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池大少爷,你什么时候能明白‘江湖险恶’?陌生人给的酒食,不能送进嘴里。亏得遇上了我,不然你早见阎王了。” 池恒是实实在在掉进温柔乡里了,没能从这段关系中逃脱。 “你在关心我。”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季红英瞧他这副沉溺其中的样子,心头一紧,一心与他断个干净。 她年纪不大,却不是小姑娘心性。 “对,我在关心你,山洞前你救了我,救了乡亲们,你是我们龙虎堂的恩人。以后池大少爷遇上什么麻烦事,尽管说,我季红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明明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 如今却只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他无法接受。 “我不要你报恩!”池恒斩钉截铁地拒绝,让季红英心头一震:他该怒,该怨,是她先“翻脸不认”……“红英,我们成婚吧。” 季红英万万没想到,这个傻子真的会说出这种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有什么在她心上蔓延,说不清是酸楚还是感激,那些悲惨的过往如光一掠,折出半个破碎的影子。 她的眼眶瞬间红透了。 那年马车辘辘,驰趋山崖,她无助地蜷在箱中,浑身是伤,死生一线。 是那个人给了她一道光。 打开箱子之际,他已言明,她这一走,从此名声尽毁,再无良人匹配。 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就是孤独终老,她也要为复仇而活。 此时此刻,她感激池恒,给过她最美的梦。 “池恒。”季红英仰起头,忍住了泪水,理智地与他说,“谢谢,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池恒不依不饶,想挽住她求问清楚,又克制地缩回了手。 他答应过,解开绳索后绝不碰她。 他就是这么犟的一个人,一旦允诺,绝不相负。 她若是逃了,他便追,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 “因为我是山贼。”不同的身份,悬殊的地位,足以让这个美梦破碎,“与我成婚,你能随我打家劫舍,放火杀人吗?” “婚后你不用打家劫舍,我养得起你!”池恒依然天真。 “我可以从此隐退,那龙虎堂四城五十地的兄弟怎么办?你要一并养了吗?” “他们不是还有堂主吗?” 季红英几乎笑出声来,笑他说得轻巧,笑他懵然不知。 池恒,如果你知道堂主回归会牵扯到谁,你绝不可能答应。 “池恒,我们不合适,你不用为了那两个晚上负责,我季红英从来没打算嫁人。”她温柔地轻抚过他的脸庞,临别依依,满心不舍,但求从此再无瓜葛。 眼泪不争,簌簌落下。 季红英不想在池恒面前表现得太过娇气,转身要走,被池恒一句话叫停了脚步——“是不是我愿意随你打家劫舍,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 池恒心如刀绞,见不得她落泪,脱口而出。 季红英只觉得他幼稚。 “池大少爷,如果你当了山贼,你想过芦荻山庄的处境没有?”季红英没有回头,但她想象得出他的迟疑与忧虑。“让父母安享晚年,是你做儿子的本分。我,不值得你做任何牺牲。” 季红英决然离开,跑了半路,才敢放声痛哭。 她也曾是大家闺秀,镜台梳妆,羞贴花黄,只待良人求娶,与之白头偕老。 要不是那年云家新妇进门,将她的一切都断送,她又怎么会活成这样? 池恒不知道季红英都经历过什么,愣坐在床上,连思绪都快丢了。 季红英和芦荻山庄,只能二选其一吗? 原以为这一趟会是欢喜相逢,没想到竟是黯然伤别。 池恒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来,以呆滞的目光扫视过这个粉色的房间。 以他对季红英的了解,这不会是她的住处。 池恒重拾房中佩剑,扶着沿墙离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个个搔首弄姿,千娇百媚。 他怎么有一种进了青楼的“错觉”? 有一位绿衫姑娘胆子大些,端着招牌式的笑容向池恒走来。“池老板,您总算露脸了。”她帕子一扬,扬出一股浓郁的脂粉味,让池恒不觉皱眉。 “姑娘,这里是……” “这是怡春院啊,池老板,季老板说她已经把这儿卖给您了。” 准确而言,是“送给他”了。 他这是占了龙虎堂多大的便宜:学了剑招,睡了当家,捡了青楼…… 除了爹娘和妹妹,就山贼对他最好了。 不远处,“恭喜发财”四位兄弟正在后院的架子上晾晒衣服,看样子像是住在这儿了。 “那他们……” “诶?不是您让这些人暂住这儿的吗?他们借了后院,后门连着王屠夫的肉场子,咱们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绿衫姑娘如是说。 “啊,是,我忘了……”池恒不擅说谎,但也并非不能说。 想来也是,龙虎堂的总堂被官兵捣了,这一大群人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大概找到新据点之前,他们还会住在这里。 可季红英为何要选择送他的店?难道他们没有别处可去了? 且不说青楼对于这些壮汉而言不是一个好的落脚点,即便是,她就不担心在“别人”的地盘上遭到背叛? 协助朝廷擒获山贼,那是有赏金的。 相处日浅,他不信季红英完全信任他。再说,她也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池恒不甘带着困惑离开——也许打从心里他是不想离开的。 “你们季老板何在?” “刚刚见她回房了。”绿衫姑娘指了指偏院简陋的木屋,比起普通闺阁要粗糙许多,“我们‘妈妈’说了,那是柴房,可季老板执意要住,我们也没办法呀!” 绿衫姑娘后来大概还说了什么,池恒已经没有在听了。 他承认,他不够了解季红英。 试问哪个姑娘,宁愿住柴房,也不愿住进芙蓉暖帐? 池恒来到了柴房门前,看着老旧窗牖,欲坠门闩,没由来一阵心疼。 她这是何苦? 池恒敲了敲房门,迟疑着说:“我,池恒,我……还有事。” 季红英方才宣泄了一番,如今心情已经平复,开门冷问:“还有什么事?” “有笔墨吗?” 季红英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伸手指了指。 池恒据她所示走进了柴房,房中有案有榻,似是后来添置的。 他在案前留下了一个地址。 “这是芦荻山庄的密院,名叫‘绫罗院’,在城西郊外竹林最深处,有十二条地道通往各地,官府也不敢随便搜查。你们要是住在这儿不方便的话,可以搬去那里。” 池恒说完,气氛直坠冰点。他难堪地把手收进了袂中,讪讪告退。 她也许……并不喜欢他“多管闲事”。 “谢谢。”池恒待她赤诚,她岂会不知?她只是不愿拖累他罢了。“乡亲们已经安顿好了,这里只有四五个兄弟,打听完消息就走,不会连累你的。” 这都不是池恒想听到的。 而她没说出口的是,选择在这里落脚,只因为,这是属于他的地方。 她安心。 “大家有落脚的地方就好……”池恒礼貌一笑,泪花已经蒙了眼睛。 大概喜欢上一个人,就是相顾无言,已经痛彻心扉。 池恒往门外走了几步。 突然折返。 季红英抬眸,眸中有过期待之意。 “抱歉,我忘了,这是贺辛止给你的令牌和信。”池恒从怀中掏出那两样东西,轻放在案上,沉默了许久,花了好大力气,只为了说出那两个字,“保重。” 说完,他落寞而去,不再回头。 季红英那一丝妄想终是幻灭了。 尽管是露水姻缘,但此生能遇见池恒,也算是她的福分。 “云莺莺,梦该醒了……” 第23章 意外之喜 这事来得太突然。 季红英以为,池恒早已回了芦荻山庄,第二天她交代了堂中事务,孤身一人提剑上路。 依贺辛止信中所言,云家日渐隆盛,风光无限,她与云家渊源颇深,是时候去桦城亲眼“见证”它的辉煌了。 季红英领着马匹从怡春院后门出来,穿了一身低调的男装,束发整衣,温约干净,恰如昭昭三辰,朗朗天辉。 孰不知池恒早已盯上了她。 昨天与季红英分别,他心里头堵得慌,无心思归,便在附近的客栈住下了。 他睁着眼睛想了一夜:堂主要是能回来,季红英就不用再管堂中事务了,到时候软磨硬泡,她未必不肯嫁给他。 不过,那个传说中“髯长三尺,身满丰肌”的大当家究竟在何处呢?他在堂中没见过这号人,兄弟们也对这位大当家讳莫如深,看来他要讨到媳妇,必须先找到这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于是,池恒一大早就来到怡春院后门盯人,原想逮个兄弟聊聊他们的大当家的行踪,没想到看见季红英独自牵马,似是要出远门,他忙乱地跟上了。 路上马匹不多,仅有一辆破旧的马车。 池大少爷生怕追不上媳妇,阔绰地出手一锭银元,与人易马。“小兄弟,我有急事,借马一用,银子归你了。” 马车小哥一看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怕他反悔了,连忙与他做了交易。 池恒二话不说,蹬上瘦马,追媳妇去了。 季红英从一开始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起初还以为是捕快或是义和堂的人,拐角时瞥过后方来者,竟发现是池恒! 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明白? 她心里乱极,将马速稍微放慢了一点,扭头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池恒感觉这瘦马已经很吃力了,怕她趁机甩掉自己,难得耍了滑头:“我去榕城看大姨。” 桦城和榕城同在棉城之南,确实要同路一段,季红英不敢“自作多情”,便由着他了。 反正,早晚要分道扬镳。 季红英纵马至郊外,觉得胸口有点闷,疑心是自己太久没骑马了,将马速放得更慢。 半途下来,情况完全没有好转。 这一颠一簸让她难受至极,她在一棵高大的榕树旁停了下来,下马就吐个不停。 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她的身子骨向来不错,按理说脏腑没那么娇弱。 身后马蹄声近,身影逐渐明晰,季红英扶着树干,回首一望,一念入魂—— 该不会,和他睡过之后…… 季红英的心怦怦直跳,慌乱不已。 她带领四城五十地的兄弟出生入死,也没试过这般手足无措! 池恒见她身子不适,立即下马慰问:“你没事吧?”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8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