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覃柘脸色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想来应该也没太大的问题了,于是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只有骆语冰始终还沉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然而,覃柘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骆语冰。 其实经过方才的那么一试探,骆语冰早已察觉出了覃柘身体状况的不容乐观,实际情况绝不似她所言的那般轻快,从她的脉象来看,这分明是将衰之人才会出现的虚脉。 然而覃柘却故意将事情说得云淡风轻,骆语冰心里实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他联想到之前每每众人遭逢生死关头,覃柘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为了救身边的人也是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就像是不怕死一样……现在想想,她这哪是不怕死,不过是命不久矣之人才有的豁达的牺牲。 “诸位可是把我这铸剑山庄当成是市集了,还是说根本就不屑将我慕某人放在眼里?”慕汵远冷声出言掌控住了局面,将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台上。 覃柘顺着慕汵远的方向望去,便见月娘子此时手执双刀一动不动地静立着,很显然是被人给点住了了穴道,动弹不得。 “慕少庄主,今日之事与月姐姐无关,你放了她,先仇旧怨我代师父同你们清算。”覃柘手中千机刃弹出,直指慕汵远的面门。 “小丫头,好大的口气,竟然敢说要代血衣魔与我们清算,你可知当年中原武林死在了他那把魔刀之下的人都多少?纵使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惜!”翠山派掌门于秋水厉声呵斥道。 “我师父是堂堂正正下战书与人比武,从未强迫滥杀,双方互签生死状,即为应约,当已考虑清楚了后果,既已应战后又技不如人丧了命,而后又反咬一口诬陷我师父,难道这就是中原武林的气度吗?”覃柘能言快语地辩驳惹得周遭一阵不快的嘘声,她方才一番话无疑是打了在座所有人的脸。 于秋水握着拐杖跺了跺地,连带着地面都震颤了几分,她面色阴沉地吓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呵,好一个堂堂正正!血洗帮派屠人满门,血衣魔嗜血成性,恶事做尽,手段卑劣至极,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你休要胡言乱语,我师父才不屑做这等卑鄙之事,事情已经过去十余年了,如今自然是你们想如何编排就如何编排,一会儿说我师父研习魔功、一会儿说他屠人满门、……实在是荒谬!我就想问问在座各位中与我师父真正有所交集的究竟有几人?只怕大多的人是更风而为,别有目吧。”覃柘虽然年轻,但从小的经历也养成了她观人察事的敏锐,自然不是好糊弄的。 “这小妖女满口胡言,与她师父正是一脉相承,今日决计不能放她走,将其与血衣魔一同处决!”人群中有人振臂喊道,将矛头直指覃柘,一时间附和之声不绝于耳,皆是要将覃柘处决了事。 “凡事都要讲求真凭实据,你们一群人在此信口胡言一番便要以众欺寡,未免也太不符合江湖道义了?”耶律隼长刀一挥,刀尖入地三分,他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你他娘的小子又是哪根葱?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有人不满地指着耶律隼的鼻子骂道。 耶律隼摆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虽算不得什么人物,但也是顶天立地一丈夫,但也着实是看不惯你们一帮人欺负一个姑娘家。” “当年眉山派全派上下七十余人一夜之间皆被割颈失血而亡,而唯一幸存下来的孤女站了出来亲手指认血衣魔弑人饮血,这还算不得真凭实据吗?”一名灰衣剑客出言斥道。 “可不止眉山派,还有当年盛极一时的古镜派也是上下惨遭一夜灭门,手法完全一致,除了这魔头还能有谁做得出这等卑劣邪祟之事?!” 覃柘此时心里像是蓄了团乱麻似的,越扯越乱,她自始至终都没能找到喘息的机会来梳理出真想来。 “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在的,你们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覃柘恳切地说道。 “当年之事相信大家都还历历在目,没必要再多费唇舌了,既然姑娘你是血衣魔的徒儿,那么论起血衣魔的罪孽来你也脱不了干系,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兴许还能少些伤痛。”一青衣道人拂袖说道,这是落云派的沧浪子。 “你这牛鼻子老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一辈人的恩怨牵连到后辈身上作甚?说起来,当初司空孓入关之时,覃姑娘都还未曾拜师于他,就更别提什么担责的狗屁话了。你要是这么算,那你师父当年那些破事是不是也要往你脑袋上记上一笔啊?”霍三娘干脆将脸上的蒙面步巾扯了下来,指着沧浪子的鼻子嘲讽道。 霍三娘的话句句带刺,还专门翻出了师门的陈年丑事来呛人,说得沧浪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哼唧两声便不敢再多言了。 “霍三娘,你这婆娘一贯来就邪得很,本想着你只是性情古怪,没成想你压根屁股都是歪的,既然今天你表明立场了,那就别怪吾等翻脸不认人了!”古奇咂咂嘴,摩拳擦掌地威胁道。 霍三娘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个尖嘴猴腮没人相的死矮子,你姑奶奶我看不惯想削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今日你就乖乖地伸长了脖子让姑奶奶砍吧。” 古奇气得小胡子都撅起来了,二话不说直接举着刀就冲着霍三娘来了,周苍澜见状往前一步欲出手却被霍三娘拉住了:“澜哥,用不着你出手,对付他,妹子我绰绰有余了。” 说完,霍三娘飞身上前,与那古奇缠斗起来,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喂,表哥,这气氛不太妙啊,我们一会儿打算如何行动?是单刀直入正面强攻直接救人还是声东击西出其不意地偷偷救人?”公孙瑾摇摇扇子,侧过头去轻声询问骆语冰的意见。 公孙瑾这人虽看上去就是一纨绔子弟,只喜吃喝玩乐胭脂水粉,但为人确是十分讲义气的,真遇上事绝对不怂,更何况这还是自家未来表嫂的师父,更加义不容辞了。 “你别轻举妄动,就留在阿柘身边稍微帮衬一下她,那边交给我去应付。”骆语冰跟自家表弟交代道。 公孙瑾点点头,让骆语冰放心:“表哥这边就交给我吧,我一定护表嫂周全。” “今日屠魔大会是我中原武林一雪十年前耻之见证,此诚关乎各门派之荣辱,诸位皆无可置身事外,所有与血衣魔为朋者皆是我中原武林之公敌,必杀无恕!”慕汵远踱步向前,挥袖激昂愤慨道。 他这话就像一道鲜明的界线将覃柘一干人与正道彻底划割开来,黑白,善恶似乎显而易见,同时这也是在迫使那些还打算作壁上观的门派做出抉择来,不要再袖手旁观。 “杀无恕!” “杀无恕!!!” 一石击破水中天,一时间群情激奋,各个门派皆是手执兵戈冲向覃柘一行人,寡众两边混战作一团,不可开交。 “爷爷,我们真的要向覃姐姐他们动手吗?”常安歌握住剑的手都被出汗了,他已经将覃柘当成是朋友了,向友人拔剑绝非是他所愿意做的。 常璞元没再看下面一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看在张虚怀那老头的面子上不会亲自动手,但倘若逍遥剑派毫无态度也实在是难以服众。 “风扬,你陪我在此饮茶,安歌,你去吧,毋要搏命,尽力即可。”常璞元嘱咐道。 爷爷这话常安歌自然是明白的,话里之意是叫他出手去做个样子表个态就好,不必真以命相搏,常安歌虽性情正直不阿,但也不是全然不知变通的傻瓜,眼下之局对于覃柘而言是困局凶境,他自是能放水自然放水。 常安歌点点头,拔剑便投入了激战之中。 在乱局之中常安歌对上了覃柘,他抱歉地打了声招呼,手上与覃柘对着招,悄然说道:“覃姐姐,我不欲阻拦你,你且任破一招打我身边过去吧。” 覃柘哪里不知道常安歌的好意,虽表面看去他积极应战剑招变化多端毫不留手,但接招的覃柘却很清楚他实际上招招都没打实,全然做个样子罢了。 覃柘点头向他暗道了声谢,掌风一送便一招击开他的剑纵身向前跃去,然而,覃柘虽错开了前排几人的围击,但却没料到慕汵远已经来到了面前,一瞬间覃柘汗毛一竖,只觉今日怕是犯了太岁。 “这掌你还受得住?”慕汵远嘴角含笑,眼下的泪痣也张扬万分,话音未落,他的掌便已然带着风声朝覃柘袭来,这一掌内力十足。 公孙瑾没忘骆语冰的嘱咐,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覃柘身旁时刻为她留意着危险,他武功虽不如骆语冰那般高超,但总归是打小受训,差不到哪儿去,他比覃柘更早反应过来危险,他飞身扑过去,想着即便不能躲开这一击,至少能替覃柘挨下来也好。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擦着覃柘的脸颊旁飞过,原本正面袭来的慕汵远先一步察觉到了异常,撤了掌闪身跃到了一旁。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厚重的鼍鼓竟被一颗琉璃弹珠给击穿了,鼓皮上破了个打洞,一时间周遭一片寂静,双边都停住了手,望向来人。 小仙师 “慕汵远,你这狡黠的小儿,老夫差点儿就着了你的道了,你机关算尽地将老夫支开就是为了在此滥杀无辜?” 覃柘朝琉璃弹珠射来的方向望去,发现来者正是此前一直不见影踪的张虚怀,他的衣摆上还粘着几点泥斑,看上去颇有些风尘仆仆。 “张老前辈何出此言?晚辈所为不过是惩奸除恶,替天行道,又何来的滥杀无辜之说?” 慕汵远脸上依旧是挂着一贯来的皮笑肉不笑的假面,看见张虚怀的现身他虽眸光一闪,却也似乎并未感到过多的讶异。 “你这小子,打小脑子灵光是很灵光,就是心思不正,聪明劲全用在了歪处,你说你用尽心机将局面搅成眼下这样,究竟所图为何?”张虚怀面具下的视线如雪锋一般刺在慕汵远的身上,像是早已将他透皮析骨地全然看透了,若不是中了这小子的计,他也不至于弄的这般狼狈模样,还险些坏了大事。 原来张虚怀昨夜热闹没凑完便提前离开了,在回去路上张虚怀避人耳目走的偏道,没成想正撞见了办完任务回来的两名铸剑山庄的掌事,依他们所言司空孓在两个时辰前便已经被从暗道运下了山,慕汵远是打算将其藏在了沐阳城西的飞流阁中。 这飞流阁是慕家的外产,离铸剑山庄相距有三十多里路,张虚怀当时想着此番动迁那司空孓身上的玲珑锁定然解了活扣,此乃天赐良机,机不可失,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连夜下了山。 原本想着最好能在半道给人截下,结果谁成想等张虚怀马不停蹄地赶到飞流阁后却着了道,被这小子也不知从哪儿请来的术士布的迷阵给整得头昏脑涨,破了半宿的阵才逃出生天,实在是可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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