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能压某个无能无知却还在此耀武扬威的贵小姐,木已成舟,小姐不如回去赶快再读书,争取过几年再来。”楚宁看也不看她,反唇相讥道。 梁娡却没生气,她冷笑说道:“泥点子的挣扎,乡巴佬便是乡巴佬,总该不会考完春试便觉得自己飞上枝头了吧?” “嗯,也好过试上憋不出一文半字,只能在此聒噪的什么人。”说完,楚宁一把拉过钟楚泠,转身离开。 谢瑶姝在远处看戏看得正欢,再一看清被风吹起帷帽的钟楚泠的脸,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悻悻地止住笑,将头缩回了马车里。 梁家阿姊,你说你嘴欠什么呢? 回了谢府,谢瑶姝恨不得把所有书都扔进火堆里,只是还没践行,谢丞相便来了。她放下手装乖,期望娘亲能放她自由。 “考得如何?可有把握?” 谢瑶姝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娘亲,这次试题问的民生,您说我一个大小姐,哪里懂那劳什子民生啊……” “胡说八道,这类试题娘亲给你写过,你若背了,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题还有百八十种问法呢!娘亲你怎就知道自己写全了?” 谢丞相一听心便凉了半截,不可置信问道:“万变不离其宗,你不知变通吗?还是说,你当真给我考砸了?” “哎呀……娘亲,试考都考了,一切皆为定数,你再凶我,再骂我,也改不了这个事实呀!”谢瑶姝眼神躲闪,理不直气也壮。 “你——罢了。” “娘亲?你不生气啊?”谢瑶姝抬起一只眼皮,小心翼翼问道。 “再生气如何?我去给你找人。” “娘亲,找什么人啊!”谢瑶姝不解问道。 “找人换试卷,早知不能指望着你争气。” “换什么?”谢瑶姝险些咬掉舌头,拉住谢丞相,双眼快要瞪出来。 “你小声些,这事儿不许说出去,尤其是不要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说。”谢丞相回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不,娘亲,娘亲,不要,这……这是……要出事的。” “娘亲为了你,做的这种事还少吗?你总该不会还要娘亲拉着老脸去找你兄长帮忙吧?他手也伸不到这里来。” 一提起谢安执,谢瑶姝立刻想到了今天看到的钟楚泠,头脑飞速运转,拉着谢丞相的手更紧了:“不行!娘亲!这次不行!我今天看到陛下了!她和那些贫民可熟了,你若是换了那些人的试卷,定然瞒不住陛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陛下怎么会和那群人相熟?”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我还看到梁娡对贫民挑衅,陛下就戴着帷帽站在一边!”谢瑶姝急道,“您说……梁娡是不是就是想换贫民的试卷,所以才那么有恃无恐啊?我……我就说她跟我一样,怎么有那个底气去挑衅人家会答卷子的人啊!” 谢丞相心里犯了难,眼前谢瑶姝的焦急不似作假,她也没理由为了不让娘亲涉险扯这个谎,看着谢瑶姝吓得六神无主,她抚上谢瑶姝的手,问道:“姝儿,告诉娘亲,你同梁娡说过陛下在场的事吗?” “没有……孩儿直接坐着马车回来了。” “很好,此事不要同梁娡说,知道吗?” “为什么啊娘亲……若是不说,梁娡真的换了试卷,那她……” “你也是大孩子了,莫要再这般天真不知事。梁家与谢家利益上矛盾频发,陛下登基,又得找世家开刀立威。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既能伤梁家,又能损陛下气力。娘亲这么说,你明白吗?”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教孩子机会,谢丞相娓娓道来世家之间的算计与筹谋,她以为会让谢瑶姝成长些许,可谢瑶姝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不寒而栗。 “可是,梁娡她是孩儿的朋友……” “啐,什么朋友!”谢丞相终于意识到谢瑶姝扶不上墙,三令五申道,“总之你不要告诉梁娡,若你兄长在定然明白母亲用心,你总不能不如你兄长。” 一说谢安执,谢瑶姝倔脾气上来了,不甘自己不如一个男儿,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不说要告诉梁娡了。 换试卷说大了也不大,又不涉及人命,梁娡她又是四大世家之一梁氏的掌上明珠,陛下再怎么动怒,也不会真伤了她。 想通这些,谢瑶姝心里阴霾一扫,欢天喜地去找后院的男人们玩了。 目送着谢瑶姝的背影,谢丞相心累非常。 她总想着女儿可以在自己的庇护下安稳长大,而世家之事,她也应当像谢安执一般无师自通,不懂或许是年纪小,等长到谢安执的年纪,迟早也会像谢安执一般心机深。 可现在看来,她还不如谢安执。起码在维护谢家上,谢安执可以比她这个做娘亲的还要果敢。而不是像谢瑶姝似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她那些狐朋狗友。 谢丞相如是想。 可是她忘了,谢安执长这么大,其实连个朋友也没有,又谈何在不在意。 ----
第82章 砚台 张榜那日,钟楚泠又离了宫,远远看着一群人挤在榜前,找寻着自己的名字。她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楚宁的身影。 榜前人太多,她挤不进,便在旁边耐心等了等,耳朵却敏锐地听到不少寒门女小声的惊呼。 “榜首怎么会是她?” 此次试卷被主考官批完后都交由钟楚泠过目,只是密封了名字,但不难看出榜首那张试卷出于楚宁之手,她与她相处那么久,字不会认错,但为何楚宁夺魁,这群人会是这种反应? 钟楚泠心下不安,往前挤了挤,帷帽不小心碰了旁边前来看榜的某户人家的小厮,还未等她道歉,小厮便破口大骂出来:“什么腌臜玩意儿戴着这么个鬼东西过来看榜,不看路吗!” 钟楚泠许久未曾体会被人辱骂的滋味了,被这么劈头盖脸呵斥一通,生气算不上,毕竟也是她自己碰了别人,最多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奇,谁家的小厮养得这般目中无人。 紧接着,旁边一个小厮开口调笑道:“阿珂,夺魁的是你家小姐,怎瞧着像是你中了榜首,底气都足了。” “嗤,我家小姐夺魁,日后定能做个大官,那我可就是大官的小厮了,自然不能同以往一般。” 那名叫做阿珂的小厮得意洋洋说完这句话,打算回去报信,可她袖子却好似挂在哪一般一动不动,转头看是方才撞自己的人抓住了她的袖子,刚想继续骂,却听那人以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你方才说,是谁在榜首?” …… 楚宁醉得迷迷糊糊,被人夺去了手里的酒壶,她睁着醉眼看向来人,见是钟楚泠,眯着眼睛笑了笑,说道:“琳琅,你来、陪我喝酒了吗?” “你在作贱自己。”钟楚泠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胡乱抹了抹嘴,坐到了她的身侧。 “功不成,名不就,带着乡亲们的期盼离开故土,到最后来了京中,才知天外有天……我这些日子都在狂什么啊?”楚宁趴在桌子上,半哭半笑,呜咽道。 “说的可不是嘛!楚宁,你总算是认清了自己,也不枉本小姐看完榜后特意过来寻你。” 酒楼里来了贵小姐,小二不敢怠慢,连忙过来引梁娡入座,梁娡却径自走到楚宁旁边,居高临下讥讽。 钟楚泠别过身子,扣上了帷帽。 她没有为楚宁说话,而是在心里盘算如何处理。此事十有八九是梁娡换了两人试卷,不然无法解释声名狼藉、不学无术的梁娡夺得榜首,而才名在外的楚宁落了榜。 她要回去查试卷,在此之前,不能让楚宁知道真相,也不能让梁娡看到她的真容,否则定然会打草惊蛇。 梁娡太过得意忘形,专注嘲讽楚宁,没有注意旁边戴着帷帽看不见真容的钟楚泠。心绪不宁的谢瑶姝路过,恰巧看见这一幕,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心里无声嘶喊着让梁娡快闭嘴。 梁娡自然是接收不到她的心言,嘲讽一通后得意离开,在外面与谢瑶姝擦肩而过时,还要请谢瑶姝过几日来梁府喝酒,谢瑶姝表面苦哈哈地笑,心惊胆战怕酒楼里的钟楚泠往外看。 所幸,直到她和梁娡都远离酒楼,钟楚泠还坐在原地静静地陪着楚宁。 “这几日莫要回乡,在京中待几天,我陪陪你。”她将楚宁送回下榻的客栈,临走时这般吩咐,又怕楚宁想不开出事,便让四大暗中护卫楚宁安全。 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试卷找出来,一个人关在御书房中翻找楚宁的试卷。 这事其实很好处理,找到楚宁被人调换的试卷,而后比对笔迹,将涉事一干人等尽数带回审讯。 只是梁家势盛,要动梁家不是易事。 她盯着试卷枯坐,连谢安执来寻她都没听见。 …… 谢瑶姝回府后越想越害怕,她与梁娡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虽然没什么过命的交情,但都是一起喝酒的好姐妹,两家之事她不懂,她只知道若是陛下问责,而梁家又无应对之策,梁娡肯定倒大霉。 思及念及,她还是遣了小厮去到梁家提醒梁娡钟楚泠在的事。 梁家知道这件事后,方寸大乱,梁母顾不得呵斥得意忘形的梁娡,也不敢怀疑谢瑶姝的提醒,连夜遣人去抓楚宁,四大拼死护卫,更坐实了陛下早知调换试卷的这件事。回来的人负伤报信,梁母一不做二不休,派了更多的人追杀。 长夜漫漫,有不少隐秘在黑暗中上演。 钟楚泠在御书房思虑如何对梁家下手,四大带着宿醉的楚宁左支右绌,梁家派出的人不遗余力地追赶。 天际欲曙时,四大双拳难敌四手,飞来的箭矢穿透楚宁胸口,待到四大带她赶回宫时,已然无力回天。 她甚至至死都未能知晓她的功名,至死都以为自己辜负了乡邻的期待。 冰凉的尸身躺在钟楚泠寝殿中,钟楚泠强打着精神遣人去楚宁故乡保护楚宁乡邻后,颓然跪坐在地上,看着楚宁苍白的唇欲哭无泪。 她果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没有办法预料到一切事情的发生。 比如她对谢太卿的算计将计就计,却没想到苏渊渟会郁郁而终。 比如她会想到楚宁一个人不安全,却没想到梁家如此不顾一切地追杀楚宁。 不,不对。 梁家起先敢偷换试卷,梁娡有恃无恐,就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想到钟楚泠会与贫民有所交际这一层,如果不是吃准了贫民求助无门,他们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 既然这般有所恃而不恐,又怎会冒着与钟楚泠撕破脸的风险,如此坚决地湮灭证据。除非他们知晓钟楚泠早知此事,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赶在钟楚泠对梁家下手之前,将楚宁杀害。 此行实乃下下策,若非走投无路,梁家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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