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贺家的心一天不死,他们就一天无法得到圆满。 这段时间,贺老爷让贺辛止跟随他外出,见见关照贺家的“叔伯”,学习如何做生意。贺辛止经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回来累得软瘫在床上,晚膳也不用了。 倒不是学做生意有多难,根本的问题是,他的心根本不在生意上。 有的人,仗剑天涯,才是心之所向。 他经常寂静地凝望着池妧,看她做糕污了脸,看她缝衣扎了手,看她走路绊了脚…… 他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是他舍不得。 离了贺辛止这个身份,婚书作废,嫁娶另谋,她便不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倘若有一天走到那一步,他就是将她囚起来,也不许她停夫再醮。 心悦于卿,魂往与接。 回家认亲那天,那个女骗子夺走的又岂止是他的玉佩? * 池妧在贺家待了一段时日,已经相当厌倦这种“笼中鸟”的生活。她每天在府上“逛来逛去”,没有半点作为“孕妇”的自觉。 好不容易有一天瞧见贺劳止在后院踢毽子,她连忙奔过去,像个孩子般举手示意。“我也来,我也来!” “嫂嫂,劳劳踢毽子可是很厉害的哦!”毽子还没踢上呢,小屁孩就要争第一了。 “嘿,我也不差。”池妧难得“有事可做”,心生欢喜。 一嫂一叔在后院踢起了毽子,你来我往,你去我回,水平相当,好不高兴。 池妧越踢越起劲,一不小心踢猛了,把毽子踢向了后院的假石山。 贺劳止不过五岁,哪知后山危险,一心追着毽子跑,谁料途中被石块一绊,脚下打滑,脑袋直磕到石头上。 鲜血直冒。 意识涣散。 “劳劳!”池妧吓坏了,赶紧用帕子捂住贺劳止的伤口,高声喊来侍女婆子,去把大夫请来。 此事惊动了整个贺府。 方姨娘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当然责怪池妧这个“丧门星”。要是贺劳止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绝对要与池妧同归于尽! 夜里贺丰毅父子归来,方姨娘第一时间向他们告了状,并添油加醋地形容了儿子的惨况。 众人齐聚正堂,气氛冷凝,肃穆紧张,连空气都压抑得难以呼吸。 池妧自知有错,愧疚地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贺丰毅坐在堂前,一脸威严,他还没开口说话,方姨娘已经喷出一通骂。 “亏你还是池家贵女,身怀六甲,品行不端!你一个大人跟孩子踢什么毽子?这是你该做的吗?这次就算不是我儿遭罪,你这般对待腹中的贺家长孙,那也是没安好心!” 池妧真是有冤无路诉,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在家里踢毽子怎么了?碍着谁了? 要不是对贺劳止有愧,她肯定一口气把什么都招了。 “你少煽风点火。”凌姨娘扬了扬帕子,没给她加一声“贱人”已经很给面子了,“就你疼孩子,小妧不疼孩子?肯定是你儿子缠着她玩,他自己调皮,发生了意外,怪谁?我们还没找你儿子算账呢!” “凌芳,你颠倒黑白!” “是你先搬弄是非!” 两位姨娘势同水火,吵得不可开交,贺丰毅听得头疼,拍案就喊:“都闭嘴!” 堂前一震,果然噤了声。 “这事小妧有错,一介女流,理应持重,叔嫂之间也不应该嬉戏打闹。但考虑到劳劳没有大碍,她又怀有身孕,这次就小惩大诫,罚她一戒鞭。来人,上家法!” 贺辛止一听父亲要对妻子施家法,马上跪下来求情:“爹,使不得!小妧身子弱,还怀了孩子,您打出个好歹来,孩儿怎么向芦荻山庄交待?” 他本以为搬出芦荻山庄,父亲能给池家几分薄面,没想到适得其反。 “她嫁入我贺家,就是我贺家的人,何须向芦荻山庄交待!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起开!”贺丰毅沉着脸,拎起下人递来的鞭子,往池妧背上一抽! “嘶——”池妧觉得疼,但并非不能忍受。 这力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终归是留了情面的。她虽不至于皮开肉绽,但也不能说完好无损。 贺辛止紧张地扶着妻子,心疼不已。 池妧咬紧牙关,没吭声。 “儿啊,愣着做什么,赶紧扶下去上药呀!”凌姨娘牵挂她的宝贝孙子,干着急。 贺辛止将池妧缓缓扶起,怕她疼得走不动,直接把她扛了起来——这姿势总不会弄疼她了。 他的力气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也许是因为习武的关系? 贺辛止把池妧扛回了房中,轻慢放下,小心翼翼,让她平趴在床上,如同小时候放青蛙到荷叶上一般。 他翻出箱子里的金疮药,准备给她涂上,不想池妧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最后化成了一声阻止:“你让玉桃来。” 话音不大,有恳求之意,隐约还有哽咽的沙哑。 他是听出了异样,才更要坚持。 不亲自陪着她,他不安心。 “我给你上药就行。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老实呆着,好好养伤。”贺辛止不懂女儿家心思,总以为“哄哄就好”。 可她越是沉默,越是去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哪里是伤口疼,分明是恨透了这桩婚姻! 外面天高海阔,外面自由自在,她却像条虫子一样在这深沟中过活,畏首畏尾,仰人鼻息,踢个毽子也要被鞭笞! 从前的池大力是何等的逍遥,怎么会活成今天这个样子? 怎么能?! “你让玉桃来……”再重复一遍同样的话时,她已经绷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我让你出去,听见没有?你这个人真的很烦!”这种宣泄无关于情爱,是她苦了,恼了,烦了,才会把情绪一股脑地往他身上倒。 她何尝不知他无辜,他只是求娶了一个喜欢的姑娘罢了! 偏偏他是高门大户的贺二少,成为他的妻子,就算当上主母,她也不可能随性而活。 这永远不会是她想要的。 她越清晰地想逃离,越不敢面对他。 她明白自己对他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贺辛止没有离开,只是缄默,眸中流露出的难过,真实而深刻。 他没能保护好她…… 是他作为丈夫无用! 她把脸埋在被褥之中,他没能看见她的眼泪,光听哭声,心里已经无比酸楚。 他没有强行给她上药,把药瓶搁在了案台上。 “你打我,骂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不难过。”贺辛止伸出手去,片刻踌躇,指尖才到达她的后脑勺。 轻抚柔发,温情脉脉。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池妧抽泣着抬起头来,话也清淡,贺辛止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小妮子哭着也能这么狂,顺着他的话照做了。 她冷不防回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惨兮兮的模样跟小黄狗似的,苦眉半垂,楚楚可怜。 她是发了狠咬上他了。 换作别人这么干,早死八百回了,可她池妧不一样,她就是把他咬死,他也不见得会对她动手。 她咬得是真用力,疼得他眉头深锁,浑身发颤。 就这样维持了好一阵。 她的眼泪终于收了。 松开嘴。 一排血牙印。 “你个傻子。”池妧泪汪汪地睨着他,出于心疼,没再讲气话。 她的任性是他默许的,不用讲道理。 满心宠溺。 结果被打的池妧只是掉层皮,贺辛止才是真正流血的那个。 “那我这个傻子可以给你上药了没?”见她平复了一些,他依旧在拧着这事。 “我给你上药还差不多。”池妧嘀咕,尽管声音极小,他还是听见了。 “也不是不行。”他温柔失笑,好看得如清辉朗月,有一轮清浅的光芒。 她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池妧啊池妧,你能不能别这么“以貌取人”,他可是你的“天敌”贺辛止,毁你清誉又馋你身子! 她这么一想,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我知道了,你想剥我衣服!”她就说嘛,怎么这人对上药这么在乎,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我没有!”贺辛止确实冤,他承认日常对她“图谋不轨”,不过这回是真想亲自确认她的伤势,方便日后照顾,以免她落了病根。 “你绝对是!” “我正人君子!” “呸,亲我多少遍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说到这份上已经越了界,她脱口便知羞,尴尬地解释,“我,我的意思是,你别打我主意,离我远点儿。” 她心虚地抱了腿,老实在床上坐着,“不经意”瞟了他一眼。 贺辛止眼角含笑,似在取笑她惦记着亲密之事,耐人寻味地扬起唇:“好好好,等夫人好了……” 他大概是故意不把话说完的,蛊惑般地以指尖挑过她的秀发。 一时青丝轻掠,撩拨在心。 有什么在胸口内剧烈地跳动着。 承认吧,池妧,你着了他的道。 此时,房外的玉桃敲门,声色俱忧。“二少,少夫人,凌姨娘命奴婢来送汤药……” “进来吧。”贺辛止本就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当然能“示人”,马上应了玉桃。 玉桃进门搁下放置汤药的托盘,贺辛止随即把案上的金疮药“丢”了过去。 白瓷药瓶正中玉桃手心。 “你要是照顾不好你家小姐,我只好剥光她的衣服,亲自服侍她泡药浴。”这话显然是对池妧说的。 “贺辛止,你敢?!”池妧羞得气结,大吼一声。 贺辛止没再说什么,带笑离开,狭眼桃花,珍宠有爱。 第26章 云家旧恨 道貌岸然的父亲。 淅沥雨夜,满地涟漪。 桦城内,有暗影跃于屋瓴,此起彼伏,悄无声息。 一袭幽冷的魅影从云府落下,腰细如柳,腿长如蛛。她身侧挂着虎啸宽剑,剑长四尺,赤如残阳,即便有魑魅魍魉,剑下亦得形消魂灭。 “等等我!”池恒紧追在季红英身后,实在追不上,迷落在富商云家。 山贼首领,多以“逃跑”见长,池恒轻功多有不及,实属正常。 云家是累世名门,原是江南第一家族,没落百年,如今纵不算“富埒陶白,家藏金穴”,但亦不逊色于任何世家,府上风亭水榭,玉树莲池,无一不全。 后院屋内,有孩子放声大哭,哭得凄凉无比。池恒无意看去,只见一如花美眷,大概二十出头,弱柳之姿,我见犹怜,手脚忙乱地哄着孩子,身边婆子几个,全跪在地上。 非礼勿视。 池恒并非故意潜入别人居室,一心只想阻止季红英杀人,便不再窥人之私。 殊不知,这个与季红英完全不同的柔弱女人,正是让云家夫妻反目,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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