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或悲或喜之时,只见杨秋山道长喃喃自语道:“天道犹张弓,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此消彼长。” 张虚怀不以为然地笑笑:“小子,真论起武学境界来,你还差远了。指望靠旁门左道一步登天,只会爬得越高摔得更狠。” 张虚怀的态度激怒了慕汵远,只见他指刀一削,张虚怀脸上的白玉面具便应声破碎,面具下的那张脸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让人倒吸了口凉气——那是一张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样的面目全非的脸,脸上的皮肉都皱缩在了一起,几乎不见一处好肉,唯一还能分辨出来的便只有那双雪亮逼人的眼睛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妄想一步登天的代价。” 张虚怀的双眼坚定有神,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这样的一张脸被众人看到。 说起张虚怀脸上的白玉面具,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年长一些的江湖前辈没有人没听说过蓬莱剑圣的威名。世人皆知,当年年轻气盛心比天高的张虚怀曾数次远赴蓬莱挑战剑圣而始终落败半招,为了能突破这半招的桎梏,张虚怀耗尽心力闭关苦修,数年后再赴蓬莱挑战,便只得到了剑圣归西的消息,据说张虚怀闻言直接吐了口心血,用指刀在蓬莱碧海崖上刻下了“天下第一”四个大字后便拂袖而去。 自那以后他的脸上便戴上了面具,几十载都不曾摘下来过。 对此江湖议论纷纷,各种猜想层出不穷,但事实是张虚怀为求武功速进,不惜暗中修习了师祖辈传下来的禁术,虽短期内成效显著,功力大增,但已有走火入火之势,最终得到了反噬,尽失了十年的修为,不仅如此,外貌也由此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这是张虚怀得到的教训。 慕怀予也是第一次听到张虚怀说起往事,虽为亲历,但短短几句话便足以概括他年轻时所经历过的那些磨练了。 张虚怀的的话并没有对慕汵远的内心造成任何的撼动,不仅如此,慕汵远望向张虚怀的眼神多了几分可见的嘲讽与轻蔑:“老头,你自己能力不济,却要怪在武功典籍上,这世上怎会有无可驾驭的存在?这些蠢材敬你几分,你便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哈,在我看来,你也不过是个万千庸人之中的其一罢了。” “夫君,多行不义必自毙,就为了一个武林至尊的虚名,残害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值得吗?”裴沁儿脸上的泪水如玉珠般滚落,扶搀着她手臂的裴垣此刻也是泪流满面。 “值得,太值了!”慕汵远毫无愧意的地笑着说道:“中原武林之所以纷争不断就是因为这些蠢人之间的欲望拉锯永不止息,如今这个破局之人出现了,待我重洗整个中原武林后,唯我独尊,天下便再无门派纷扰,岂非旷世之举?” “唉,对牛弹琴,古人诚不我欺。”张虚怀也懒得再多费唇舌了。 “老头,你这么大年纪,也没多少年岁可活了,你一身武功后继有人,难道不应该感到欣慰才是?”言罢,慕汵远眼眸透着红光,一袭紫衣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杀机尽显。 “张前辈小心!”慕怀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话音还未落,紫衣便已如光电一般朝着张虚怀的面门袭击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虚怀就要玩完了的时候,便见张虚怀身形一闪,果断出掌,在内力的冲击之下,双方都震退几丈远,离得近的人皆被这蓄满内力的掌风给击倒在地,场面壮观。 “老头,你的毒如何解的?!” 慕汵远站定,目光阴冷的扫视一周,不仅是张虚怀恢复了行动能力,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已然能够动弹了。 “别这样盯着我,老夫自己也不清楚。”张虚怀拍了拍衣上的尘土,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自石栈跃了上来,仔细一看,这黑衣男子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子,只见蓝衣女子远远地便冲众人招招手: “喂,这九重硝之毒是我解的!” 骤雨惊弦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这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精健男子身手矫健异常,纵然背上背着一个人,脚步依旧是轻快带风,毫不吃力的样子。 待来人走近了些,覃柘这才惊讶地发现黑衣男子背上的竟是医仙常雪遥。 “遥儿,你怎会在此?!”常璞元看见本应在澹州的女儿此时竟出现在了面前,虽心头大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甚为奇怪,她应在澹州才是。 “父亲,您有所不知,半个多月前我便收到了消息,说您和兄长此趟沐阳之行恐生变故,故而我便快马加鞭,这才堪堪赶上。”说完,常雪遥拍了拍黑衣男子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多谢壮士捎我一程。”常雪遥整了整衣裙,笑着向背她上来的男子道谢。 “客气,举手之劳。”黑衣男子憨直地摆摆手,看上去很是真诚。 常雪遥其实并不认得这男子,只是先前在山门口遇上的,他就像是专程在那等着常雪遥似的,不仅道出了她的来意,还主动背她一路疾跑上了山。也实在是多亏有他在,这一路才突破重重禁锢和把守,顺利登顶,找了处隐蔽位置潜伏起来。 常璞元听到常雪遥这么说,便更觉奇怪了:“遥儿,可知是何人给的信?” 常雪遥点点头,看了眼神色乖戾的慕汵远,嘴角微抿:“说来话长,容后再同父亲细说吧,眼下各位的毒已经解了,不必担心运功毒发了。” “怎会……?”众人心中存疑。 即便此刻都完全能够行动了,但想到古奇毒发身亡的惨状,依旧是心惊不已,显然是还忌惮着体内的毒不敢轻举妄动。 “刚刚解药我涂在雀鸟羽翼之上,方才群鸟振翅间便已悄然解了毒,诸位大可放心。”常雪遥知道不解释清楚,恐怕一些心思谨慎的人不会相信。 原来如此! “既然医仙都说没事了,自然就不必再疑神疑鬼了。”医仙常雪遥的声名江湖谁人不知,听到她这么说,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既然毒解了,接下来自是该兴师问罪了。 “慕汵远,你罪恶滔天,还不束手就擒!”昆仑宫的掌门寒铁衣声讨道。 若不是信了慕汵远的那番高义阔论,他怎会派遣弟子助纣为虐,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位最常将武林大义挂在嘴上的,竟会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纵然你邪功再盛,还能胜过在场的所有人不成?!素日我唤你父亲一声义兄,作为长辈,今日我便为亡兄来清扫门楣,以告亡兄在天之灵!”巨斧帮的帮主石天拓手持一柄长斧,声势喊得响亮,然而一双眼的余光却始终在打量着身边的各位,在等待一个出头鸟。 不少门派都是侧目而立,面上已是激愤如沸铁,但同时又对慕汵远近乎妖邪的能力深为忌惮,都不愿做破局之人。 慕汵远没有说话,看着眼前这帮吵闹的人,眉头微微锁起,似乎只是觉得有些烦人而已。 然而,有刚直不阿的人,自然就也有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 “少庄主,不不不,而今应该叫庄主了!”庞独笑得满脸谄媚,“若庄主不嫌弃,我阔刀门愿为庄主马首是瞻,为庄主辟路。” 庞独是个洞察形势的人,怎会不知眼下这形势孰强孰弱。这边人数虽多,但诸门派却各怀鬼胎,实则散乱,滥竽充数者甚多,慕汵远虽失道寡助,但却能以一敌百,势头正盛,与其待到他大获全胜,将自己都吸成干尸,倒不如现在就站好队,如此才是求生之道。 礼义廉耻就是这样,在生死面前微不足道,人性一旦撕开了个口子,就会从缝隙中流出一股股肮脏的黑水来。 “巨鲸帮也愿唯慕庄主命是从!” “还有沉沙帮,愿住庄主一臂之力!” …… 一时间不少门派纷纷倒戈,多是原剑盟的门派,还有不少小门小派。个别世家大派也出现了动摇,但碍于头顶上的那块名为“誉”的无形牌匾,终还是没有妥协。 “你们这帮乌合小人!”沈慎没忍住怒骂道,他生平最见不惯的便是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徒,更何况他们选择依附的还是眼前这个还是将纲常伦理尽抛脑后的 沈雍眉头就没松开过,眼前这盘乱局中,每颗棋子都定在了棋盘上,不存在什么明哲保身可言,已是非下不可了。 “沈世伯,何故如此迂腐,人还是得学会顺势而为。”慕汵远嘲讽地看了沈慎。这个沈世伯平日里独善其身,趋吉避凶,今日倒还徒生了几分意气出来,实是罕见了。 慕汵远拍了拍手,几列训练有素的黑衣剑士便如雁阵一般一字排开,将整个峰顶层层围住,环环相扣之下,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你们这帮人头猪脑的玩意儿,以为他终会放过你们吗?!别天真了!”梅姑看着架势便知今日定然是有场苦战了,纵然不欲引火上身,但也没法儿再独善其身了。 “慕庄主神功大成,自是看不上我们这点微末内力,慕庄主只要您一句话,我们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庞独振臂高呼,眼睛却时刻注意着慕汵远的细微表情,背上冷汗涔涔。他这也是在赌,赌个保命的机会。 慕汵远指尖虚敲着,旋即笑了笑:“那就有劳诸位了。” “你们听好,今日选择站在此奸邪小人一边的便是邪魔同党为伍,便是与武林正道割席分坐,天理不容!人神共诛!”常璞元横眉冷对,一双眼锋利如芒,“慕汵远,你当真要一错到底吗? 铸剑山庄老庄主一死,当今武林最有声望的便是有着“无极老人”之称的常璞元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袭矜贵的紫衣上,然而身处视野中心的慕汵远始终不见有所表态。甚至而言,无论是激愤也好狂躁也罢,在他的脸上都不见丝毫——他表现得过于淡定了。 “对与错本就如同黑与白,你执白子,我执黑子,皆为所求,何错之有?”慕汵远语气淡然,眼神似诚似黠,全然没将在场群雄放在眼里。 想想也是,他如今身上留存着几位绝世高手的内力了,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已是名震江湖,更别说其中还包括了武功已然登峰造极司空孓的毕生修为,加之九州秘传的邪功加持,完全强到了绝无仅有的地步。 “你!”常璞元气得花白的胡子都飞起来了,饶是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也还是头回遇到如此冥顽不灵的孽主儿。 “诶,我说常兄啊,你就莫在与这混球小子多费唇舌了,混淆黑白,诡辩之论罢了!有些教训若不亲身历受,旁人多说无益。”张虚怀一双眼雪亮,他明白,对付慕汵远这样丧心病狂的疯狗,想要劝服是万不可能的,手在袖中早已蓄作攻势。 “父亲,让我先来会会他!”常风扬一袭宝蓝色的衣裳在风中飞扬,如同暗水沉涛,又如流翡宝翠,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把立在风中铮铮作响的风鸣刀,肃穆中带着沉创。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1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