秦淮舟的脖颈,把人往自己这边拉。 秦淮舟反应不及,被她拉得一栽,连忙支起手臂,撑住身形。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手刚好撑在她的两侧,俯身的惯性,使得两人呼吸近在咫尺,相互萦绕。 他想直起身,颈后的阻力牵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眉头稍稍皱起,嗓音发干,“苏卿此举,是显自然,还是不愿露怯?” 眼睛适应了屋内暗度,便也能自然借着月色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她好整以暇看他,手上维持着将他勾向自己的动作。 “看来秦卿没有做过卧底之事。” “卧底?” 颈后受阻,秦淮舟只能尽力维持一个并不那么得体的半悬空的姿势,手臂半曲着,撑在她身体两侧,如此并不省力。 缓了下呼吸,开口道,“卧底即如水汇湖海,叶落深林,我虽不曾做过,但也有听闻。” “秦卿这都是纸上谈兵呀。” 苏露青用空着的那只手同样从他的颈上划过,指尖在皮肤上轻挑,蜿蜒下划,最后险险停在他衣领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他衣领边缘绣着的卷草纹。 听到他促然加重又克制回去的呼吸声。 然后才正色道,“是要让你相信,明日站在你身边的,是与你如胶似漆的妻子,对于两人间任何一点不经意的碰触……” 说着话,她忽然向上抬手,替他捋一下前额落发,“就像这样。” 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挑过额发,顺势落在他眉间,蜻蜓点水的触上一下。 浸满笑意的话音同时响起,“……你都不该有丝毫异样,因为这就是你与妻子正常的相处方式,秦卿可领会了?” “多谢苏卿赐教,在下铭记于心。” 话音落,秦淮舟抓住她还在作乱的手,按回软褥上。 手掌沿着她的,不断向上蜿蜒,掌根稳稳抵在她掌心,虎口自然的箍住她食指和中指,嵌合的严丝合缝。 她尝试着往回收,竟是意外的纹丝不动。 “秦卿真是个好学生。”她感叹。 “是苏卿教得好。”他客套回应。 “既然如此,明日,可别露馅。”说完这句话,苏露青收回一直勾在他后颈的手,往他身前推了一把。 秦淮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马上退开。 察觉到手上传来的阻力,她侧头看同样没有被他放开的仍被按着的手,“嗯?秦卿这是突然想通了,打算连同洞房花烛,一道补上?” 掌心有些热,但这次她收手时,没有遇到阻碍。 撑在身侧的手臂也拿开,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秦淮舟坐起身,留下一句,“夜很深了,早些休息。” 他似乎要走,苏露青半撑着身,探究地看他的背影,“不担心外面值夜的人了?” 有些重的呼吸声传来,“……茶冷了,我去烹一盏。” 夜色愈发深沉,她闭上眼,意识陷入黑暗,并不知道秦淮舟是何时回的屋内。 …… 次日去开明坊,两人各自装扮一番。 秦淮舟依然与那日的装束相似,苏露青换上一身胡服,窄袖衣,束口裤,绯红衣上大片的团窠连珠花树对鹿纹,衬得整个人热烈如火。 坐进车内,她注意到秦淮舟收进袖口里的田契,奇道,“怎么?你是怕这东西落入旁人之手,所以一定要随身带着?” “不是的,”秦淮舟将田契拿出来,握在手里,“刚接手开明坊田的人,在坊内之人看来还是生人,若发现生人在田间,武侯会上前盘查,手边随时能拿出田契,证明自己与田地的关系,会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这坊内田地,这么引人重视?” 苏露青看向他手里的田契,“若是没有这田契,又是生面孔,一时无法说清自己的身份,会如何?” “轻则被武侯赶出去,重则,扭送县衙。” 苏露青闻言沉思,看来,这座开明坊,远比表露出来的要更加复杂。 “我能看看田契么?”她问。 秦淮舟略顿了顿,递过来。 田契是寻常田契,上面写着的内容与别处买卖会写的内容相同,只从田契上来看,并不会看出什么异样。 便只看着田契所写的田亩数,说,“裴郎竟有如此财力,买下这么大一片田产,不知打算作何用?” 裴郎两个字从她口中轻轻巧巧说出,听到这声称呼的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石破天惊之语,倏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才趋于平常。 她淡笑一声,“只是一声‘裴郎’,秦卿就破绽百出,等会儿进了开明坊,秦卿要如何自处?” “……秦某失态。” “嘘,”她食指抵住唇,纠正,“现在说的话,应该自称‘裴某’了,裴、郎。” 末了再次强调一声。 秦淮舟这次表现的很坦然,似乎已经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 他伸手拿回那张田契,解释起刚才她的问题,“这是两块田产并做一块,原主人卖的急,也不愿再单独拆开来卖,所以才显得大了些。” 苏露青似是想到什么,问,“所以,如果这块田再重新拆开,也不会引来武侯怀疑了?” “不卖。”秦淮舟直接把她后面想说的话堵死。 苏露青:“日后我若还想再来开明坊,你会随同?” 秦淮舟思索半晌,点点头,“可以。” 这算是……两权相害取其轻? 她一哂,“你这么说,倒好像大理寺是什么清闲衙署,连大理卿都可以随叫随到,任凭差遣。” “苏提点说笑了,秦某只是觉得,乌衣巷同样事务繁多,这种举手之劳的事,就不必再劳烦更多人了。” 苏露青侧身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心中暗忖: 开明坊内田地相接,恐怕秦淮舟手中的这块,相接处都是他感兴趣的田产主人。 所以他才宁愿自己多折腾几趟,也不会轻易将这片田拱手让出一部分,失去可以接触哪个田产主人的可能。 至于临近的那些田产主人都是谁…… 等进了开明坊,看过秦淮舟买下的那块田,记下位置,便可查清。 …… 与别处坊门相比,开明坊的坊门盘查要严上许多,武侯看到从外面来的马车,立即将马车一拦,横眉冷对。 在看到车内递来的田契,才缓和了神色,“原来是裴郎君,如今天冷,田里没什么活儿,裴郎君这是打算到田里做些什么?” 看似是随口攀谈,苏露青已然听出戒备的意思。 外面车夫自然的说道,“我家郎君担心开春时候事情多,耽搁播种,提前来看看水渠有没有淤堵,疏通疏通,来年再梳理的时候也顺手些。” 武侯了然,“原来如此,裴郎君真是细心,这种事的确是该提前做些准备,等开春了田里忙,要是堵住的水渠还没通开,是会耽误工夫。” 说话间,将马车放行,驶进坊内。 苏露青沿途都撩开车帘向外看,坊内田垄遍野,如果不是知道方才进了开明坊,眼前景象总会令人疑心这里其实是城外的农田。 当初她命人探查此处暗道时,查出坊内有三条暗道,两条在山里,还有一条通向田间,看暗道痕迹,田间那条只在麦子成片长成麦浪时才会启用,平时出入都在山林处。 坊内的武侯已经得到消息,就等在田地边,看到车内下来的人,先是一愣,“这位是……” “是内子。”秦淮舟简短说道。 武侯连忙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热情的跟随在侧,与他们一道检查通向田地的水渠是否有淤堵。 苏露青几次不经意瞥去,都能看到那武侯探头探脑观察的目光,心中了然。 这田间定是有什么秘密,所以对每一个刚刚接手田地的人,这些武侯都会紧密监视一段时间。 但他们早有准备,看上去完全就是担心水渠淤堵,要仔细检查,准备疏通的样子。 田地面积较广,走到临近一边时,两人交换过眼神,假作没有察觉,径直走到临近的田地里。 “啊……裴郎君,走过了。”果然听到武侯飞快的提醒。 秦淮舟似是茫然,看着他,“什么走过了?” “那边的田,是别家的,”武侯站在田地边缘,“从这以里,才是裴郎君你的田。” “这样啊,”秦淮舟虽然在往回走,但还是将信将疑,“那边是谁家的田?我看和我这边没什么区别,好像水渠也是通的,该不会是你记错了,诓我的吧?” “怎么可能?” 那武侯被质疑,立即为自己辩解,“我老张在这坊里当了大半辈子的武侯了,啥看错都不会把田看错! 裴郎君你看你这块田啊,不太规整,像被狗啃了一块,但地上没有田垄,所以乍一看,看错了很正常。 主要是吧,缺了的这块,其实本来确实也算是你这块田里的,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就是这么分的。 诶呦、这么一说我倒要提醒一下裴郎君了,开春了来种田,你可得交代好底下的人,别不小心越界了,那边是宁公的田——喏,往那一边一大片,全都是! 宁公是什么身份啊,咱们这种小喽啰,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实在不行,你吃点儿亏,播种的时候少往这边撒点儿,多和宁公的田区分开。” “宁公?”秦淮舟反应一会儿,“说的可是阆国公?” “嗨呀,肯定是他呀,全京城还有哪个敢自称宁公,”武侯把人往回引,“总之,裴郎君你初来乍到的,又是商人,有些事儿,该避还是得避。” “老兄这话说得在理,今日多亏有老兄提醒,裴某受教了。”说着,秦淮舟往身边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前,往那武侯手里塞了一块金子。 “裴某初来乍到,免不了靠张兄提点,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张兄莫要嫌弃。” 张武侯攥着金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裴兄弟说的哪里话,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老张,这水渠的事儿你也甭担心,老张替你多瞅瞅,疏通啥的也都是顺手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来年春种被耽搁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0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