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在寻常时候,薛朗必会笑着与梧桐说笑两句,可如今被戳痛了心思,他便只是沉下面色,吩咐来福往刑部驶去。 一刻钟后,薛府的马车停在了刑部大门前。 叶谨言蹙着眉瞧见从马车上施施然走下来的薛朗,问:“你不是忙着去御前司当值吗?怎么还有空来刑部?” 薛朗的目光牢牢落在叶谨言身上,迎着他璨若曜石的黑眸,心头浮起来的歉疚让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只道:“正巧碰上梧桐,便索性送你回府。” 闻言,叶谨言便瞪了一眼梧桐。 威意凛凛的眸光投来,梧桐却破天荒地不曾屈膝讨饶,只在心里腹诽道:别的小厮能躲懒坐马车,他也能躲懒寻薛世子搭手。 十分公平! 叶谨言瞪完梧桐后,也不欲与薛朗客气,便让身后的霜儿先上马车。 立在一侧的薛朗眼瞧着叶谨言柔声与一小厮说话,还让那小厮也坐进了马车,霎时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霜儿缓慢地挪动步子,却因双腿疼得厉害,不知该如何登上马车。 叶谨言见状则蹙起了剑眉,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利落地将她抱上了马车。 霜儿红着脸坐进了车厢里,心里还念着在刑部大牢里吃苦的父母双亲。 叶谨言随后也坐进了车厢里,正挤在霜儿身侧,堪堪遮住她似折柳般瘦弱的身躯。 陷在惊讶中的薛朗最后一个坐进车厢,一落座,他便开门见山地问叶谨言:“你几时有了这样的癖好?” 叶谨言早料到了会被薛朗这般误解,叹息一声后与他说:“去素园,不必回叶国公府。” 车厢内狭小,似有一股沁人的清香飘入薛朗的鼻间,又见叶谨言将那格外“清俊”的小厮死死护在身后。 他霎时明白了些什么,便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问:“她是你养在素园的外室?” 若当真如此,他便着实不配称对玉柔一往情深,薛朗心里的负罪感也能少上些许。 叶谨言不置可否,身侧的霜儿便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他英俊的面容,心里不知是高兴多些,还是怅然多些。 正是因霜儿这细微的动作,也让薛朗借着空隙瞧清楚了那一抹清艳的容色。 不知为何,只这匆匆一瞥,他竟是心头颤动了一番,涌上一些莫名的熟悉之感。 待他再想去探究那抹容色之下的乾坤时,叶谨言已略带不虞地将霜儿揽进怀中,正巧让她的脸庞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如此强硬的动作,已是在想薛朗表达他的不满。 薛朗只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间却泛起一阵阵慌乱之意,就仿佛他正在失去什么极为重要的珍宝。 可他已从叶谨言手里抢夺了唐玉柔,难道还要再觊觎叶谨言的外室? 薛朗心里再好奇,却也不敢违了叶谨言的意。 一路无话,好不容易马车停到了素园前。 叶谨言便攥住了霜儿的皓腕,将她连搂带抱地抱下了马车,吩咐秀玉和秀珠扶着行动不便的霜儿进了素园内。 他才与薛朗告辞,只道:“多谢你的马车,过几日我请你喝酒。” 薛朗心间空落落的厉害,虽是竭力想去辨认霜儿的面容,可在叶谨言的刻意遮挡下,却只能瞧见一道身着宽大男衫的背影。 他恹恹地应下了叶谨言的话语,坐回马车后便吩咐马夫驶回镇国公府。 回府的路上,他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来福小意劝慰了几句,无果后便门房的小厮那儿拿来了唐玉柔的信件。 读完神仙妹妹情意缱绻的信件后,薛朗心头的不虞才消散了大半。 回信时,他却觉得提笔钝涩无比,好半天只写了几个字。 思绪不知为何飘到了与唐玉柔在假山下初遇的时刻,那时他被疼痛折磨得意识模糊,依稀间似是闻到过一股幽淡的清香。 与马车上闻到的那股味道似是有些相似。 可他却不能肯定。 薛朗低头去瞧了眼桌案上摆着的信笺,便只得对自己喃喃作语道:“许是昨夜累了,这才有些神思恍惚。” 他又添了一句笃定的话语,似是在说服自己那颗不安的心。 “我已找到了神仙妹妹,不该再多心多思。到时既伤了玉柔的心,又坏了与谨言的兄弟情分。”
第17章 涂药 素园内。 秀玉与秀珠搀扶着霜儿走进了内寝,见她脸色惨白,走起路来别扭怪异,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因擦伤的地方难以启齿,霜儿便只含糊其辞道:“方才在门前扭了一下。” 忠心耿耿的秀珠立时便要去拿红花膏来替霜儿揉一揉伤处,可秀玉瞥了眼正从庭院里迈步而来的叶谨言,便拉着秀玉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叶谨言一进屋,便见霜儿歪歪斜斜地靠在贵妃榻上,柳眉微颦,神色里凝着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之感。 忆起方才薛朗目不转睛地盯着霜儿的垂涎模样,叶谨言心里便生出些难以言喻的恼怒。 就仿佛他偷偷养在身边的娇花遭人觊觎窃取一般,心头的无名火摧得他失了往日里的清明自持。 可凑近霜儿后,见她红肿似桃儿般的杏眸里还莹润着几分泪意,那颗刚硬的心又不知怎得化成了一滩软.水。 他方才带着霜儿前去刑部时,因怕别人瞧出了霜儿的身份,对她的态度也算是有几分恶劣。 眼前的女子正微微侧着脸庞,恰露出白皙素绸般的脖颈,姿态清婉又沉静。 叶谨言漆色的眸子紧紧抓住霜儿不放,只觉她生的实在是过分瘦弱了些。 娇小的素脸尚且不及他的巴掌般大,低低垂着的羽睫如蒲扇般灵巧挺秀,更衬得她清减如云。 “平日里,你可有好好吃饭?”叶谨言冷不丁问她道。 霜儿这才从那丝丝入骨的痛意中抽身而出,扬起潋滟着水意的眸子,恰巧撞进叶谨言满是探究的视线之中。 她答得乖巧,只说:“我有好好吃饭。” 这一句话,不知怎得就让叶谨言轻笑出了声。他鬼使神差地蹲下了身子,好让他的视线与霜儿齐平。 说出口的话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温柔,“今日在刑部时我语气重了些。你可是觉得委屈了?” 往日里那般骄矜冷傲的人竟会这般小意温柔地与霜儿说话,直让候在廊下听墙角的秀玉和秀珠都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眸子。 只是叶谨言自己察觉不出来。 可旁观者们却眼明心亮。 非但是秀玉和秀珠,连梧桐也觉得,自叶谨言在素园留宿的那一夜起,便似乎有什么事不一样了。 此刻的霜儿被叶谨言如此温柔地劝哄着,心间的伤怮也随之淡去了不少,她只摇摇头,说道:“我知晓爷是为了我好,所以不觉得委屈。” 泛着缱绻情意的杏眸里透着些崇拜与信赖,无端地便让叶谨言生出了些难以启齿的热切。 他伸出修长的玉指,勾住了霜儿身前的衣襟,轻轻一扯,那件本就不合身的男子外衫便落在了地上。 再是小衣。 待一阵秋风拂来,庭院里的青玉树也终于覆上了不堪盈折的枝桠,更是瞧清了枝桠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蓬勃的欲.念在触及那骇人的伤痕时尽皆消退,剩下的却是浓浓的懊悔与叶谨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疼惜。 他问:“伤成这样,怎么没告诉我?” 霜儿红着脸遮住了自己,用微若蚊蝇的声音答道:“我不想让爷担心。” 依她来看,叶谨言能安排她与母亲见上一面已是格外爱怜她的缘故,她便也该体恤叶谨言几分,不能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叶谨言听了这等回答后,眸色里涌现的愧疚更甚。 他便起身从到外间,翻箱倒柜地寻出了治疗跌打擦伤的红玉膏,细细柔柔地替霜儿涂药。 绵麻的痛意裹挟着薄冷的凉意一齐向霜儿袭来,她本就是个耐不住痛的娇弱女子,如今更是嘤咛出了些细碎的呓语。 清灵的嗓音丝丝入耳,非但没有让叶谨言倍觉烦腻,还勾起了他心底的不齿之思。 涂完药后,霜儿松了一口气,叶谨言也逃也似地走去了净室。 冰冷刺骨的水浇遍他全身,才浇灭了那愈演愈烈的欲.念,将他拉回了理智清明的人世间。 冷意入骨。 叶谨言后知后觉地发起了愣,衣摆上缀着的水珠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些滴答滴答的零碎声响。 这等声响也让叶谨言思绪一顿,想到在王氏女面前,他越来越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这于他而言,似乎不是个好消息。 * 今夜月明星稀。 唐玉柔正苦恼于如何让薛朗死心塌地地爱恋着自己,以至于敢为她违逆镇国公夫人的心意,硬要将她娶作正妻。 她便也将往日里的清高自傲扔在了一旁,心急地在昨日写给薛朗的信中提及了“今夜共赏月”一事。 花前月下,明月当空。她又满腹经纶,自有法子能让薛朗倾慕于她的才华。 若是能让薛朗彻底地爱上她这个人,便是来日东窗事发,她也不必再害怕。 唐玉柔做了完全的准备,乃至于将高悬在望月台的上灯笼颜色都算计好了,可却没算到薛朗竟然爽约不至。 明明他在回信时欣然应允观月一事,唐玉柔这才会悄悄溜出叶国公府,只着单薄的衫裙,长身玉立地候在这望月台中。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薛朗仍是未曾现身。唐玉柔一腔热切的那颗心从朗月之上一点点地坠到了山底深渊。 她回身朝着红袖粲然一笑,眉目既清冷又孤寂,惹得红袖心疼不已。 “你可是觉得我很傻?” 红袖只摇摇头,静默地陪着唐玉柔立在这寂寂夜色之中,祈祷着薛朗的现身。 * 薛朗也并非是故意要爽约。 只是他白日里隐隐约约间瞧见了霜儿的容色,心潮便澎湃的厉害,便不慎将与唐玉柔相约一事抛之脑后。 可夜间安寝时,他因心绪烦闷而辗转难眠。贴身伺候他的大丫鬟白芷便去小厨房讨了一碗温热的牛乳羹。 又在床榻旁的珐琅熏炉里点了一支安神的木甲香。 薛朗这才生出了几分困倦之意,只是方才入梦,便发觉自己的身躯正陷在宽大的床榻之上,身侧则躺着个眉目生姿、肌肤胜雪的美人。 似乎便是白日里被叶谨言护在身后的那外室。
第18章 撞破 梦里的景象太过香.艳。 霜儿正用藕白的皓腕攀缠着薛朗不放,如美人蛇般俯身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哥哥为什么忘了我?” 薛朗的神魂皆在那一刻被霜儿勾出,俊脸上只余些瞻仰神明的虔诚。 待霜儿终于将丹唇映上他身时,薛朗却被一阵急促的叫唤声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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