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予,这已然是他的体面了。”司空孓轻声劝慰道。 慕淮予木然地点了点头,为慕汵远将乱发重新束起,用袖子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污,这才将他的尸身平放在了地上。 “他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覃柘蹙眉问道。她耳力向来优于常人,方才她分明听得清清楚楚,慕汵远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完。 不对,当初她被救走后贴身的兵器还落在慕汵远手里,被他将计就计钻了空子,然而以他的手段,定然不会仅布一步棋这么简单。 忽然,覃柘蓦地反应过来,目光四下张望寻视,心急地问道: “糟糕,江秋晚和左左去哪了?!” 子母蛊 “她二人已先回营帐了。”阮修说明情况。 江秋晚被左左带离战场时,众人皆有目睹,然而眼下却有个被忽略了的问题——既然覃柘没有被囚,那此前笼中的女子却是何人? 巫逐清神色骤变,即刻命令道:“湛碧,速去查看。” “是。”湛碧得令,正要动身前往,却听得对面阵前徒生哗然,显有剑拔弩张之势。 “主人,怎么了?”阿蛮一时还未弄清楚状况,只是从未见到过巫逐清显露出这般紧张的情绪,不由握紧手中的鞭子也跟着神经紧绷起来。 “不必麻烦了,人在我手上。”一个清冷的女声骤然响起。 覃柘心头一惊,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她确信曾在哪里听到过。 只见军阵呈四向散聚,身处重重围困下的女子现出身来—— 只见她一声松垮的黑袍蔽体,一头青丝散乱着披散在胸前,一手钳制着江秋晚的肩骨将她扣在身前,一手握着刀,刀尖抵在江秋晚脖颈处薄薄的皮肤上,只肖轻轻送出便能轻松结果了江秋晚的性命。 “绵儿?!” 看着女子秀发半掩的艳丽面孔,覃柘一眼便认出了她正是一直追随慕汵远从铸剑山庄到凉朔的那个近身侍女。之前只当她是慕汵远身旁伺候的丫鬟,现在看来竟是一直小瞧她的作用了。 “我若是你,便不会做如此愚蠢的举动。”巫逐清周身的杀气瞬时凝结,仿佛连一直呼啸着的风都似乎骤然止息了。 以巫逐清的修为不难看出,眼前这个女子无论是内力还是外功都算不得一流水平,即便她此刻手执武器挟持着人质,但对于杀人于无形的巫逐清而言,取她性命也并非难事。 绵儿对于巫逐清的杀意视若无睹,秀眉微动,露出媚意横生的笑态,看着巫逐清说道:“我知你武功冠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我性命。不过,我还是要先提醒你一句,莫要轻举妄动否则说不定会亲手害了这小姑娘性命也说不定呢。” 江秋晚此刻依然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漆黑如玉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虽压抑着情绪尽量不表现出来,但眸子里已然盈满了慌乱和惊恐。 “你做了什么手脚?”覃柘怀疑地盯着绵儿的一举一动,也不知这女子此刻是在故意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还藏有什么花招。 “这天底下就没人能够威胁我主人,你若存心找死,那小姑奶奶我便成全你!”阿蛮暴脾气一上来,便只想着要打要杀了。 “你可以试试,杀了我,这小丫头即刻便会没命。”绵儿笑得一脸从容,把玩似的将锋利的匕首贴着江秋晚脖子轻轻滑动着,最后故意停留在了血管密集之处。 “我管她是死是活,你杀了她正好,反正我看她不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阿蛮冷哼一声,说完便要动手,被湛碧咿咿呀呀地拉住了。 “她死了,你是无所谓,只怕你家主人会要难过喽。”绵儿显然早就洞悉了巫逐清和江秋晚之间的关系,此刻相当于攥着一张护命符。 “你……”阿蛮气得跺脚,但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巫逐清,心里就只剩下了着急。 “诸位都是明白人,我便不兜圈子了。”绵儿将下巴耷在江秋晚的肩窝,懒懒地解释道,“方才我喂她吃了个好东西,此刻那只小家伙该是顺着她的经脉在她体内结成了实体,与我体内这只相互感应同生共死,一旦一方宿主死伤,另一只也会即刻吞噬掉吞噬掉宿主的五脏六腑,神鬼难救。” 说完,绵儿将江秋晚的袖子拉了起来,露出她手腕上如同蛛网般盘根错节的纹路,而那蛊眼的形状恰似一只蛰伏着的蜘蛛,甚至能看到肌肉如同痉挛一般不寻常的跳动。 “是子母蛊?!”惯擅用毒的阿蛮一听便明白了绵儿的手段,顿时脸色复杂起来。 与寻常的杀人蛊不同,这是一种很少会被应用到的蛊毒类别,罕见不仅是因为炼制存在难度,更是因其需要将施蛊者与被下蛊者性命共联的自噬性,注定无法被轻易使用。 “没错,不愧是毒阿蛮,好见识。”绵儿点点头,毫不吝啬地赞扬道,“既然如此,便无需我再多言了吧。” “啧,真是个疯婆子,烦死了。”阿蛮骂骂咧咧地踱着步子,小脸上写满了焦躁。 覃柘用眼神安抚受到惊吓的江秋晚,上前来与绵儿正面挑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如此不惜代价,究竟是想作甚?” 绵儿冷冰冰地扫了覃柘一眼,理所当然地直白答道:“自然是想保命喽。若非如此,我何必为此下策。” “只是出于这个原因?”覃柘半眯着眼,对此很是存疑。 “不然还能为何?”绵儿嗤笑一声反问道,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远处那具早已冷透了的尸体上,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们杀了我的主子,断了我的后路,我此刻已然无路可退了,你说说看我还能如何自保?” 不对,她的反应不该是如此。 覃柘心中疑云密布——以她此前与这个女子的两面之遇来看,这个绵儿可谓是个彻头彻尾的痴情女子,说是全身心地景仰依恋着慕汵远也一点不夸张。人即便再如何伪装,可当真心爱慕一个人时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再不放行,江家的这个小姑娘的性命可就不能周全了,大不了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绵儿也不再废话,刀尖直接刺入江秋晚的胸前半寸,江秋晚的胸口霎时便被鲜血沁出的一片殷红的印记,而绵儿也随之发出一声痛吟,胸前的同样位置也同样没鲜血染成了暗色。 江秋晚眼睛剧烈地眨动着,似乎想要传递什么信息,然而被点住了穴道的她根本就无法表达示意。 巫逐清眉头紧蹙欲要动手,然却未有近身,在一丈外止住了脚步。这女子行事狠绝,定然是备好了后手,若是在嘴里□□怕是要适得其反。 “你若是想活着离开,便不要轻举妄动。”覃柘出言呵止绵儿的举动,随即回头向骆语冰使了个眼色,压低声线说道,“老骆,救人要紧。” 骆语冰没有迟疑,当即便下令道:“让出道来,放行。” 卫谦得令,立刻指挥军阵旁退了几丈,让出一条出路来,为了以防万一并未解除阵型和兵器。 “话说你别怪我多嘴,真放她走了再想救人怕是更难了。”司马镰善意提醒道。 骆语冰目光沉静似有思忖在心,只看了司马镰一眼,司马镰便耸了耸肩乖乖地闭上了嘴。 绵儿冷笑一声,挟持着江秋晚便一步步朝着军阵外走去。 “别……” 江秋晚沙哑的声音从紧封的声带中挤了出来,脸颊通红,像是废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冲开了哑穴的阻滞吐出了一个音节。 覃柘想起她此前在澹州时曾有意无意教过江秋晚运用内力冲破穴道的方法,没想到她竟真有好好练习真的做到了。 江秋晚暗中聚力,用覃柘交给她的方法将所有内力凝聚到丹田再一鼓作气冲破膻中,急切地发声说道:“别……放她走……她……没,没打算活。” 绵儿露出狠厉之色,匕首反转用刀柄重重地再次将江秋晚的哑穴封死。 巫逐清闻言身形迅疾如电,瞬时便移步到了绵儿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根本没打算走,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覃柘再也没法袖手旁观了,足尖一点便近身前来,与绵儿对峙着。 “阿柘,小心行事。”骆语冰知道以覃柘的性子断然做不到置身事外,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地护她周全。 覃柘点了点头,此前便察觉到了奇怪之处,按理说一个想要保命逃跑之人最紧要的需求便是逃跑工具。而绵儿对于并未提出任何要求,未曾要求卸下武器,更未曾要求备匹快马,是她笨连这点都想不到?显然不是。 唯一的可能便是从始至终她根本就没真想过要给自己留退路。 绵儿面对众人围堵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反倒是从容不迫地抬头望向了天际,似乎实在欣赏最后的晚霞。 “你若是想替慕汵远报仇,别找错了人。当初在铸剑山庄是我致使慕汵远走火入魔武功尽失落下病根的!今日也是因为我慕汵远才身受重创死在了这异乡荒野!都是我做的,是我害死了慕汵远!”覃柘将一切矛头都揽到自己身上,似在故意激怒对方,冷言嘲讽道,“你该不会以为他真的爱你心里有你吗?你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他今日如此折辱你,以你为饵,你心底当真便没半分怨念?” 听完覃柘的话,绵儿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褪去,就在覃柘以为自己转移矛盾的办法起了效果时,却只见绵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话。 “你笑什么?”覃柘苍白的脸上因情绪的波动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看上去就像剪纸娃娃一样透露着病态的单薄。 “笑你肤浅。”绵儿手执染血的匕首贴着江秋晚的脸轻轻地滑动着,悠然地反问覃柘,“你懂什么是爱吗?” 覃柘没有答话,绵儿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爱是世上最残忍的东西,是义无反顾地争取,是不计代价地牺牲。我爱他,这与他爱不爱我又有何干?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为他去死的人只有我,唯一可以助他成就大业只有我!” 绵儿远远地注视着慕汵远的尸体,如同注视着沉默的爱人,神情充满了极致且病态的眷恋与痴迷。 这才是覃柘认识的那个绵儿。 “你所说的大业是指什么?”覃柘隐约觉察到绵儿所要做得绝非只是为慕汵远报仇泄愤这么简单。 绵儿意味深长地一笑,双眸中闪烁着狂热的光,抬眼凝视着天边的方向,似在虔诚地等待着什么的降临。 覃柘刚想追问,就在这时,一阵微凉的北风带着即将入夜的湿冷气息骤然袭地而来,飞沙卷石,一时之间有些迷人眼睛。 迎风而立的绵儿任由骤起的狂风吹乱她的发丝,脸上是一种扭曲且释然的笑态,看上去让人觉着诡异且不安。 “老骆,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覃柘嗅到风中除了带着潮气的淡淡土腥味还是一股特殊的奇异的怪味,真要形容,那便是腐臭的鸡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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