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叫了声班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范骁笑着说:“还能是什么风,定然是东风呀。”边说边向她身边的夫妇行礼,“二位是辜员外及夫人么?卑下是宫中的内侍班领,在太后跟前当差。太后命卑下来问员外及夫人好,另明日一早,入掖庭觐见。” 辜祈年夫妇忙领命,虽然不知道太后打的什么主意,既然让去,那就一定得去。 早前权家求亲,托了媒人前来,太后并未出面,两家人也从来没见过面。现在要当面锣对面鼓了,这种难堪又忐忑的心境,真是不大好描述啊。 送走了范骁,苏月安抚爹娘,“太后其实很和善,我在安福殿那段日子,太后对我很好,不曾为难过我。” 辜祈年摸了摸后脖子,“陛下瞧得起你,太后看着陛下的情面也不会为难你。可咱们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会给个下马威一雪前耻……谁知道呢。” 苏月也不放心,想了想道:“明日我陪阿爹阿娘一起入宫,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好照应。” 辜祈年叹息着点点头,其实自打要入上都,他就做好了准备,总免不得要见一见太后的。以前自家还能理直气壮拒绝,然而到了今时今日,这恩典是不谢也得谢了。 那厢皇帝召见市舶司官员,一上午公务办得差不多了,东院里的人才陆续退出来。见辜家人都呆滞地在前院站着,纷纷拱手行过礼方辞出门。 隔了一会儿,皇帝也从院里出来了,见了众人自嘲地说,“酒量不济,昨日喝得多了,有些闹头,将要天亮才睡着。后来起不来,只好让人把官员传到这里来……不曾打搅大家吧?”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谁又敢老实地点头。辜祈年说:“没有没有,宅子刚入住,还恐阳气不足呢。这样才好,陛下与诸位大人给这宅邸壮了声势,不愁住着吉屋,运道不蒸蒸日上。”边说边比手,“陛下移驾花厅吧,卑下命人预备下了饭食,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 皇帝也不推辞,进了花厅和辜家人围坐,笑着说:“朕在宫中,一应起居都太讲章程,帝王的威严是有了,却短了人间烟火气。所以朕爱上这里走走,没拿自己当外人,但又怕大家忌惮朕,弄得吃饭都不自在。” 辜家人嘴上自然一千一万个乐意,“能款待陛下,这是多大的荣耀,别人求都求不来,咱们怎么能如此不识抬举。只要陛下喜欢,只管常来,爱吃什么菜也只管说,家里有姑苏带来的厨子,可以请陛下回味姑苏风味。” 皇帝听后很欢喜,偏头看了苏月一眼,“朕也想常来啊,就怕娘子不答应。” 苏月正吃她的鱼鲊,猛听见点了自己的名,不得不抬起头来。 还能说什么?说你烦人得很,我确实一点不想带你回家?但作为一个好臣子,她得表现得忠君事主,便放下筷子微笑答话,“家君和家母都应准了,臣无不从命。陛下若想吃民间的饭食了,就请莅临寒舍,宴席会有的,屋子也是现成的,只要陛下高兴就好。” 皇帝心满意足了,含笑道:“辜翁一家待人至诚,让朕有宾至如归之感。” 苏月嘴角抽了抽,已经完全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看来以后想摆脱他更难了,到时候吵着闹着是你家大人让朕驾临的,可不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了吗。 唉,皇权倾轧,蝼蚁生计艰难。苏月低头扒了口饭,又郁塞地喝了两碗汤。 等到酒足饭饱,撤下饭菜再上清茶,阿爹把他珍藏的雨前龙井拿出来招待他,茶局散后皇帝才恋恋不舍站起来,表示自己该回宫了。 “辜大人,梨园不能没人坐镇。”他和风细雨地说,“回去么?正好送朕一程。” 苏月说是,偏头让人预备车马。 皇帝虽是武将出身,又政务如山,但在他愿意用心的地方,真可谓细致入微。临要走的时候,在苏云面前顿住了脚,和声对她说:“这几日先筹备筹备,霜降那天梨园在含嘉城有考核,到时候去试试身手。只要能通过,朕的委任状马上就到,不用担心你阿姐不提拔你,有朕在,一切都不算事,知道么?” 苏云呆呆点头,实在想不到,那个曾经如此不入阿爹眼的权家大郎,竟是个这样的翩翩君子。 在她感激的目光里,皇帝与苏月出门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苏云就唏嘘,“大姑父不过是个府尹,眼睛就长在头顶上,陛下可是皇帝啊,居然如此和蔼可亲。”忙去问爹娘,“阿姐什么时候嫁给他?我觉得这门亲事很好,什么都别说了,我赞成。” 辜祈年夫妇对望了望,人心果然容易收买,别说苏云了,现在全家还有哪个不同意这门婚事? 辜夫人问:“你呢?” 辜祈年有些汗颜,“我是生意人,重利。我现在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但若要让我家女郎做妾……恕难苟同。” 作为一家之主,还是讲原则的。 那厢坐在马车里的人还在长吁短叹,路才走了一半,听他叹了五六次,苏月到底忍不住了,“有话就直说,您这么叹,车顶棚都快掀翻了。” 皇帝幽怨地剜了她一眼,“朕昨晚想去见你,一路上遇见了你大兄、二兄、三兄。你家上下都对朕心存防备,令堂将朕的院子安排得离你十万八千里,难道是怕朕图谋不轨吗?” 苏月说没有的事,“您不往歪处想,一点毛病也没有,可您要是当真图谋不轨,就一定觉得自己被针对了。”说着笑了笑,“别往心里去。” 他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朕不过想去看看你,怎么就图谋不轨了?” 苏月心道留你脸面,你还偏豁出去了,便转过身子正色望着他道:“咱们是一 同吃的饭,才分开一小会儿您又要见臣,半夜三更,您见我要干嘛?” 皇帝支吾了下,倒也理直气壮,“朕跟你回家,就是想多看你两眼,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朕是坦荡的君子,你细想想,几次夜访你,何时有过出格的行径,何时让你为难过吗?” 这个倒真没有,他还知道逗留得太久对她名声不好,每每说完了话,就自发告辞了。可以前是这样,现在很难说,毕竟人的心境是会随时间转变的。 苏月也有一股执拗的劲儿,把脸往前递了递,“您既然如此想看臣,那您就看吧。我每日长得一模一样,又不是一天一个嘴脸,总看不觉得腻味吗?” 她把脸杵得太近,黑白分明的眼眸笔直地望着他,害他有些心慌,难堪地往后仰了仰,“好了好了,朕看完了,你坐好吧。” 可她却不依不饶,“再多看两眼吧,看个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的后脑勺已经抵在车围子上,再也无法后退了。避让不是帝王的风格,勉力定住心神道:“你别逼朕看,朕看……你的脸好大。” 她错牙笑着,“越大看得越明白,记得越清楚。陛下,除了脸大,还有别的吗?” 皇帝的心已经快要沸腾了,她真的一点忧患意识也没有,不拿他当男人吗? 他的十指紧紧扣住了身下的坐垫,扣得甲盖泛白,那身形也摇摇欲坠,艰难地逸出四个字,“还很……好看。” 苏月说:“我知道自己好看,陛下贪图我的美色,所以每日都想见我。” “也不能这么说……”他已经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拂在他唇瓣上,躲不开,避不掉,耳中嗡鸣,心跳如雷……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昏过去了,她竟还如此猖狂,得理不饶人。 “辜大人……辜大娘子,你坐回去吧,朕要喘不上来气了。” 不知为什么,苏月觉得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有趣。看惯了他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偶尔一副弱小的姿态示人,竟还有些惹人怜爱呢。 “臣也没堵住您的口鼻啊,怎么就喘不上气了。”她还在笑,笑容里全是促狭和嚣张。 结果话刚说完,马车忽然颠簸了下,她那个半站着探身的姿势无处借力,猛地往前一磕,嘴不偏不倚和他撞上了。甚至在她发懵的当口,恍惚听见他一声闷哼,那声音充满奇幻诡谲的味道,带着点痛苦,又带着点销魂…… 等她回过神来收回嘴,才发现自己手下多了个物件,原来慌乱中的一撑,摁在他腿根上了。
第56章 五雷轰顶, 心想这下可完了,玷污了人家的贞洁,怕是要彻底对他负责了。 悚然缩手, 这回喘不上来气的人变成了她。她撤后身子, 惊恐地观察他的神情, 他仰头靠着车围,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 裸露在领外的脖颈白洁修长,喉结轻轻地蠕动, 连眼神都不灵活了。 “陛…… 陛下……”她颤声说, “误会……巧合,纯属巧合……臣不是有心的。” 他极慢地、极慢地调整了姿势,一副被人凌辱后灰心欲死的模样, 苦笑道:“朕还有什么可说的?古往今来, 有哪个臣子敢对皇帝这样!” 苏月这时候真的后悔极了, 她不应该得寸进尺,导致乐极生悲。自己是脑子出了问题吗, 居然想倒反天罡,想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这下玩得过了头,嘴亲上了, 手也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她已经不太敢回想了, 脑子里充斥着一个声音, 这是一场噩梦,都是假的,忘了!快忘了吧! 可那个受害者, 以一种近乎崩溃的神情望着她,让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光靠自我开解是没有用的, 并且该被抚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你是男子,没关系的。”她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在安抚他,还是在为自己脱罪,总之她厚颜说,“男子胸襟要开阔,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好吧?” 皇帝沉默着,就那么看着她,无言的抗争,想让她回头再想想,自己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苏月彻底败下阵来,“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是女郎,照理来说吃亏的是我……” “你还吃亏了?”皇帝惨然道,“是朕让你亲朕,是朕让你摸……” 吓得苏月慌忙捂住他的嘴,“别说了,隔墙有耳,不宜宣扬啊陛下。” 这个时候居然还在顾及面子,真是个虚伪的人。 皇帝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扒下她的手问;“你还敢捂朕的嘴?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苏月摊了摊手,“已经发生了,后悔来不及了。”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让他气愤不已,“你竟还这样,难道你不觉得羞惭,没想过要赎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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