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恒瞳孔大震,出门追问:“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多不多。”贺辛止没有回头,只是摆手前行,以潇洒的背影回应。 * 按理说,新婚夫妻就该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贺二夫妇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同。 婚后几天,贺辛止一直和大舅哥池恒“厮混”在一起,还直接睡在书房里了,不得不叫人起疑。 虽然不用应付同榻之事也挺好的,但池妧心里总有点硌。 娶了她过门却“霸占”她哥,这个贺辛止到底几个意思? 池妧不是没问过池恒,他的回答是“与贺辛止一见如故”,池妧是半个字都不信。 池恒这人她太了解了,就没见过他跟哪个不带剑的人“一见如故”! 最“要命”的是,这天绸缎庄以找不到收货人为由,将贺辛止送给季红英的衣服通通退还给贺家。 贺家人理所当然认为衣服是二少送给新妻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让人抬到了池妧面前。 池妧展开一看——衣服这么大?! 这快赶上男子的身形了吧……等等,这些女装,该不会是给池恒准备的吧? 池妧一下子想歪了,尤记得哥哥那句掷地有声的“我对女人没兴趣”,该不会他俩…… 天哪,她是想离开贺家不假,但也不好让哥哥顶上吧! 池妧急于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跑到贺辛止的书房,连门也没敲,推门就进。“贺辛止,你——” 此时,贺辛止正赤身背对房门,池妧一抬眸,分明看见他精壮的后背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长七寸许,如蛇缠绕,斜至腰间。 “你受伤了?”她的质问瞬间变成了关心。 “不是,旧伤。”贺辛止披了衣,白衣上并无血迹,她这才放下了心。 可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翩翩公子,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伤痕? 难不成——“是上次在客栈救我受的伤?” “我也很想说是,起码能让夫人欠我一个人情。”他清澈一笑,倒是坦白,“但真不是。” “哦……”这也算别样的“自作多情”,池妧大窘,丢了进门的气势。“贺辛止,我问你一个事儿。” “之前不都叫贺郎或者夫君吗?”他对她连名带姓的叫法颇为不满。 “那是外人在。”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不管。”在她面前,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泼皮无赖,一步一步地向她欺近。 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带着三分戏谑之意。 池妧这回学“聪明”了,一个劲儿地往门外退,绝不让他靠近自己。 贺辛止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心思? “退,你再退一步,我今晚就搬回房里睡。”此话一出,池妧的脚像灌了铅,沉得“陷”在了原地。 这只“老狐狸”,竟然用这个威胁她! 贺辛止饶有趣味地凑到她跟前,俯首在她耳边轻提:“叫。” “夫,夫君!”池妧一闭眼,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粉扑扑的脸蛋羞得通红滚烫。 心跳不止。 平日里怎么喊他都不觉得羞耻,怎么私底下唤一声“夫君”会这般难为情…… 池妧抿唇垂眸,僵若石雕,这恬静低眉之态倒有三分婉静。 他是张牙舞爪的小猫咪,也是乖巧温驯的小白兔。 他是越发喜欢她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贺辛止对她的称呼表示满意,离了耳畔,不再逗她。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哥?”这话也不难启齿,想到女装都买好了,她脑门一热就问了出口。 “什么?我喜欢你哥?”贺辛止皱眉,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夫人以前行走江湖,靠的是想象力?” 他确实存心拖住池恒,却不是为了季红英。 “看来,夫人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贺辛止二话不说,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低头往她唇边凑—— 又要占便宜! 池妧手疾眼快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呼吸,乱得不成样子。 “你,你别这样。”她局促得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们……还不是夫妻。” 他修长的指尖叠在她的手背上。 那触感柔软而温热。 有什么在她心上滋长,蔓延,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将她的柔荑移开,握在手中。“你答应我把交杯酒喝了,我不为难你哥。” 池妧一愣:他在为难池恒?难不成,池恒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所以要佯装“一见如故”? 好汉不吃眼前亏。 先答应了再说。 “行,我答应你,你不能为难我哥,更不能逼他穿女装。” 什么? 穿女装? 贺辛止还没想明白怎么一回事,池妧已经抽了手落荒而逃。 她一路狂奔跑出去,双手紧紧地按住胸口,根本止不住那股悸动。 再和他同处一屋,她怕自己真的会……离不开贺家了。 池妧穿过廊道回房,正巧听见两个洒扫的丫鬟在拐角处碎嘴—— “玩得那么野?” “可不是嘛,好多家丁都瞧见了,成婚前就在新房里头……” “哎哟,羞死人了,成亲以后他俩岂不是更……二少喝了几个月的大补汤,少夫人受得住才好……” “听说已经怀上了……” “那不是比当年凌姨娘还快……” 池妧听了半道,已经羞得耳根都红透了,捂着脸往房里跑。 贺辛止这个狗男人,坏她名声,毁她清誉,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在书房中的贺辛止莫名打了个喷嚏:想必是夫人想他了。 很好。 此时,池恒被叫到了书房,一张冷峻的判官脸如旧,仿佛是铮铮的铁,远没有池妧可爱,却刚毅得恰到好处。 “红英愿意见兄长,我不好拦着。”贺辛止的谎话也是张嘴就来,他掏出一块令牌和一封信,交到池恒手里。“城东十里有一家‘和记当铺’,兄长出示令牌,便可知道她的消息。” “大恩不言谢!”池恒高兴极了,抱拳就谢过,管他是妹夫还是姐夫。 “兄长见外了,都是自家人。” 各种意义上的,自家人。 池恒低头回望手中令牌,漆金作器,正刻“龙虎”二字。 他陡然一惊。“这令牌——”是龙虎堂的?! “这令牌好生贵重,兄长别弄丢就行。”贺辛止一言,如春风过耳,不着痕迹,又似悬灯隐谜,暗有藏匿。 池恒没有追问,事情有轻重缓急,待他找到季红英,必将贺辛止的底细问个透彻。 第21章 杯子风波 没杯哪儿来的“交杯酒”?…… 贺府中,凌姨娘与方姨娘水火不容,那是人尽皆知的事。 不过两位姨娘的地位还是有所不同:贺老爷无正妻,且长子和次子皆由凌姨娘所出,因此凌姨娘一直以女主人的身份掌家,在贺家总压方姨娘一头。 池妧被“诬陷”之事一出,凌姨娘趁机替儿子“清理门户”,把可疑之人通通轰出了雁回阁。 自不必说那个“吃里扒外”的丫鬟玲珑。 玲珑回到方姨娘身边,上交了贺辛止所有往来的信件。 其中,只有一封送出的信并非写着“安好”二字,而是问候友人的内容—— “莺莺小姐亲启:辛一切安好,已回贺家承业,得知云家隆盛,替小姐扼腕。小姐离家四载,父母挂念,宜拟归期,以安双亲之心。辛顿首。” 信的内容倒没什么可疑,只是建议这个云莺莺回家罢了。但贺辛止与这个女人到底什么关系,确实该好好查查。 要是一不小心查出贺二少与云家小姐有染,就算她池妧怀了长孙,贺辛止与芦荻山庄的关系也不可能牢靠。 “翡翠,派人去查一下,这个云莺莺和二少到底什么关系。”方姨娘吩咐道。 “是。”翡翠低眉恭顺,领命离去。 * 雁回阁中,池妧紧张得坐立不安,一直在房中踱来踱去。 “我的二少夫人,您快别晃了,晃得奴婢头都晕了。”玉桃上回见池妧这样,还是三年前。 那会儿,她“云游”归来,说是龙虎堂堂主约见她,紧张得踱了一夜,最后发现让江湖骗子给骗了。 人家“不刃王”怎么可能得空约见一个黄毛丫头! 池妧之前答应贺辛止把婚仪补完,那只是权宜之计,如今池恒走了,她得想个法子避过去才行。 交杯酒…… 杯…… 池妧计上心头,箭一样飞奔出去,跑到凌姨娘的住处,惨兮兮地倾诉:“娘,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到现在还很害怕,又不敢对夫君说……”她挽着凌姨娘的手臂,像个孩子般撒娇。 “好孩子,梦到什么了,跟娘说说。”凌姨娘喜欢这个儿媳,不仅因为她有芦荻山庄做靠山,更因为她让凌姨娘有做母亲的感觉。 凌姨娘膝下无女,两个儿子都不曾这么黏她,这让她对池妧倍感亲切。 “我梦见月圆之夜,杯子,杯子……”池妧掩面垂“泪”,柔声低“泣”,就是女人见了也生出怜爱之情,“杯子碎了,割伤了夫君,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凌姨娘脸色大变,猛然想起贺艰止满身是血的遗容,一下子悲从中来。 “不会的!做梦而已!”凌姨娘狂躁地大喊,不像是对池妧说的,一张脸惨白如纸,身子抖得厉害。 艰儿…… 她疼了半辈子的儿啊,看着他蹒跚学步,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长大成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凌姨娘绝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这一次,她必须守着二儿子。 再说,这个孩子还攥着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呢! “你实在担心的话,我命人把府里的杯子都收起来。”凌姨娘想起刚过望日,心中担忧,自己也动了收杯子的心思。 “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池妧装模作样地询问一句,还偷瞄过凌姨娘一眼。 “没事,不就收几天杯子吗?娘来安排。”凌姨娘拍了拍池妧的手背,给她吃了“定心丸”。 嘿!关键时刻还得靠婆婆! 贺辛止不是要补“交杯酒”吗?看杯子都收了,他还怎么补。 这几天,娘让他碰杯子才怪呢! 池妧暗自得意,却没想到,她的“小聪明”给贺家带来了一场风波。 当天贺府晚宴,家人齐聚,围桌而食。桌上珍馐美馔,不胜枚举。 凌姨娘贴心,知道儿媳“身怀有孕”,特地把辛辣、寒凉的菜品挪到了池妧座位的对面,还命人给她炖了滋补的鸡汤。 “来来来,小妧,坐这儿。”凌姨娘招呼得热情,方姨娘看她“面目可憎”,气得把手里的贺劳止拽上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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