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说罢,命人取出一琉璃瓶的墨汁,正是银羽卫中为行走方便特制的墨。仔细看去,那琉璃瓶肚子上还有银羽卫的标记。 冰绡心中信了八九分,又问药婆婆:“婆婆,掺了墨汁的乌桓草汁还可以解毒么?” 药婆婆亦不确定,“墨汁本无毒,既然掺了墨汁之后毒性不减,想来药性也不会减少。可以一试。” 冰绡大恨,如此说来,唐啸林处必然也有此物,若是他能在两个时辰之内赶来,何苦要受朱华的挟制! 朱华看出她的心思。他是习武之人,以剑触地,仔细聆听便知,东西两侧有大队人马正前往此处。西侧自然是唐军,东侧一定是恩远王来追玉玺的大军。 若赶在此时,夺了玉玺奔回王城,便可上演一出围魏救赵、直取大梁!只是此计须得从速,等到大军追上,便来不及了! 他心中焦急,却面色不动,苦口劝道:“小姐,此地离渡口虽近,只怕两个时辰之内,唐军难以赶到。属下还是劝小姐莫要冒险为好!” 趁他说话间,冰绡已将手探入檀琢胸口,果然摸到一封信,展开来看,果然是青时先前那封“三不准”,信的左下角已经被檀琢的血液浸染,变成了靛蓝色。 冰绡一喜,随即迅速将纸团成小球,与朱华道:“看好了,若不给我解药,我便吞了这信,到时你便带着我的尸首和云州国玺一起去给阮青时复命吧!” 语罢便将那纸团往口中塞。 绿芜大惊失色,伸手去抢,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那纸团已经入了口。 还是朱华的手更快,一把捏住冰绡的下颏,道声“得罪”,手上一个用力,便将那纸团从冰绡口中掏了出来。 冰绡白皙的下颏被他捏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喉咙亦因异物进出而受到刺激,呛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得脸儿发红,眼中蓄满了泪。 朱华一时失色,也怕她真被自己逼到自尽,连声道:“小姐何至如此!” 随即命人将那瓶墨汁奉到药婆婆手中,“快给檀世子解毒吧,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冰绡的咳嗽尚未止住,便急着将自己的腕子往檀琢佩剑上一横,汩汩鲜血立即奔流而出,注入琉璃瓶中,将里面的墨汁染成了靛蓝色。 看着药婆婆将一整瓶都灌入檀琢口中,冰绡的心又悬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紧闭的双眼看,却是始终不见醒转迹象。 冰绡五内俱焚,“婆婆,他、他……这药是不管用么?” 药婆婆安慰道:“别急,就是仙丹也没有这么灵验的,我再给他施一次针。” 为防追兵,朱华已将火把熄灭。所幸药婆婆眼盲心亮,自是不需要光照亦能施针。冰绡眼瞧着檀琢身上的银针越来越亮,猛地回头,便见东方出现大片火光。 朱华脸色一变,“不好,王府追兵来了!小姐,请速将玉玺交出,否则,属下就要得罪了!” 冰绡知道强他不过,无奈只得从绿芜手中接过玉玺,刚要递过去,忽然闻听破空之声,竟是一只火箭直奔她胸口而来! 绿芜和朱华同时出手,双剑一前一后,将那箭斩为三截! 冰绡好险没有丧命! “留下我儿和玉玺,饶尔等不死!” 转眼间,恩远王的大军已到近前,火光映金甲,如夕照潮汐般渐渐合拢过来,欲要从东侧将朱华一众包围。 原来刚才那只箭,正是恩远王射出的。 “檀仲衡,还认得我么!” 冰绡猛然再向西看,却是唐啸林的大军从渡口城中倾泻而出,与恩远王的军队形成对垒,堪堪止住了他们的合围之势。 于是,朱华的银羽卫连同冰绡的马车,便被夹在了两军正中。 朱华脸色陡变,伸手便要再抢玉玺,被绿芜横剑挡了一下,冰绡便趁机从另一侧窗口跳下马车。 一手高举玉玺,一手捡起檀瑞的人头,冰绡竭力嘶声:“王爷,玉玺奉上!檀瑞已死,檀琢已服用解药!勿要再起兵戈,救人要紧!” 火光之中,恩远王乍见檀瑞首级,眼睛被猛然刺痛,张弓便对冰绡射来一箭! 亏得唐啸林一箭迎上,与恩远王那之箭矢相对,在冰绡耳畔发出铮然一声,直直落到了地上。 唐啸林不明就里,却也看到了檀瑞的首级,于是怒道:“檀仲衡,虎毒尚不食子,你眼下只剩一个儿子,还要赶尽杀绝么!” 恩远王急怒攻心,不奈与唐啸林口舌,只嘶吼道:“玉玺!” “檀琢在马车里,玉玺在此,王爷接住了!” 冰绡将玉玺朝着恩远王方向掷出,朱华知道此刻时机已失,只想走为上策,再不敢飞身相拦。 “绿芜快走!” 闻听冰绡如此,绿芜一时愣怔,“去哪边?” “自然是王爷那边,快!” 恩远王甫一接到玉玺,便对冰绡和银羽卫下了诛杀令,“将他们都给我杀了,为我儿报仇!” 唐啸林见马车和玉玺都到了恩远王那边,急声问冰绡,“丫头,玉郎如何了?” 冰绡目光追随檀琢的马车,恨不得透过车帘,立时见到他起死回生。可此刻却不是哭泣时候,只得压抑悲伤,高声道:“义父,檀琢中毒,方才已经被姨母解了毒!王爷不明就里,您却最清楚檀琢与我兄长之事。此刻若檀琢话事,他定然不会赶尽杀绝!求义父顾全大局,护送银羽卫出云州!” 唐啸林沉吟间,冰绡便厉声对朱华道:“还不快走!” 朱华深深与冰绡一揖,随即率领众银羽卫鱼贯而退。 冰绡看着他们飞快撤退到唐军之后,只觉心事一轻,心中亦空。 茫茫然朝着檀琢的马车跟去,全然不知已经距离金甲军的箭矢愈来愈近。 “小姐得罪!” 忽然腰上一紧,回神却是朱华杀了个回马枪,将自己紧紧一揽,随即奔回唐军之后。脑后箭矢如流星般射来,又被刀剑噼里啪啦地阻挡,蝗虫投禾般发出肃肃之声。 马蹄疾点,日月匆忙,转眼半月。 太子驾临西都,朱华冰绡一行不敢走川陕一线,只得绕行雍州,经凉州再赴京师。 这日于雍凉交界的密林中歇脚,却闻听灌木丛后小路有马车声,听脚步约莫有随从十几人。 朱华谨慎,并不仗着人多妄为,只吩咐屏息噤声,只等那行人过去,以免生事。 赶巧那一行人也择了此处歇脚。冰绡便听到一中年女子抱怨:“都怨你爹,听风就是雨!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抛家舍业到这里,何苦来哉!” 紧接着便有一个少女娇声接口:“娘亲莫要抱怨,姨母不是说了,云州富庶,景色风物、饮食用度,都比京城强上百倍!只要咱们有银子,到哪里不是享福!” 先前那中年女子又道:“不知羞的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云州可不比京城,咱们是投奔你姨母去的,莫要多生事端!” 紧接着便听得一个中年男人低声呵斥:“说了多少遍,莫要在路上提这些,怎么还记不住!哼,妇道人家到底眼皮子浅!告诉你们,京城就要大乱,咱们这是避祸,不是游山玩水!” 不止冰绡,朱华常跟在青时身边,此刻也听了出来,隔着灌木丛的那一行人,正是阮家四老爷阮义一家。 却是不知他们为何要弃京城而赴云州,也不知晓他们要投奔的姨母是哪家。 朱华用眼神询问冰绡,冰绡与他摇头,示意并不想与他们这一家子相见。 幸而阮义一家只是暂时歇脚,没有长留的意思,过不多时便吆喝下人整理东西、继续赶路。 谁料刚一动身,却听一个呼哨,打东边来了二十几个山贼,俱都面貌凶恶,直眉楞眼便冲着这一家子过来。 阮义吓得连声求饶,“好汉饶我们一家子性命,随身财物愿意一并孝敬好汉!” 对方乃是悍匪,霸下附近山头多年,不知祸害了多少往来客商,早就将一颗心磨得比石头还硬,打定了主意抢财杀人、去男留女,怎么还肯啰嗦,狞笑一声,提着刀便砍了一个随从。 阮义吓得肝胆俱裂,赵氏和平蕙母女俱都惊声嚎叫起来,随从们见此情形四下逃散,都想着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主家。 冰绡虽不喜欢四叔一家子,到底是亲戚,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于山贼之手。于是与朱华轻声说了句,朱华随即带着几个人杀了出去。 山贼悍勇,在银羽卫前不过蟊贼。不过片时,已将他们杀个干净。 阮义一家呆了半晌,方才哭着致谢,又要磕头作揖、又要掏钱感谢。因提前得了冰绡吩咐,朱华只冷脸拒绝了,又告诫前方哪里的路不能走,便将这一家打发了。 一路穿山过林,越往北泥土的颜色越黑,树叶的形状越窄。眼瞅着前方木叶萧瑟,地面已有厚厚松针。冰绡努力回想檀琢画的那张舆图,忽然道:“朱华,前面便是玉脂了,对么?” “正是。”朱华回话时,一双柳叶细眼里始终带着笑,其中狡诈之光,与阮青时神似。 “正好,我们借道玉脂,一来可以省些脚程,二来可以在七哥处好好修整一番。说起来我还没有当面贺过他新婚之喜呢!” 冰绡说的一本正经,眼睛漆黑发亮。 朱华低头笑道:“玉脂战事频仍,非休整之地,咱们还是绕道好!” 冰绡面有愠色,“别以为我不知道,刘大力是我们的人!” “正因如此,才要防着蔺赦的耳目。” “我就要去,我想七哥了!” 朱华笑道:“小姐,您可比云州的国玺还有用。若是教七少爷知道了,他一心软,将您放回了云州,主子非得要了我的命不可!” 冰绡气得跳出马车,胡乱往地上一坐,“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挟持小姐!我不走了!哼!” 这一路上她将胡搅蛮缠的招数用尽,早被朱华摸出一套对付她的招数。朱华叹了口气,吩咐左右,“用绸布将小姐裹起来,抬着走!” “你们干什么!狗爪子敢碰到我,阮青时剁了你们!”? 那几个银羽卫嘴上赔着笑:“小姐,我们可是离您老远,您别冤枉我们!”手上却十分利落,几下便将冰绡裹成粽子,抬猪一样,继续向前赶路了。
第92章 破局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转眼又是一冬,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 第七代云州王檀琢夜里是愁人,白日是志士。三年间,新王励精图治,于经济,先是将铜山铁矿收归官有,后又借反垄断令的余效,扶持中小商家,令云州富庶更胜往昔;于军备,趁着大虞内乱,将先前遮遮掩掩的稽查司巡卫统编入金甲军,又请唐啸林以训练银羽卫之法,将这只队伍训成一只悍勇劲旅,使之在往后的东征西伐中,立下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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