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年说到底还是低估了花重衣的厉害,再想要动手已然失去了先机,只见他仰身往后退去,想要再次奏响翠箫却只觉手腕一阵刺痛,长箫竟被刀光径直削开裂成了几段,算是彻底废了。 而他的手腕也被刀锋划出了一道血口,鲜血正汨汨地往外涌,少年只得迅速迅速按下周身几处穴位,这才抑制住了鲜血的喷涌,但代价是悲伤又多了两道长长的血口。 青衫少年见已无路可退,便只得退避求全,他看向一旁动弹不得的阿蛮,威胁道:“你若是杀了我,那你的同伴可就真没救了。” 花重衣一双丹凤眼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青衫少年所说的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手中的青铜斩凤刀透着冷光,尽管饱饮鲜血,但刀身却不见一丝血痕,看上去森然恐怖。 花重衣并没理会少年,刀刃出手,带着暴烈之气凌空袭向绿衫少年,目标似是要取他项上人头。 绿衫少年退无可退,单膝跪倒在地,眼看着刀刃挥下,脸色凝结,看来若不付出些代价是躲不过了。他用尽全力侧身避闪,看来是想要用断一臂的代价来换下性命。 就在这时,一阵木轮转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趁着花重衣停手的间隙,绿衫少年单膝后屈,借力避闪到一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架轮椅缓缓行来,待到近来些,众人都不免倒吸了口凉气——只见木轮椅上坐着一个枯瘦干瘪有如尸体的人,那人的两只眼睛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虽说是人但已经不见分毫人相,看上去更像是画本里刻画的的野鬼幽魂。 “啊!”大概是被这老者的外貌吓了一大跳,江秋晚没忍住惊叫出声。 这的确也不怪她,而是这轮椅上的人实在外形过于可怖,即便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也不免令人胆寒心惊。 “晚秋姐,你别怕,是活人。”常安歌安慰江秋晚。 听到常安歌的话,江秋晚狂跳不止的心这才缓和下来。 可话音还未落,他便眼尖地留意到轮椅后跟着的那抹淡黄色的身影,不正是消失多日的左左! “左左!” 常安歌欣喜地呼唤左左,然而与他的喜悦激动不同的是左左只是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紧抿着,看上去神情不太自然。 “左左这是怎么了?”江秋晚觉得很奇怪,左左这丫头平日里话是最多的,今日再见怎地如此冷淡。 左左并没理会在场众人,静默地推着木轮椅,看上去十分地谨慎小心。 “就是这个小丫头将你师父带走的?”耶律隼不曾与左左打过照面,但见覃柘几人的反应也便明白了,这兔子还是等来了。 覃柘见左左神色古怪还以为她是因为绑走了师父所以才无言以对,但既然眼下她现身了,自然不会只是过来看看这么简单,另外,这个轮椅上的老者是何人? 忽然,覃柘留意到左左握住椅背的手攥得发白,看上去像是在暗暗用劲挣扎着,但是从脸上的却看不出分毫痕迹,感觉很是违和。 难道说…… 见到来人,绿衫少年面上浮现出明显的惊愕,就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但很快便收敛起神色从地上站起身来,排掉衣上的尘土恭敬地朝着来人行礼:“父亲。” “父亲?”江秋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确实很难让人将眼前这个修竹一般的少年与轮椅上那个又如枯尸一样的老人联系到一起。 老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嘶哑笑声,两只空洞的眼眶在日光下看上去愈发骇人,就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 “阿修,我的孩子,在我面前你实在不必如此拘谨。”老者残破嘶哑的嗓音语气慈爱地说道。 “是,父亲。”被唤作阿修的绿衫少年背脊紧始终绷着,未敢有分毫懈怠,“父亲您怎会上来?您的身体不是已经……” 少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深知自从三年前父亲全然无法动弹后性情便变得愈发喜怒无常疯癫无度,对于涉及他身体的事情特为尤甚。 “我的孩子,你无需再担心。我的身体已然大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老者抬起手臂,就像是能看见太阳的方位一般,虔诚且诡异地用并不存在的眼睛注视着苍天,“看来上天也不愿见我在不见天日的阴沟中了却残生。” 对于眼前的状况少年虽然心有疑惑,但也暂时不便多问,只是抹掉唇角的血痕,单膝跪地,恭敬道:“孩儿恭祝父亲长寿无极。” “好孩子,起来吧。” “父亲,左左她……怎会在您身畔?”少年看了眼左左,接着移开目光,低下头恭顺地站到老者身旁。 显然方才第一时间他便已然留意到了左左的身影。 “这丫头偷潜入谷想趁我动弹不得挟我为质,中了我的月婆蛊,现在就像具行尸走肉任凭摆布。”老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嘴里几颗发黑的牙齿。 覃柘看着神色反常的左左,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少年眸光暗动,转瞬正色道:“父亲,左左叛逃之事全因孩儿的管教不周,惊扰父亲,孩儿甘愿受罚。” “阿修,我是怎么教你的,一只不听话的狗应该如何处置,你忘了吗?”老者如同老树皮一般的干裂的嘴唇拉开一个阴冷至极的笑,看上去就像是皮笑肉不笑的千年老妖。 “父亲教诲,孩儿不敢忘,只是……”少年眉心一动,身侧的手不觉间在袖中攥成了拳,他很明白父亲话中之意。 一瞬的寂静之后,老者蓦然笑出声来,像是忽然听到了前所未有的笑话一般,枯瘦如柴的手指在把手上轻快跳动。 末了,他侧过头去,用空洞的眼眶注视着身边的少年: “难道说,阿修,你看上这个丫头了?” 但为君故 “父亲,您说笑了。”少年面不改色地当即否定,然而目光却下意识地从左左身上擦过,不敢多做停留。 老者虽然目盲,但却似乎看得比常人还要清楚,只见他招了招手,原本站在身后的左左便听话地走上前来,表情平静顺从,就像是傀儡一般。 “阿修,你今年已经十三了吧,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你自小这丫头便陪在你身边,日久生出情愫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者咧嘴露出稀疏的牙床,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腐肉。 覃柘有些惊讶于老者的话,原本她还以为左左与这少年之间定是有什么仇怨在的,没想到竟还存在这层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在这一路上不论左左表现得如何亲和近人,但从来不曾对众人吐露过半分自己的身世,每每话题到她身上总会被巧妙地引开,想来她确有一段不愿为人道之的经历。 就在覃柘还在思索之时,被身旁的耶律隼的轻笑打断了思绪,覃柘恼然地瞪了一眼耶律隼,对方并不在意地笑着挤了挤眼,示意覃柘看对面。 覃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常安歌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左左,眼神中独属于少年人的赤诚情感无处掩藏。 “唉,看来安歌小兄弟的情路与我一样都很坎坷啊。”耶律隼摇头叹了口气,用自认为真诚的眼神看着覃柘,盯得覃柘一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说你这嘴怎么就跟打卦似的。”覃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不知道这家伙的头盖骨底下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总能不合时宜地说出一些令人费解的话来。 “阿柘,我这是共情。”耶律隼无辜地拉长了脸,像只受伤的大狗似的。 覃柘很习惯地直接无视了这一视线阻碍。 另一边,少年始终低垂着头,沉声否认:“父亲,她不过只是孩儿豢养的一只雀儿罢了,实在无足轻重。” 覃柘感觉这绿衫少年对老者的态度虽说非常恭敬,但言辞之间却很是疏离,与其说是父子,更像是主仆。 “既然是我想错了,那你便亲手杀了她罢。” 老者态度急转,眉眼的松弛耷拉的皮肤挤成了川字,麻木不仁的语气仿佛杀人于他而言只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这人怎生比鬼还可怕。”江秋晚原本并不想以貌取人,但眼前这个老者实在太过于阴邪,实在令人没有好感。 “你若是不忍下手,那为父便替你了解这叛徒的性命!” 话音还未落,老者便鬼魅一般出手一把掐住了左左的脖子。 “住手!” “且慢!” 绿衫少年与一旁的常安歌异口同声出言阻止。 只见左左的脸都因为呼吸困难而涨得通红发紫,眼眶也像是要裂开似的充血,她张开嘴巴费力地想要呼吸,看上去随时都要断气似的。 绿衫少年克制住紧张的神色,抱拳笑道:“父亲,直接杀了她怕是太便宜她了,不如暂且将她囚于地牢再慢慢折磨岂不是更为痛快?” “住口!你们这两个妖人!”常安歌忍无可忍地怒骂道。 “哪来的野小子胆敢出言不逊。”老者耳朵动了动,准确的转向常安歌的方向。 “快放开左左,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们!只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常安歌见左左受难,心急火燎,哪里还能保持理智。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老者身法如电,瞬间便来到了常安歌的跟前,“啪”地一声便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巴掌印,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你这个老头,他又没招惹你,你干嘛动不动就要打要杀!”江秋晚见常安歌的嘴唇都被打破了,不由着急地喊道。 老者闻声转过头来,一张恐怖的脸忽然凑近,吓了江秋晚一大跳,瞬间都忘了要说什么了。 “小妮子,老夫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老者阴冷的声音在江秋晚的耳畔骤然响起,吓得她直接闭上了眼。 “喂,老头。”覃柘蓦然开口,将江秋晚从困境解救出来,“你从阴沟里爬出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小姑娘吧?” 覃柘并不知道这老头是何人,但从方才他二人的对话中覃柘猜想这老头应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料理才是。更何况眼下花重衣才是要对付的第一顺位,他们几个在这老头眼里显然无关紧要得多。 覃柘注意到,在见到这老头的第一眼时,花重衣的脸上便十分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故而覃柘料想他定是认识这老头的,再不然至少也知道他的身份。 “丫头,你倒是聪明的很。”老者鬼魂一样地飘到覃柘面前,近到覃柘可以清楚地嗅到他身上那股发霉的腐臭味。 “谬赞。”覃柘面不改色地回了句。 没想到这老头不怒反笑,喉咙像是破了个口一样发出类似漏气儿的喑笑声,诡异中又有种说不出地滑稽。 “丫头,你的性命我会留下,毕竟这世上有趣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老者伸手抚摸了一下覃柘的脸庞,在覃柘还没来得及察觉时便又退回到了木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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