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邈再度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并不很严肃地说道:“下次若宿醉上学迟到,本王可不会再偏袒了。” 赵意南摸着微痛的额头,不好意思地回了极低的一声“哦”。 回南风阁的路上,她抬起左右两个手臂嗅了一路。 没什么味儿呀…… * 勇毅侯府两代猛将,当年□□开国,沈家曾立下从龙之功。 可以说,这大虞江山都是沈家两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拼死沙场打下来的。 前些日子,京郊梅花盛开,沈时砚盛情递了请柬邀赵意南同游。等了足足一个礼拜,也没等到一句回音。 他堂堂勇毅侯府世子,如何能受得了这等轻视? 赵意南,你有何好高傲的?等赐婚圣旨一下,迎你进门那日,便是我沈时砚弃你如敝履之时。 一时愤懑,从学堂出来便去往他小妾的温柔乡。 怀抱美人,誓要喝个不醉不归。 这一醉,再睁眼便到了第二天正午。 沈平下朝回来,听闻世子昨夜宿在小妾房中,还竟没去学堂。他一路冲到沈时砚院里,踢开他的房门,拎着他耳朵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 “爹,你干什么爹?”沈时砚费了老大劲从沈平手里挣脱,没好气问道。 近来许是气运不佳,不但在赵意南那儿碰了壁,就连他爹都看他不顺眼。 “这驸马你还想不想做了?若不想做,趁早说出来,老子一并将这勇毅侯世子的头衔给了别人!” 往日与那些混不吝合伙嘲讽那位公主也就罢了,今日他儿子在学堂里的冒尖之举,随从一早禀告给了他。 如此沉不住气,简直不像话! “爹是一家之主,爹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沈时砚赌气回道。 他深知他爹愧对他早亡的生母,绝不会轻易将世子之位给了别的儿子。 况且,比他年长一些的庶子早已娶妻,小一些的还在玩泥巴。 唯有他,是这侯府的希望。 沈平见沈时砚如此扶不上墙,一怒之下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吓得他那小妾和下人们都跪到地上。 不过打完巴掌,糖也是得递一颗的。 “你且忍耐一时,待将那公主迎进门,你想上天老子都由你。” 不出一月,谢邈恐怕已经毒入膏肓,药石枉然。 只待迎亲的那一日,便是他沈平改朝换代之时。 不过此等冒险之举,沈平自然不会跟这个毛还没长齐的愣头小子透露半分。 眼下要做的,便是假意归顺龙椅上那小屁孩,静待谢邈归天。 郑重其事地交代完,伸手在儿子肩上用力拍了两下,语重心长地看他一眼,便扬长而去。 沈时砚毕竟稚嫩,哪里考虑得到他爹话中深意? 只觉得若娶个女人要这般腆着脸皮,他宁肯随便娶个听他支使的寒门小姐。 * 赵意南才回房,青芜就从自己房里出来。 见主子完好无损,容光焕发,全然没有往日被夫子训斥之后的颓丧模样,她悬了半日的心这才落地。随即讶然发问:“王爷竟没责罚殿下?” 赵意南回她一抹得意的笑容,走到妆台前坐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她就是顶着这样乱蓬蓬的头发,坐在学堂里听了一上午的课,还跟大张旗鼓送姑父去了府门外! “快帮我梳头!” 青芜笑着走近,调笑她:“奴婢若是王爷,见殿下如此勤奋用功,想必也会狠不下心责罚呢。” “快别说了……” 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她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将今日谢邈如何打脸沈时砚的趣事讲给青芜。 头发梳到一半,门童领着一个小太监在门外求见。 赵意南一听来了太监,轻叹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圣上口谕,他已经将靖南王请来学堂授课,殿下便也该遵守约定。下月初八,圣上在宫中设宴,邀请诸位世子前来赏花,届时还请殿下赏光同去。” 青芜给赵意南绾好最后一缕头发,从妆奁盒里取出一对珠花让她首肯。 含苞待放的赪(cheng)霞①色绢丝花瓣在明亮的铜镜前分外明艳。 这对珠花她从前很少戴,今日却莫名觉得跟自己身上飘逸的绫罗衣裙很配。 “戴上吧。” 小太监急忙很有眼色地赞叹:“公主殿下姝色无双,想来定能引得那些世家子竞相折腰。” “本宫戴它,只因喜欢,并非想要谁为本宫折腰。” 小太监自觉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见赵意南起身,忙缄口垂首让到一旁。 走出两步,赵意南蓦然回首。流畅的下颌线勾勒出的修长脖颈逆着光,脆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但又因它过分美丽,寻常人轻易不敢靠近。 “回去告诉皇兄,本宫知晓了。” 语罢,昂首阔步走出门外。 如果注定要面对宿命,她也会以最美的姿态,笑着面对。 不过,在那之前,她的生活将一切如常。 如此一反常态的听之任之,青芜担心主子又要做什么傻事,连忙快步跟上。 赵意南瞥她一眼,嫣然一笑:“别担心,我去趟王府。霍大缸回来了,上次说了找他,还一直不得空呢。” 青芜总算有一点点的放心。 有霍将军陪着,想来主子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 腹间伤口上的毒性正在谢邈体内飞速蔓延。 离开公主府,一上马车,他一对剑眉霎时拧成一团。蚁噬般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苍白着一张脸,伸手撑在车壁上,勉强稳住身形。 毒发竟比想象的来的还要快。 看来沈平敢大张旗鼓让他在王位和性命之间选一样,并非虚张声势。 回到王府,直奔书房。 正在练剑的青羽一看到主子满头大汗,面色煞白,忙扔了剑,从庭院中奔至谢邈面前,搀着他进了屋。 “可有查到?”被扶至榻上坐下,谢邈拧眉忍痛问道。 早上出门前,谢邈曾让青羽暗中查探勇毅侯府近日都与什么人往来密切。 那日的杀手是沈平手下,这一点已经不言自明。他竟然私养杀手,在闹市堂而皇之刺杀摄政王。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得不早防。 青羽拱手回禀:“除了郑吴王刘几大世家,还有昔日曾带过兵的曹将军以及其他几位将领。哦,还有,半月前,沈府突然接待了一批番邦人到府上丽嘉做客。” 番邦? 府医说他未曾见过这毒药,莫非它来自于番邦? “那番邦人什么身份?” “约摸是商人。若是皇室贵族,理应由圣上出面接待。” 谢邈深若寒潭的双眸不见一丝波澜。 半晌,他把目光聚焦到青羽身上。 “即刻拿着本王的鱼袋进宫一趟,北藏书阁里有历年番邦来朝进贡时留下的资料。限你明日午时前,明确回禀本王,这群番邦人士,究竟是否来自皇族。” “是。” “顺便叫府医来一趟。” 为了放出毒血,谢邈腹间的伤口已经被府医划了数刀。从原先寸许的长度,如今已经有成年男子拳头那般大小。 伤口一直未见愈合,反而溃烂化脓的趋势。 简直没法看。 如今解药没寻到,伤势日益加重,府医便只能用些麻醉和镇痛的膏药,给谢邈厚厚敷在伤口处。 “麻药可能会致幻,王爷早些歇息。” “多谢。” 换好药,霍刚正好当值回来。 他急匆匆进来,身上甲胄都未来得及卸下,满面忧色,说有要事禀报。 作者有话说: ①赪(cheng一声)霞:橘调,比较浅的橙红色
第8章 官至兵部侍郎,霍刚却并不引以为傲,主动请缨谋了份在京城各大要道巡逻的差事。 方才下值回来时,路遇一茶铺,里头一男的如此说:“昨晚我回家路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男的,上来就扒光我的衣裳。” “你这是遇到变态了呀?” “他举着火把,跟庙里的罗汉一样面无表情,吓得我还以为他是疯子,要将我就地点了。谁知道他往我身上照了一圈,最后扭头走了。” 初听这怪闻,霍刚犹觉得好笑。 可一上午,他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类似的事情。 被扒光的都是男人,都是近两日发生的事情。 将路上见闻一一回禀给谢邈,霍刚双手抱于胸前,纳罕道: “莫非他们在找什么人?” “那些人确然不曾非礼一位女子?”谢邈问。 霍刚想想,道:“倒也未可知。若女子遇到此事,定不会随意声张。” “加紧城中布防,若再遇到此事,将那作乱之人就地绑了,即刻送去刑部审问。” 霍刚应是,正要退下,突然注意到谢邈脸色不太正常。 “王爷你……” “本王无碍,城中百姓安危要紧,你加紧去调兵。” 谢邈位高权重,行事专断,树敌众多。霍刚很容易就猜到他许是又遭了暗算,不过府里大夫医术高明,谢邈每逢遭难都是安然度过,他便不再多问。 天不亮就去当值,一回王府就直奔书房,今日霍刚还未得片刻休息。 所以便先回了自己院里,稍事休息。 * 马车在靖南王府门前停下,赵意南撩帘下车。 自一年前小姑与谢邈和离后,她便再没来过此处。 稍稍理了理衣裙,她便提步上了石阶。 青羽认得她,一听她来找霍刚,便说:“霍将军才回来不久,正在书房与王爷议事。” 赵意南便一路来到谢邈院里。在门外没听见声音,又见门口这边没人,不死心便扒在门上,往书房深处探视过去。 便瞥到榻上打坐的谢邈。 心里一个咯噔,悄咪咪缩回脑袋,转身正要离开,便听见谢邈低沉的嗓音传来。 “站住。” 赵意南当即夹紧手臂,贴在身体两侧,不再乱动。 “转身。” 赵意南僵硬地照做。 看到谢邈唇边似乎牵出一丝浅笑,她心中的紧张顿时下去几分,挤出笑脸,问:“姑父,霍刚呢?” “他有军务在身,方才已经走了。” “哦,那我就先不打扰姑父休息了。”赵意南屈膝朝着谢邈行了一礼。 谢邈忙道:“等等!” 他锐利的视线在赵意南身上扫视一圈后,随即又垂下去,不再看她,淡淡道:“走吧。” “姑父有何吩咐?”赵意南试探着问。 看他脸色似乎不太正常,又见他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她感觉他似乎有话要问。 谢邈重新往她脸上看来,问:“天色已晚,你要去何处?” 赵意南眼珠一转,小声嘟囔:“自然是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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