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灵性,谁又知晓的呢,不过是讨人一乐罢了。 看见女子从门帘子里出来,林却意嘴角弯起,不敢叫妇人听见的轻声喊了句:“嫂嫂。” 宝因将手从侍女那儿轻缓抽离,又几乎瞧不见动作幅度的摆了下手,示意不必紧跟担忧,脑袋和视线则始终朝前看着那个少女,没有半分偏移。 不过短短一瞬,尽显高门教养。 她步履轻移,走入回廊,右手轻落在少女肩上,温婉一笑,并着往外走去。 待出了福梅院,下院门前的台阶时,弯起手指刮了刮林却意的鼻尖,笑着说道:“你痒咳还没好全,不想着回去吃药,在这儿等我做什么?既不想吃药,便该好好吃药,病好了,自不用吃了。” 林却意娇俏的弯起眼睛,摸了摸鼻尖:“我都有好好吃药的,李妈妈日日盯着,便是想耍些小心思都没处躲藏。我没走,只是因为担心嫂嫂,还有那个表姐要来的事,若不与人说说,怕我这病没个好头了。” 没等女子问,她已先说起来:“嫂嫂不知道,在外祖家时,太太便时常念叨着这个表姐有多好,处处都称她的心,我这个亲女儿倒像是表的了,等表姐来了,我和...嫂,我还不知如何被太太嫌弃呢。” 到底也是十指连心的母女,又怎会容得下自己母亲念别人多好,尤其是对比着来,心里更不是滋味。 “六姐莫不是还吃味了。”宝因先是打趣一句,后又柔声细语的宽慰她心怀,“前面你说了那样的话,太太虽指摘你几句,可最后不还是护着你,体贴你吃没吃药?” 林却意想了想,似确实如此,自个在心里迈过这道槛来后,便也笑了。 回了微明院,宝因也喊来人先把收拾院子的事吩咐了下去。 李婆子领完差,尽责问过:“茶盏器物这些倒是好办,直接从存放的楼阁里拿几件出来便是,就是不知窗纱床帏...那位表娘子喜欢什么样式的,还有院里要不要安排人去侍奉着。” 宝因垂头理着年后这两月的账,待算完手头上的这项开支收入,分神抬头,看向窗外还带着冰刺的风,今年的春还没到。 身上薄被滑落,她伸手轻扯,眨眼答道:“窗纱床帏一应都先按照府里其他院里的来,若到时她不喜,再换便是,至于安排侍女婆子这些先等等,人到了,再问过不迟。” 李婆子笑着欸了声,也不在这儿讨嫌,说完便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 这一等,便是月余。 郗家大舅母和那个表妹到建邺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 春柳已抽芽,厚重冬衣在洗过晒过后,收进了隔间的箱笼里,便连窗纱门帘也都换了遍新。 建邺城外,一辆由马所拉的车驾缓缓驶在二十四丈宽的官道上。 抵达通化门时,里面一只手递出公验,坐在后面驴车上的婆子赶紧下地,上前去接过,再给守卫。 上面有途径各地时,所加盖的公章,证明此乃良民,有籍贯家业,各郡县不得扣押,均要放行。 随着守卫盖下章,车驾再次驶动。 一路往长乐坊去。 车内母女二人,规规矩矩坐着,车帷被风掀起一角后,郗雀枝的眼睛斜着往外面看,只觉建邺不亏是一国之都。 各坊同样大小,犹如棋盘,道路纵横,井然有序。 哪怕她们出自世家,可家族一日不如一日,没个能撑起来的儿郎,家境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罢了。 真正有权势的都在建邺,或是那些有百年郡望的郡县里。 进了坊门,离长乐巷愈近,便愈觉庄严。 行人渐少,连肆业都没了,更遑论先前来时的热闹。 林府修建的也是极大,占据坊市大半,远远望去,还能瞧见庙宇似的重檐翘角。 李婆子等在边门,看见人下了车来,先是远远打量着,衣装倒是好的,妇人体宽,旁边的表娘子则穿着绿粉相配的衣裙,十五六岁的年纪,桃腮樱口,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比起妇人的左右张望,这位表娘子立身更正,不乱瞧,十分端庄,懂礼知礼。 她上去迎人入府,笑着介绍:“长乐巷及附近街巷都是林氏先祖北渡而来时,所购入的产业,西边用来修建了家庙,林府旁边也还有几座小宅子,主子为图个清净,平日里那些行人孩童是不能靠近这儿的,也就只有除夕元日那些时候,才能跟大家一块热闹热闹。在靠近坊墙的家庙那里,顾及着亲迎时不便,还直接在墙上开了道门,那也属林府的,都有甲士守着,旁人不能进出。” 妇人大悟一笑,又问:“不知你们罹四爷何时能归家?” 听起来有些急不可耐的意味在。 郗雀枝见状,满脸羞红,只觉十分丢脸,连忙伸手轻轻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衣裳,皱着眉头,小声喊了句:“母亲。” 虽不满,妇人也只有闭嘴。 建邺城里,日后到底还要对这个庶女有所求。 李婆子闭目塞听的继续在前头走着,装作没瞧见母女二人的小动作。 作者有话说: 十六号还有~~努力日更! - 【出处】 1.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世说新语》 -
第95章 表妹(二) 郗雀枝穿过垂花门, 走过穿堂,来到福梅院。 进了院门后,不走游廊,直接下台阶, 走在地砖所铺的路上, 两边各种花树, 还有假山春登, 放置着两个水缸。 这条路直通正屋阶前。 她绕过假山,便见在正屋右侧游廊前的空泥地上竟还有一头活鹿。 饶是心里再有准备, 眼中也不禁露出惊叹。 还来不及整理心绪,又见屋内走出来个女子, 脚下缓慢, 轻提绉裙, 几步下了台阶,往鹿那里走。 应是前面出了什么事,她这才前来温声询问了几句院里的侍女婆子。 郗雀枝只在心里啧啧称奇, 明明怀着那么重的身子, 步履动作反还有轻盈之感。 再瞧那人峩峨云髻之上, 簪着支金色的偏凤钗,下坠明珠, 周围又另缀花草蝴蝶的饰物, 还有玉制的。 使得她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艳羡过后,心中更生几分局促不安和自馁。 李婆子轻咳两声:“那位是我们绥大奶奶。” 女子循声, 也回过头来。 除了延颈秀项, 皓质呈露, 更是美目盼兮。 郗雀枝暗恼自己一声, 怎就失了礼数,活像是没见过世面的,赶忙走过去,屈膝行礼:“表嫂万福。” 宝因打量过去,笑了笑:“一家人何必多礼,表妹快进去吧,母亲等你许久了。”又看向妇人,微微点头,“大舅母一路也劳顿了。” 她原还好奇郗氏和那两个舅母向来不和,更遑论从前还仗势欺人,便是再想为娘家打算,也绝不可能毫无隔阂,竟会主动要为自己亲儿子娶大舅母家的女儿,可瞧见眼前这个表妹,她便明白了。 绿色上襦,粉色裥裙,再搭配浅黄披风,不正是山水养出来的妙人。 声儿也是甜腻的。 正在此时,林却意也乍然出现。 李婆子紧接着又要给两人介绍:“这位是...” 这个她认得。 郗雀枝笑着打断,万福道:“我与却意妹妹已见过面了。” 林却意也得体的要行礼万福:“舅母、表姐。” 大舅母赶紧上前去扶住,直呼不必见外,都是一家人。 几人在外简陋见过一面,聊了几句话后,郗氏许是听见这里的动静,没一会儿,桃寿便挑开帘子,出来朝着院里的大小主子,作笑道:“太太听到舅奶奶和表娘子来了,心里着急的不行,马上就要见,赶紧进来吧。” 大舅母和郗雀枝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与女子歉意笑笑,马上就进正屋去了。 宝因也让身旁的林却意先进去,她则留下仔细探究这头鹿缘何惊慌乱跑,与婆子问过后,才知是有个侍女手脚毛躁,路过这里时,把鹿惊吓到了。 她斥了几句,罚了十日例钱。 再回屋里去时,郗氏正在与郗雀枝谈高平郡周边所发生的趣事,被逗得眼笑眉飞,而旁边的娘家嫂子,她只是偶尔搭两句话。 见到女子回来,收起笑来,问一句:“外面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门帘子刚被外面的侍女规矩落下,宝因也才进来,猛地被人问话,楞了一息,很快又面色如常,淡定从容的答话:“一个小丫头路过时,不小心把鹿给惊到了,无大碍,那个丫头我也已罚了她例钱,叫她日后都不准往这处来走。” 无大碍,自是指的鹿。 郗氏对这匹有灵性的鹿十分珍爱,出不得半点错,听了,似乎是对这样的处置略有不满,叹了口气,眼角也耷了下来。 安安静静,双膝并拢坐在右边第一个座上的郗雀枝听着屋里的对话,忍不住的悄悄抬头去看。 这位表嫂下着绛色及足的绉裙,罩豆青围裳,又穿粉色镶白边袖的交领上襦,外罩蓝色暗纹半臂,气韵天成。 她垂头看地,手掌缓缓攥紧身侧,突然生了悔穿今日这件荷粉色裙子的心。 见女子还在站着,自己和母亲又分别坐在了左右第一个座上,吓得急忙起身,面带愧意的低头道歉:“都怪我不懂礼数,一时还忘了有表嫂。” 宝因皱眉,略带不解,她并未有什么责怪之意,更尚未注意到坐哪儿的事,但也只当是这个表妹刚来林府,还未熟悉,徒生寄人篱下之感,难免会如履薄冰,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 她莞尔一笑,安抚道:“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你我还是同辈,我也大不了你几岁,表妹安心坐着便是,我这身子也不易多坐。” 郗雀枝忙惶恐低头:“礼数断不能乱的。” 郗氏听后,则尤为欣喜的点头:“雀枝这话说得极对,规矩礼数不能乱,尊卑老幼得守。” 她执意如此,妇人也发话。 宝因不再多说,走过去,扶着几面缓缓落座。 郗雀枝亦去了郗氏身边,两手握拳,轻轻为妇人捶着肩膀,还在为前面的事宽慰这位姑母,声音软绵:“如来佛便是要受苦悟理的,倘姑母样样都给人家挡了去,岂不坏了人家修行。” 郗氏一下便听了进去:“说得倒也是。” 姑侄二人相视一笑,说着高平郡的事,郗氏也说起了闺中旧事,不论是说什么,郗雀枝都能开口接上,也不管其中对错,只顺着这位姑母的心,脸上笑得也更甜几分。 俨然便是家里那个最受宠爱的小辈。 林却意闷闷不乐的低头喝蔗浆。 宝因只垂眸浅笑,再看对面的妇人更显被冷落了。 大舅母朱氏出自高平郡周边郡县的世族,祖上从前许是有过显贵,但一两百年都不曾再有过来建邺的儿郎,其父族境况与郗氏并无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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