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银揪着手,抱怨道:“小姐,那玄武门的守门可是给我吃了个闭门羹,说是,入了宫的娘子就是大内的人,与家族不得联系过密,让我隔几日再来。” 魏杏瑛叹了口气,放下青瓷碗,两手撑着脸道:“祈春之前能拿信件回来,可能是她与程淮之那边的人走得近,守门能卖个薄面。说到祈春,不知她的病的怎么样了,这都三四日了还不见好,要不你带点糕点小食去下房瞧瞧她。” 双银心里正发堵,虽娘娘没有怪她的意味在,可娘娘怎能当着她的面夸祈春! 她偏过脸去,语气有些吃味:“娘娘,她那又不是大病,就值得让您这么记挂?那我让她带病来吧,左不过能伺候娘娘是她的福分,我也给她早点儿让位。再说了,她能带信件回来,是因为人家的程淮之的干儿子是李鱼,她和李鱼有首尾,人家是给李鱼面子,不是给她!” 魏杏瑛哪里能不知道双银这小丫头吃醋了,讪笑道:“双银,你在我这儿也是最得力的大宫女啊。这下头的洒扫娘子和杂役宫女们哪个不是最听你的,让你管的服服帖帖的!昨日上院儿里逛了下,刚下了雨,可地上一点枝叶都没有,可见是你吩咐管理的好。” 说完魏杏瑛又正色补了几句,“不过,你也别瞧不上李鱼。人家现在可是个少监,从四品官儿呢,在内廷又人人让三分,咱这种没后台的不能得罪人家。宦官不宦官的,对人家祈春好就行了,之前洒扫娘子提了一嘴,说是李鱼去耳房给祈春送药了的,只要祈春乐意,我个做主儿的不会拦着她,也更不会轻看了她去!” 双银哼了一下,面上却很受用,咧了下唇角,后又用拧干的手帕子给魏杏瑛擦了下手和嘴角,回道:“娘娘,您净说甜话哄着奴婢了。” 不过,砸莫砸莫刚才的话,魏杏瑛猛地心里咯噔一下。 说到人家祈春身上,她才发觉她对太监这类身体残缺的群体不带任何偏见。 是因为淮之也在里面吗? 命运对他如此不公,他们相识于微末,她才不愿在他家族尽亡后像他人一样可怜轻视他? 说来也奇怪,淮之都进了内廷了,还是不习惯让他近身伺候。 那日他替她来撑腰,两个人贴得那么近,他的脸入了她的眼。 漆鬓朱唇,琼鼻如峰,唇角噙着浅笑,眸子里裹挟着能把她灼烧殆尽的情意,似之前的相敬守礼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一有机会就恨不得欺到她跟前来! 那人白皙如玉的手指骨节曲着,虚虚笼住黄澄澄的糖块,喂到她嘴边,她的心像急着出笼得兔儿,上蹿下跳。她狠狠呼吸了几次才颤巍巍地想避开他的手接过糖块,但避无可避,还是擦过了他的食指。 看她吃瘪,程淮之才满意地勾唇笑了下,从胸口处开襟处拿了缝着杏花的手帕出来,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指,又妥帖放回了胸口处。 他当公子郎时的习惯还在,讲究的很。 人家喜净,挑不得人家错处。 可她总觉得不对劲,本来没交集的两人似哪里亲热过了头,搞得她不上不下,莫名地脸热了起来。 双银看她陷入沉思,又奇怪地脸红,只得多苦口婆心地多叮嘱了几句,“您现在本来就守活寡,才觉得一男一女只要说得来就成!但若果真当了人家的对食以后,悔都来不及,以后可就是冷暖自知了,我不和您争辩。我是瞧着太子比程淮之好,您自己掂量好,这选错郎,误终生啊。” 魏杏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谈过情爱的小丫头倒是说的有板有眼。 不过片刻,槅扇门外传来一道平缓的女 声,“娘娘,祈春病大好了,回来伺候娘娘了。” 魏杏瑛面上大喜,急着从榻上下来,踩着双绣花软鞋,亲自去迎了她。 一进门,魏杏瑛拉着祈春的手上下打量,慰叹道:“消瘦了几分,还好面色红润,说明调养的不错,今天正念着你病如何呢,想你了。” 祈春生得模样清秀,唇角上右侧生了一颗小痣,眸色沉静,她做事素来谨慎内敛,可谓是魏杏瑛得主心骨儿,应付不了得人情来往,她都会先问过对方再下决定。近来她不在,魏杏瑛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祈春抿嘴笑了一下,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信笩来,说道:“娘娘,回来前我去了趟儿玄武门,守门的值班儿把魏太卿的信件给了我,我给您带回来了。” 魏杏瑛眼里迸发出光亮,喜道:“我的好祈春,刚痊愈就忙活我的事儿,太麻烦你了。” 说着就让祈春先坐下,手下忙着拆信笩,不忘挤眉弄眼地问道:“祈春,昨日宫里都传遍了,说你和李鱼早就好上了,可有其事? 后宫难熬,上到主儿下到宫女都八卦,爱打听点别人的事儿,给自己个儿的生活添点滋味。 祈春皱了下眉,道:“怎得有人这样嘴长,说到娘娘这儿来?是谁,我不在这几日可是宫里规矩松散了?” 双银站在一侧冷着脸,手上擦拭着茶盏,甫一听到李鱼这两个字眼,立刻竖起了耳朵,结果八卦没个着落就听到人家一通指责。 双银直接哼出声,“可不是,不像您,病了都不忘和那小内侍谈情说爱呢。宫里只有我管,您一回来就挑毛病,左不过你接了去吧。” 祈春不与她计较,喝了口茶润了润喉才说:“他对我是极好的,亲自喂我喝药,端茶倒水,人也不轻薄。文书房那么忙,他都每日来,不过没松口,顶多是两个人中间有点情动,他拉了我的手又很快放开了,耳朵根都红了,像是前头没跟别人好过。我自己估量着和他过日子也行,左不过他品行好,不会错付了我去。不过倒是他,怕自己某天出了事儿会连累我,不敢提和我成亲一事。” 双银咕哝了一句,“和太监算什么成亲啊。” 祈春眼神澄澈,坦荡道:“太监也是人,宫女也没高贵到哪里去,都是主子的奴才,谁还能看不起谁?那是自个看不起自个儿!” 双银气急喝道,“你?” 魏杏瑛蹙眉阻止:“都是自己人。” 信封终于拆开了,结果内里的内容看得她胆战心惊,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祈春不再和双银拌嘴子,见状急忙问了自己得小主儿,“发生了什么事。娘子的脸怎么这么白?” 信件从她手中滑落,魏杏瑛喃喃道,:“爹说,朝廷最近不太平,让我保护好自己,他虽是太子党,却也是主和不战派,与太子手下下属近来有些意见不合,。那日他瞧见卫卿私下叫了人马去城郊去了,怕是要生事,而且,最近府上死了几个出去采买的家奴,连尸首都找不到。他也不敢告诉大理寺,生怕这件事和太子有关,他先按下了自己在私下查探。你说我爹不会有事把?双银,祈春?” 魏杏瑛像没了主心骨儿,瘫坐在梨花木贵妃椅上。 双银眼皮子一跳,自言自语道:“和太子有关?啊?可太子殿下非常敬重先师啊,不可能的。” 祈春握紧魏杏瑛的双手安抚:“娘娘,您先别急,魏大人一向明哲保身,在朝堂没几个仇人,暂时不会有事儿的。” 魏杏瑛垂头丧气,像打了败仗的将军,只能说,“我们等爹之后的消息把,在这里瞎操心也没用。” 永和宫静下来,众人各怀心事,直到院里传来格外细又尖锐的嗓音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太后娘娘,有旨宣召。” 魏杏瑛一惊,连忙弹坐起来,匆匆来到院里,跪下接旨,答道:“臣妾在。” 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冯守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后娘娘聪慧敏秀,乃本朝福星,太上皇虽缠绵病榻,却不忘夫妻百日恩,今夜特召太后老祖宗到永寿宫看顾。” 魏杏瑛跌坐到地上,面色灰白,手指颤抖着接过旨来,魂不守舍地回了句:“谢主隆恩。” 大太监冯守转身离去,双银连忙搀扶起地上的魏杏瑛,急得也是要哭出来:“怎么太上皇要找您侍寝啊?谁人不知道他老祖宗爱用那等手段凌辱与人啊?再说您这么年轻,太上皇都六十了,怎么能…。这不糟蹋了吗?之前太子也说只是个挂名太后,摆设儿,怎得今日?我去找太子?” 祈春紧抿着唇,强装镇定道:“娘娘您别怕,我去找都督想办法,这估摸着是太上皇一时兴起,或者被谁吹了耳边风来,才想起您来,都督应该还暂且不知道这事儿。”
第7章 都说是福星,太上皇也沾沾…… 永和宫三人一听到侍寝的噩耗,站在院儿里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晌午三时,游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再过几个时辰,魏杏瑛就得移驾永寿宫去陪她名义上的老丈夫了。 魏杏瑛站都站不稳,被扶到了黄花梨圆凳上,她绣金袖口下手指止不住颤抖,哆嗦着嘴皮子问:“我听说人上了六十,再得了病,肉皮儿就像个松松垮垮的布口袋,下头呢,则像被蝗虫吃得就剩些碎肉黏着骨头,扎紧了口子,精神头儿还是会溢散去,老味儿如骨附蛆。双银,我怕啊,我趴在那样一坨东西上,我恨不得找个棱子把自己吊死啊。” 双银一听,呸呸了几声,豆大的泪珠儿在眼眶子里转圈,打起几分精神头儿劝道:“娘娘,不吉利,您快别说了。我让人去传了太子殿下,他不会不管您的,若不成,晚上我替了您去,左不过太上皇现在老眼昏花,分不清谁是谁。” 魏杏瑛按住双银的胳膊,凉凉勾了下唇,似是认了命,道:“你还是清白之身,作不得。入宫前,爹说他跟了太子,这样太子会看在他的薄面上多看顾于我,他本可以中立,夺嫡是个危险事儿,却为了我摊上这差事儿。进了宫以后爹让我苟着,说不得罪人儿就不会有事儿,我听了他的,这几年来谨小慎微,见人儿就赔笑脸,我知道她们都瞧不上我,说我没骨气,可是我爹只剩我一个,我不能死在他前头。今儿个啊我自去,这是我的命。” 祈春紧绷着脸,急要时刻她反而更冷静,已经想好了几种法子,说道:“娘娘,你们先别急,我有几个法子,暂且一试,比坐以待毙来的好。双银,你去请了太子是不假,可是李鱼和我提过一嘴,太子因卫盛一事正在镇抚司接受审查呢,暂时脱不开身来。娘娘,你翻出您的金银细软来,上咸安宫走上一趟,这个时辰,两位太妃应是在一处话家常,就像您以前那样,和她们打一会儿双陆,记住,不能赢只能输,在这过程中套问一些太上皇的近况,从中咱们再想解决办法。” 魏杏瑛从袖口处取出手帕来擦了擦眼泪,眼神带了些许希冀,吩咐双银:“双银,你收拾一下陪我来。死马当成活马医。” 祈春看娘娘精神头儿回来了,咧了下唇,上前一步拉着娘娘的手,陈情道:“娘娘,我去司礼监找程都督,倘若不在,我就一直等,咱们都努把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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