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眉眼间尽是冰冷,回到长安后,他的背后是崔家,是东宫,无论白天黑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永坠无间。 他方才对沈蜜儿说的,也是对他自己的告诫,他不属于这里,实在不宜跟沈蜜儿有太多的纠葛。 他欠她的,他会一一还清。 “叶澄,你在这儿啊,你看到我姐了吗?”沈安瞧见了他,气喘吁吁地问道。 “我到处没见着她,坏了,她不会去如意楼了吧!” …… 沈蜜儿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 也不全是因为香秀她娘的请求,沈蜜儿和香秀到底是朋友一场,若连她也狠心不去,沈蜜儿良心难安。 她没从前门走,在如意楼后院的做活的阿嬷跟绸庄的钱阿嬷认识,那阿嬷听了沈蜜儿的来意,掂量着手中沈蜜儿塞过去的碎银子,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她放了上去,嘱咐她千万莫让旁的人给发现了,也别久待,送完钱就走。 沈蜜儿从阿嬷指的那扇暗窗翻进了香秀在的屋子,当即就被房里浓重的脂粉味和说不出的味道呛了一下。 “蜜儿,你怎么来了?” 香秀的眼睛肿的像个桃子,见了沈蜜儿,她惊诧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 沈蜜儿瞧着香秀的模样,挺不落忍,但还是狠狠心,将香秀她娘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她将钱袋递给香秀,“秀儿,这钱是你娘托我带给你的,你收好。” 香秀见了银子,怔了一下,又呜呜扑到沈蜜儿怀里哭了起来:“他们既然就这么狠心把我卖了,还拿钱来装什么样子?” “我才不要他们的钱!蜜儿,这钱你拿去吧。” “香秀你这是啥话?有钱放在自己身边才是正事儿!”沈蜜儿道:“秀儿,你先把钱攒着,等以后我也攒到了钱,一定替你赎身!” 香秀泪眼朦胧地直起身子,朝沈蜜儿直摇头,带着哭腔:“蜜儿,你往后别管我了,我不能拖累你。” “我在这其实也挺好,有吃有喝的,我爹他往后也打不着我了……”香秀轻轻推了一把沈蜜儿,催促道:“蜜儿,你别担心我,快回去吧!” 门外脚步声渐近,有人砰砰敲门,一把中年凌厉女声隔着门响起:“蕊娘,再过一会你就要上台了,赶快装扮上。” 又听她对周围人吩咐道:“都给我把人看紧些!” 被唤作“蕊娘”的香秀怯怯地向门外应了一声,又转身朝沈蜜儿紧张道:“蜜儿快走。” 沈蜜儿也不拖延,却发现她来时的那扇暗窗不知何时被关得死死的,怎么都打不开。 门外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有六七个人正朝这屋走来。 香秀急得直冒冷汗,“蜜儿,如今这屋只有这扇门能出去了!” 香秀将梳妆台上叠放整齐的舞裙递给沈蜜儿,“蜜儿,你换上这个,过会混在要上台伴舞的人群里,寻着机会就从后门出去。” 沈蜜儿将衣裙展开,她瞧着那过分单薄窄小的的两片舞裙,有些犹豫,“这能行吗?” 情急之下,也只有这样了。 脚步声已至门口,屋门瞬息被推开,沈蜜儿被香秀推到屏风后面,如意楼的姑娘们鱼贯而入,领头的那人瞧着香秀还没换衣服,不悦道:“蕊娘,你的衣服呢?” “衣服…被我弄丢了,这位姐姐,能不能晚一些再…”香秀试图拖延。 “来不及了,台下的客人都到了!”领头的姑娘从旁人手中接过新的衣裙,朝边上的人嘱咐道:“快给蕊娘换上!” 在屏风后的沈蜜儿换好了衣裳,穿过了人群,发觉没人注意到她,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摸索着往后院走去。 沈蜜儿身上穿着的是异邦舞裙,上衣窄小,腰腹处缀着铃铛璎珞,她穿着浑身不得劲,走两步就要把随着行走动作越来越往上的上半身衣裳往下拉拉。 晋朝强盛,在衣饰饮食上也格外包容,异邦服饰在长安备受推崇,据说连公主贵女们都有那么几身胡服。 这股风□□到她们岷州的如意楼,就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了,胡服舞裙是越改越短,用料也越发清凉,奈何如意楼附庸风雅的客人们大多都爱看这样式的。 华灯初上,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微胖男子走进如意楼,门口的小厮见了男人,眼睛一亮,赶忙上前殷勤道:“纪老爷,您来啦,赶巧儿今夜有绝色新人儿,那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 “纪老爷,您可得多多捧场啊!” 那名被唤作“纪老爷”的中年男子不置可否,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当即就有手下人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小厮。 小厮接了,乐得见牙不见眼,“得嘞,小的这就给您安排视野最好的包间。” 一行人往二楼转角的包间走去,路过通往后院的走廊时,隐约可见一截雪臂和女子柔软曼妙的腰肢在视线中一晃而过,铃铛叮铃作响,仿佛在诱人接近。 被簇拥在人群中心的纪老爷停下脚步,目光转向了通往后院的那条走廊。
第14章 两个手下在纪府多年,现下瞧见自家老爷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上前,一左一右拦住了沈蜜儿的去路。 “这位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往哪去呀,陪咱家老爷乐一乐呗?” 后院的小门近在咫尺,沈蜜儿眼前却忽然站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将她的去路拦住。 她面上的惊惶一闪而逝,侧身灵巧地避开了男人的禁锢,加快了步伐,往后院逃去。 那纪府的人伸手才触碰到沈蜜儿手臂,就被人躲开了。 纪府手下神色一变,他方才触碰到的肌肤滑如凝脂,滑溜地就像在摸一块嫩豆腐似的。 他一边回味着方才的手感,一边指挥同伴将通往后院的小门牢牢堵住。 这下沈蜜儿逃无可逃了。 望着近在咫尺却被牢牢堵死的出口,沈蜜儿手心出了黏稠的薄汗,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她感到了恐惧与危险。 “我不是这儿的人,你们别碰我!” 沈蜜儿的嗓音甜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听在别有用心之人的耳中,便被解读成了某种欲拒还迎。 “嘿哟,这小妞还挺有性格,放心,咱们纪老爷向来出手阔绰,亏待不了你!” 瞅着眼前小美人露出无措的神情,纪府手下使劲压下心中疯狂增长的隐秘的满足感,放声调笑道。 眼见纪府的人就要上前来抓她,沈蜜儿哪里能让他们如愿,既然后院的路被人堵住,她就朝正门跑。 如意楼舞台上,姑娘已经登台,大堂中除了纪府的人,少有客人将目光投向这里,偶有被沈蜜儿容貌吸引过来目光的,也早已对此种现象见怪不怪,有好事的甚至在一旁叫起了好。 纪老爷负手立于原地,将眼前发生的景象尽收眼底—— 眼前的沈蜜儿神色焦急,芙蓉面覆了薄汗,垂下的几缕乌发乖巧地贴在鬓边,为主人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胡服舞裙将她漂亮修长的身段尽数勾勒,随着沈蜜儿越发急促凌乱的步伐,缀在腰腹的璎珞铃铛也随之碰撞出时缓时急的叮铃声。 美人落难,看起来好不狼狈,却也大大挑起了在场男人的保护欲与征服欲。 纪老爷缓缓勾起嘴角,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 如意楼的姑娘,何时这么懂得勾人了? 纪府人多势众,不过几个瞬息,沈蜜儿已经被人逼到了墙角。 纪老爷眼神微眯。 人群中的小美人明明都害怕的发抖了,却还是不肯向人低头,清凌凌的目光倔强地瞪着她眼前的人。 带劲,太带劲了! 他是向来都是狩猎的那个人,而作为猎人,最愉悦的时刻并不是收获猎物的那一瞬间。 而是看着倔强清高的猎物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梨花带雨地挣扎,最后乖乖地臣服在他的脚下。 他所痴迷的,向来都是这个过程,而现在,正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 “如意楼”浮金大字牌匾之下,一道挺拔清贵的身影陡一出现,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瞩目。 谢忱面色疏冷,踏入了如意楼的大门,纸醉金迷的脂粉气息霎时迎面而来。 此地的如意楼与长安城中文人骚客的喝酒吟诗之地不尽相同,做的是实打实的生意,便在大堂之中,就有男子搂住相好的女子,行丑态毕现之事。 谢忱步履不停,眸光冷淡地扫过人群,最终停留在声色鼎沸大堂中不起眼的角落。 “这位郎君,可有相好的姑娘?”如意楼的鸨母迎了上来,结结实实地挡在路前。 鸨母干这一行的,见过的人可太多了,见此人一身的清贵倜傥,抬脚一进门就将花团锦簇的如意楼衬得失了颜色,当即就断定了此人非富即贵的身份,见钱眼开地热情招呼道: “不论郎君要什么样的姑娘,我们如意楼都有。” “我来寻人。” 鸨母见谢忱神色不变,轻松地绕开了她,直往纪府老爷的包厢那而去。 纪府老爷,那可是他们如意楼的大财主,鸨母脸色微变,这怕不是个来闹事的。 她略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小厮拦住了谢忱的去路。 又有一个小厮见状,神神秘秘地附耳到鸨母耳边,眼神在谢忱那儿飘忽不定,隐约能听到他口中传出“京城外放”“新任知县”“新官上任”之类的只言片语。 鸨母听完,神色稍定,她复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子,咂摸起方才小厮话中的信息。 不管此人是不是岷州新上任的知县,上任的三把火是不是要朝着岷州的地头蛇纪府,都跟她如意楼没有关系。 她经营如意楼多年,早已深谙几头不得罪的道理,只是她向着纪老爷这个大财主的意思还得要尽到。 她已派了人去知会纪老爷,自己便在这里为纪府拖延些时间。 鸨母身旁的小厮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碗酒,鸨母将那酒递向谢忱,咧唇吟吟笑道:“这位郎君,我们如意楼的规矩,进了如意楼,不管是来找乐子,还是来找人,进门的这一碗酒呀,都必须得喝!” 清冽的酒液逸出酒香,谢忱皱眉,眼角瞥见沈蜜儿那边的动静,隐约传来几声女子的低泣—— 他接过鸨母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郎君是个爽快人。”鸨母见他饮下,痛快笑道。 原本拦在他身前的小厮们也让开了一条道。 …… 沈蜜儿被纪府的手下拽到了纪老爷身前,手腕被人牢牢地攥着,让她逃脱不得。 “抬头。”纪老爷中年人的声线响起,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沈蜜儿错开眼去,“我不是如意楼的女子,你们这样是…强抢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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