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笑起来,直笑得身子乱颤,泪水四溢。 恩远王皱眉训斥,“不成体统!“ 忽然眼前一花,仿佛从檀瑞手中飞出一枚闪亮物什,直直打向檀琢的胸口。 那物什极快,快到恩远王来不及出声,杏明也来不及拔剑。 檀琢尚未起身,本能从容躲避,不防韩缜紧紧跟在他身后,伸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下一刻,那物什便眼睁睁地没入了檀琢心脏处,他承受不住以手扶地,登时喷出一口鲜血。 杏明一剑劈向韩缜,切齿道:“我杀了你!” 韩缜早熟悉她的招数,向后一闪便轻易避过,目光复杂:“所谓金兰之情,只是对他,却不是对我,是么杏明?” 檀瑞却无心看这些男男女女上演痴情戏码,指着恩远王和一众弓箭手张狂叫嚣:“父王!你看呐,你的长子活不成了,现在,你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了!哈哈哈,你让那些亲兵射死我吧,来呀!”
第90章 谥号武灵 事态急转,饶是老奸巨猾如傅恒,顷刻间亦颜色全无。 恩远王急奔下座,伸出双手去搀扶檀琢,只见他眼神迷离,“父王,我……”一句话未说完,便又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扑倒在恩远王脚下。 “玉郎!” 恩远王怪叫一声,双膝跪地将檀琢抱起,凝神细看,只见他已出气多、进气少,顷刻间面如金纸,再不复从前意气风发模样。 他小时候,恩远王也曾这样抱过他。往后这么多年,眼瞧着他身长体健、活虎生龙,却飞扬恣意,再不肯与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近。 做父亲的看他,亦多当他是个生机逼人的少年人。 不想此刻,他不动弹了,脆弱一如婴孩,恩远王才恍然觉得:这是我的儿子啊! “儿啊!”恩远王声音如嚎,难听却又直击人心。 檀瑞得意大笑,“父王,我的暗器已经穿透他的心脉,他没救了!你放心,看在你方才逼他发誓的份上,我定会以王爷之礼,厚葬于他,再给他追加个好听的谥号。让我想想,兄长文武双全,尤其擅长用剑,只可惜英年早逝,遗憾不能继承父王的宏图伟业,令人唏嘘啊!既如此,便拟号’武灵’如何?哈哈,我乃文信,他是武灵,一听便是亲兄弟!” “啪”声脆响,恩远王猛地上前给了檀瑞一耳光。 这一耳光用足了力气,打得檀瑞差点载倒在地,回过头来,便已面颊苍起,嘴角流血。 “呸!”檀瑞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沫,中间还混落着一颗牙齿。 恩远王不肯让他喘息,又朝他面颊重重击出一拳。 檀瑞支撑不住,顺势跪在地上,抱住恩远王的腿,仰面笑道:“父王请息怒,打死了我,檀家的基业可就要拱手让给外姓人了!” 恩远王打得发疯,手上的力气却是再而衰、三而竭。不过片刻,人便也委顿于地,只有痛哭的力气了。 杏明与韩缜杀得眼红,见檀琢倒地,便也不顾自己的性命,丢了剑便将他抱在怀里。以手探鼻,却是仍有呼吸,当下怒吼:“他还没死!王爷,不,太上王!檀瑞公然刺杀王爷,乃是死罪!满堂弓箭手,不射他个万箭穿心,更待何时!” 恩远王恍若未闻,只如一寻常父亲,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失声痛哭。 檀瑞摇摇晃晃起身,指着傅恒,一咧嘴,露出满口和血的牙,“傅老,大计已成,还不命你的孙女收手么?” 傅恒知大势已去,片刻间心念电转,已经换了神色,恭敬道:“是。” 随即温声对杏明道:“孩子,他活不成了。快把玉玺交给祖父,来——” “不!他不会死!” 杏明仿佛被他提醒了,一把将从檀琢手中滚落的玉玺握在手里,“方才太上王已经明明白白将玉玺传给第七代王檀琢,现下王爷还没死,当务之急是治病救人!谁敢抢夺玉玺,便是谋反,我傅杏明与他势不两立!” “哦?是么,傅将军果然对兄长一往情深。傅老,这可教我为难了,您说该怎么办呢?” 傅恒岂能听不出檀瑞话中的威胁。 云州最好的结局便是傅家拥檀琢上位,次之则是拥立檀瑞。虽看出檀瑞小人心性,将来难免会有秋后算账的一日。可傅恒虽专权擅势,却是没动过自己谋反、取檀家而代之的心思。不说能不能做成,便说做成以后,李家、杜家一众,哪家肯甘心傅家之下? 云州百代和平,檀家居功至伟。便是他们这些人想反,百姓也不答应。 傅恒咬了咬牙,捡起先前那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颤声道:“杏明!你想逼死你的祖父么!” “是祖父在逼我!檀瑞宵小之辈,只有小人伎俩,全无君王之才!祖父助纣为孽,还要逼孙女也为虎作伥么!” “住口!”傅恒鲜少这样疾言厉色,只是怕杏明祸从口出,将檀瑞得罪更深,往后被他报复,“事已至此,二公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勿要执迷不悟!” “祖父!” “听话!杏明,我已经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可你、你小叔、你父母双亲,还有咱们一大家子人,还要好好活着!你难道就为了一个将死之人,置全家老小的性命于不顾么?” 傅恒说着,已经将匕首的侧刃往自己的脖颈上重重按下,方才被檀瑞划破之处尚未结痂,现在又来一下,看在杏明眼中便比一下下割自己的肉还疼。 “杏明,祖父的命,还有咱们傅家全家老少二百多人的命,都在你手里了。” 傅恒的声音苍凉凄楚,与恩远王的哭泣合在一处,像是林中老兽将死之前的呜咽,有生之将尽的大恸。 “太上王!” 杏明痛呼一声,眼见着恩远王毫无作为,一颗心便也渐渐地沉了。 握着那枚玉玺,杏明费力地起身,檀琢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大红喜福被胸口流出的鲜血染得更艳,仿佛是正在吸食他的生气。 “放下吧。” 恩远王声音沙哑,显然精疲力竭。 檀瑞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去,有一半的弓箭手已经将弓放下了,余留一半却仍对檀瑞怒目而视。 “稽查司的余孽!” 檀瑞咬牙骂道,“现在放下弓箭,本王还能饶尔等不死!” 稽查司巡卫乃是檀琢一手建立的精锐,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眼见檀瑞如此,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岂能轻易放下箭矢。 眼见檀瑞冷了脸,目光变得阴沉,恩远王再度开口,“云州不能一日无主,忠一人是小忠,忠一国一民方是大忠。檀瑞,忠臣良将不可杀,你说是么?” 檀瑞神智恢复了些许,不敢再过分忤逆,只得恨恨道:“是。” 稽查司巡卫闻言便有松动,竟也慢慢地将手中的弓箭放下了。 杏明已行至檀瑞身前三步之遥。 檀瑞后退一步,却与傅恒道:“傅老,你去将玉玺接过来。” 傅恒莫敢不从,便一手横刃于颈,一手伸长了,欲要接杏明手中的玉玺。 “慢着!” 忽闻一声娇喝从大门口处传来。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却是一容色妖冶的少女,身后率着黑压压一群劲装武士,正与堂上恩远王一众怒目而视。 “阮氏!你还敢来,快给本王杀了这个妖女!” “放屁!太上王和王爷俱在,你算哪门子的王,王八的王么?” 冰绡骂起人来向来脆生生不留情面,此刻于肃穆喜堂之中,那声音更如空谷闻莺、乳燕新啼,似与这满眼的沉重格格不入,听到耳中有种莫名的诡异之感。 瞅准了众人愣神的刹那,她身后紧随的三人却腾空而起,直奔杏明而去。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玉玺已到绿芜手中,那两名孪生的银羽卫老大和老二已眼疾手快封住了檀琢的心脉,凛然逼视四周,令人不敢轻易上前。 “傅杏明,不救你祖父更待何时!” 冰绡大声提醒,杏明方醒悟过来,劈手打落傅恒手中匕首,又命两金甲兵将傅恒半搀半挟到身后。 “银羽卫?” 恩远王赤红的双目转为阴戾,“阮家的狗也敢到我云州撒野!杀了他们!” 这下,除杏明的金甲兵在最内将檀琢护住,檀瑞的刀斧手和恩远王的亲兵俱都调转矛头对外,颇有将冰绡和银羽卫一并击杀的架势。 冰绡情急之下高声道:“王爷听我一言,檀琢不会死!” “父王休听她胡说,檀琢被我的暗器贯穿心脉,命再大也拖不过一个时辰!” “檀琢的心脏长在另一侧!” 恩远王闻言大惊。杏明亦惊,急忙伸手去探,半晌方才喜极而泣,“真的!真的!玉郎他、他的心跳在右侧!” “檀瑞谋杀亲兄,王爷还要坐视不理的话,我们这些外人可就看不下去了!” 恩远王看向朱华的目光犹带戒备,却听檀瑞尖声道:“他一定会死!” 恩远王看向这个儿子的目光尽是厌恶,“混账!” “哈哈!父王莫要高兴的太早!您以为我做事这么不谨慎么?我既能想到给父王下药,又如何想不到给檀琢下药!哼,我那暗器已经提前淬了乌桓草汁,即便檀琢的心脏与常人有异,他也难逃乌桓草之毒!” 看着恩远王短短几瞬脸色几变,檀瑞深觉痛快,索性又道:“父王不好奇我怎么会用暗器和乌桓草么?说起来,这些都还要多谢王兄的外家呢!当年父王以横扫千钧之势灭了江湖上那群牛鬼蛇神,又下令焚其典籍器物。多亏母妃留了个心,为防俞妃报复,便偷偷藏了一本,待我识字后便教我用心钻研。可惜,那书是个残本,所以我只学了个皮毛,会招式而无内里,否则,哼!檀琢一定当场毙命!” “不过,”檀瑞眼珠一转,又笑道:“仅凭这些皮毛也足够要他的命了!俞凌云已死,乌桓草之毒天下无解!父王,莫要再做挣扎,与儿子一起对付外敌要紧!” 冰绡先前凭借着阮家小姐的身份喝止了银羽卫的内斗,心中却惴惴难安,总觉得要出事。方才说服唐啸林,容她率众银羽卫先行回云支援檀琢,唐啸林安顿好军中事再来。 千里奔袭而来,不料刚到喜堂便见檀琢昏死于地。 冰绡强做镇定,急中生智,想到他与自己亲热时说过的那句玩笑话,“此事绝密,万不可对旁人说。”方才嚷出来试上一试,不料竟然真的是阴差阳错地保住了他的命。 不防欣喜不到片时,檀瑞却说他的暗器有毒! 冰绡只觉五雷轰顶,双脚一软,差点站不住倒地。 朱华伸手扶住,低声道:“小姐不可。” 冰绡方咬了牙,恨声道:“那又如何!我已身怀有孕,即便檀琢死了,也自有孩儿继承王位,轮不到檀瑞这样的宵小!” 恩远王惊疑不定,“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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