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毕,朱华目眦欲裂,揪住其中一个的衣领,怒道:“是与不是!” 那银羽卫看了眼唐啸林,终于咬了咬牙,高声吼道:“是!” “好!”朱华随即背对一众银羽卫,俨然是统领语气,“看好了,朱华这就依照主公之命,以鲜血和乌桓草汁,将这枚银羽令染色!” 说罢,他咬破食指,将血液滴到阮青时的密信上。那上面的字迹是用掺了乌桓草的墨汁写成的,遇血乃溶,逐渐变成夜幕一样的深蓝色。 朱华将蓝色的信套在银羽上,用力向下一撸,那银羽遇此蓝竟然渐渐变得乌黑发亮,眨眼间,便成了另一副模样。 朱华高举此令,“从今往后,这才是世间仅此一枚的甲字银羽令!见此令如见主公,俞啸林,我命令你即可交出虎符和鱼龙儿母子,否则,别怪朱华翻脸无情!” 唐啸林出身绿林,这些年辗转南北,又刚拿下蜀中要地,岂是胸无成算之人。见此情形亦冷笑:“笑话!我唐啸林浴血奋战打下的基业,凭你一两句话便要拱手让人?朱华,唐啸林可以不做银羽甲字卫,却不能不做蜀中的唐将军!你要我的虎符,也要问我军中十万将士答不答应!” 唐啸林话音一落,随即曲手成爪,直奔朱华心窝。朱华功夫并不在他之下,当下挺身而上,与他战在一处。 门外则涌上潮水般的唐军,手持刀斧,与厅中几百银羽卫斗作一团。 银羽卫虽功夫高强,只怕寡不敌众。而唐军多吸纳流民,不过乌合之众。只要抢到虎符,便不怕他们不俯首称臣。 朱华心中想得明白,便边打边往议事厅旁的签押房去。 唐啸林怎能不知他的用意,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抢走我的虎符?也不问自己有没有这份本事!” 朱华与他同为甲字号,奈何晚了几年,便总被他隐隐压过一头。川陕这边,他是威风凛凛的唐将军,自己却要隐姓埋名做个汇通钱庄的掌柜,明明本事是一样的,教人如何服气? 此番夺取虎符,既是公干,也为私仇。这便是阮青时的用人之道了。 朱华一脚踢开签押房门,狞笑道:“看好了!” 随即伸手便要取桌上的虎符! 唐啸林横出一腿将桌子踢飞,虎符“咣啷”一声落在了签押房门口的青石地板上,随后被地面弹起,蹦蹦跳跳跃过门槛,下一刻,却是没有着陆,反倒被一直骨节分明的纤长素手捉住。 绿芜将虎符交到冰绡手上,随即闪到她身侧相护。 冰绡高举虎符,几步跑到议事厅前厉声道:“住手!” 渡口府衙混乱不堪,相距几百里的恩远王府同样乱作一团。 先前那些将檀琢团团包围的金甲兵听的是傅恒的命令,一见新嫁娘竟然是杏明,顿时齐齐倒戈,调转剑刃向外,将杏明与檀琢护在中央。 “杏明!” 傅恒惊怒交加,却在看见孙女那张泪痕宛然的面孔时,全都化作了心疼。 “你会后悔呀!” 杏明面色无悲无喜,只是留恋地抚摸着身上的大红喜服。 只一瞬功夫,杏明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与它缘分已尽,一扬手便将它撕成了碎片,露出里面贴身穿着的碧色软甲。 面上已然不复先前哀艳,而是一派疏阔飒爽。 “祖父,杏明从小父母便不在身旁,得您亲自抚养长大……您常教育我,’做人须得光明磊落’,杏明便是牢记这句话,往后做的每一件事,所求的都是一个’光明磊落’和问心无愧!玉郎与我……虽无夫妻之缘,却有金兰之谊!我自幼孤僻,于闺中无有玩伴,只一心向往军中,人人都道我是天方夜谭,痴心已极。若无玉郎知我敬我,放手任我行事,我便绝无今日!祖父,你亦常常与我说起,玉郎艰辛不易更胜旁人,怜其孤苦、赏其才华,为何今日、为何今日……” 杏明说不下去了。傅恒知晓孙女的脾性,只长叹道:“傻孩子,你傻啊!” “不!”杏明断然否认,“祖父,你只管想着教傅家长久富贵,怎么不想想,今日与你通谋之人,他的才略、他的襟怀、他的人品,可值得托付?” “哈哈!”檀瑞轻笑,“傅杏明,你说的对!” 电光火石之间,趁众人目光都在傅恒与杏明这对祖孙身上,檀瑞突然发难,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把便架到了傅恒的脖子上。 “祖父!” “傅老!” 杏明与檀琢同时发出惊呼,落在檀瑞耳中只觉可笑。 他手上用了力,那匕首便将傅恒的脖子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傅杏明,命令你的人,把檀琢给我捆了,否则,我便杀了这老东西!” “你敢!” “捆了檀琢!” 檀瑞双眼赤红嘶吼出声,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已然扭曲成鬼魅模样。 “快动手!” 却是明婉摔碎了一只茶盏,廊庑后顿时涌出一群刀斧手,虎视眈眈对着杏明的金甲军。 千钧一发之际,檀琢却对杏明轻笑,“无妨,谅他们这些人一起,也杀不死我!” “住口!”杏明怒道,目眦欲裂,却是始终也下不出命人捉拿檀琢之令。 “我数五个数,五——” “四——” “三——” 不用杏明下令,檀瑞数到“三”时,金甲军已然松动,隐有调转剑刃之势。 檀瑞轻蔑一笑。 却见一绯色声影快速闪入合围,与檀琢和杏明背抵着背,成了三角倚仗之势。 韩缜沉声道:“既然义结金兰,便是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多谢二哥了!”檀琢淡淡道,杏明却眸光复杂,眼睛惊疑不定。 “二——” “慢着!” 檀琢忽然出声打断,“明婉,檀瑞,你们就这样急着置我于死地,也不想着先救父王么?” “少废话!”明婉脸绽出一个阴沉的笑,“王爷中了乌桓草之毒,便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眼下,还是清理门户要紧!” “一!” 檀瑞最后这个字短促有力,杏明牙关一紧,几乎同时便要脱口下令。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檀瑞手上一动,下一刻便听得傅恒惨叫一声,重重跌落在侧。 “祖父!” 杏明一声悲呼,提着剑便冲向了檀瑞。 却见檀瑞面色古怪,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亦“咣啷”落地。 庭前众人齐声惊呼:“王爷!” 明婉僵硬地偏头望去,却是早已“中毒身亡”的恩远王正眸光沉沉地看向自己。 而檀瑞方才被迫跪下,全因膝窝被王爷随手掷出的茶盘击中,方才吃痛不能站立。 眨眼之间,檀瑞的刀斧手之外,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搭弓引箭的王爷亲兵。 “想不到我死以后,这里竟然如此热闹!” 恩远王脸色阴沉,语气却颇为嘲讽。 “父王,你将儿子瞒的好苦!” 檀瑞失声道,面孔已然恢复往日清隽,却是光华不再,唯有热泪纵横。 恩远王却不看他,只淡淡对傅恒道:“傅老好一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是将我的两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着实令本王心惊啊!” 傅恒却是没死。 方才那声惨叫不过是畏惧之声罢了。 推开杏明的手,傅恒面上已然恢复平静。 “王爷谬赞了!到底还是王爷与世子棋高一着,老朽甘拜下风!” 恩远王掸了掸衣摆上的水渍,忽然眸光一厉,随即朗声道:“世子之位空悬,由此引出今日这番闹剧,让诸位见笑了!云州承平日久,本王亦优柔寡断,方才纵得你们子不子、臣不臣!说起来,尔等之罪,首罪在本王。只是,事已至此,便正好借此机会,整肃纲纪、重复清明!” 顿了顿,恩远王目光看向檀琢道:“玉郎,你是本王的长子,素有雄才大略,只是性情偏执,缺乏历练。经过这些事……” “哈哈哈哈!” 檀瑞忽然大笑,打断了恩远王的话。 “好一句’缺乏历练’!怪不得父王一面对我温言软语、悉心教导,一面却对兄长委以重任!原来是将我当做兄长的磨刀石啊!哈哈!既然心中早定了人选,父王为何不早早断了我的念想!怎么,父王是对那姓俞的女人愧疚,所以才要她的儿子继承大统么!” 檀瑞委顿在地,句句泣血,惨然面孔作凄凉之声,不知是哭是笑。 “那我母妃呢!若不是娶了大虞的公主,父王的云州岂能有这二十年的承平时日!呵呵,母妃啊,他能对俞妃痛下杀手,焉能对你例外?你才是真糊涂啊!” “住口!” 恩远王大怒,“逆子!你与你母妃勾结外人谋杀亲父,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此刻已然命丧黄泉!从小到大,你的衣食住行、行止规矩,哪一样我不上心?我也曾对你寄予厚望,是你自己不争气!” “我不争气难道他就争气!他自幼言行无状,无数次冲撞母妃,长大后更是乖张狠辣,不止一次叫嚣着要杀我!这些父亲都看不到么?呵,偏心便是偏心,何苦诋毁于我,难道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檀瑞疯了一般叫嚣,恩远王头痛欲裂。 闭了闭眼睛,他方才道:“我老了,对如今的事也无心再管。今日诸位在此做个见证,檀琢,你上前来!” 檀琢应声上前,“父王。” 恩远王凝视他半晌,“父王老了,再折腾不起了,往后这云州便是你的了。” 檀琢一愣,眸中微有讶色。 恩远王自嘲一笑:“从即日起,檀琢便是我云州第七代王爷。我么,从此便做个太上王,颐养天年罢了!” “父王!” “王爷!” “王爷,可阮青时一事……” 恩远王摆手打断傅恒的话,“云州上下只能有一个王,你说的事,他说如何,便就如何!” 语罢,恩远王眼角潮湿,面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檀琢,你跪下,我还没说完。” “父王请讲!” 恩远王收敛笑容,神色复杂看了一眼檀瑞方道:“只是你须得以此玉玺为誓,发誓永远都不能杀你弟弟,否则,这方玉玺便再不姓檀,天下众人尽可夺之!” 此乃毒誓,比五雷轰顶、车裂凌迟之语,更能约束一代君王。 檀琢虽不甘心,却只能在恩远王殷殷注视下接过那方小小的玉玺,朗声鸣誓:“檀琢对此玉玺发誓,永不杀檀瑞,否则……此玺为天下有能者得,再不姓檀!立此为誓,天地为证!” “多谢王兄!” 这厢檀琢刚刚发过誓言,檀瑞便笑着起身上前。 站在檀琢身前,他状如疯癫,连连拱手作揖道:“往后,便要仰仗兄长,做个富贵闲人了,哈哈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6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