媎妹回道:“阿轩和阿铭去。她俩可是开心呢,看得我好生羡慕。” 春衣宫人却是恍若未闻,道:“今日天气暖,‘雪前暖,雪后寒’,云这样厚,明日要下雪的。” 媎妹点头道:“明天咱们把脏靴子拿出来穿,雪污了也不心疼。” 春衣宫人道:“确实得好好挑选一双鞋子明日穿。” 却说成淑仪和贺淑媛并未回道自己的含光殿,而是去了杜沅安的明光殿。杜沅安的殿宇里面布置得十分简单。 三人便躺在榻上,相互依靠着,一天走走逛逛,诺大的安平王府都是走遍了,如今回到寝殿里,才从脚上慢慢感受到酸痛。 成淑仪兴头不减,话多道:“下雪下得妙,安平王府的雪景是看过了,不知明年能不能去看个春景啥的?”说罢,就扭头看向杜沅安。 杜沅安明白她的意思,道:“你别看我,我可是有心无力了。不过,算起来,安平王是你的叔眷姨表姐,你是她的姨姻叔表妹,你直接去求她好了。” “我的亲娘嘞!你忘了她之前在石太傅大宴上怎么呛我爹的啦,我爹算起来还是她的姨姻伯父,她都毫不在意,能在意我?再说,我在封后宴上,不也结结实实为难她一番。”成淑仪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头疼。 贺淑媛玩笑道:“那你还这么想去安平王府,我看你是去求和的。” 成淑仪一脸明白道:“安平王日理万机,犯不着跟我这个小妃子计较这些。再说,上次她属实是冒犯了我成家,我还不能找她的事啦。再说,我家正准备把阿妹送到去安平王府,谋得一个官职做一做呢!” 杜沅安叹服连连:“你们成门家大业大,靠得就是变通啊!进宫不成就进官!” “进宫哪里是好事,看看咱们仨,哪个都不愿意挨陛下,陛下也不愿意找咱们,咱们就在宫里混日子好了,混到白头了,去凝玄寺修行。到时候,可真是天天在宫外啦!” 成淑仪慢悠悠躺下,杜沅安的大腿上作枕头,靠在上面。 贺淑媛侧过身子,用双手梳理成淑仪的散发,成淑仪的头发茂密,乌黑乌黑的,贺淑媛喃喃道:“我娘说,黑皮的身子出黑发,可惜我没有你这样好的头发,也没有你这样颜色的面色。” 成淑仪极是骄傲道:“我这样的黑,才不容易晒伤,就算是盛夏正午,曝晒都不红胳膊。我阿娘说,我适合行军打仗,做个将军!” “可惜,先帝搞什么汉制,世家女子不得入军!我刚被婚配给殿下,沈佑安不就随父打仗了吗?若是晚生几年,我也能随着沈大将军去打仗!算起来,他还是我姑姻伯父。” 贺淑媛听了,笑道:“大都城的达官显贵,恐怕你遇见一个就是一门亲戚。你家门忒兴旺了些。” 成淑仪撇撇嘴道:“有什么用呢?我在宫里,位分升升降降不还是都看陛下愿不愿意!不过,我在这里,衣食无忧,新鲜玩意,家里面都能捎进来,阿娘阿妹想我了,请安入宫就是!” 成淑仪越说越大胆,颇有得意地说道:“说到底,陛下的宠爱于我无益。贺姐媎,今日在安平王府,我看服侍你的官人里有一个很不老实,总是东张西望,你可得当心。” 贺淑媛听到,心里一惊:“妹妹瞧出什么来了?” 成淑仪道:“我怕她是罪臣之女,想要趁这次出宫逃掉,于是叫我身边的跟着她,没想到她是个伶俐的,竟甩掉了我派着跟去的人。不过,幸好,她可能自己也觉得逃不掉了,最后还是回来了。咱们没逮个正着,所以姐姐留个心眼便是,回去也不要罚她。” 贺淑媛懊恼道:“我竟没发现!她是我宫里的春衣宫人,本来今天服侍的不是她,可惜原本服侍我的竟半夜腹痛,所以才临时换她去的。现在想来,定是她搞得鬼!” 贺淑媛感觉自己头上的血管都要跳炸裂了,背上湿热热的一片。 桓越照例跪在桓远面前,听天子之令,承天子之怒,分天子之忧。 “楚王,是不是大小事宜都归着你管?互市!两国贸易的大事!她敢私自开?肆意妄为!无法无天!”桓远怒吼,气得面红耳赤。 “臣确实不知。但楚王犯错,是臣监管不严,臣愿领罚!” 桓远端详着桓越平静不带一丝波澜的脸,她气定神闲的姿态惹火了他。 桓越总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双唇假模假样地上抬,她无论是被斥责、被夸奖、被讥讽、被侮辱,都是不变表情的,仿佛她对面的人不配让她改一改脸色。 桓远想起上次有个什么官,下了朝污蔑桓越虽不爱男色,但是染指了自己府里的做官的女子。 桓越正巧就在那个什么官的后面听到了,桓越就一脚把那个什么官踹下台阶,摔断了下巴,据当时在场的人说,桓越脸上还是那副万年不便的微微假笑脸。 桓远定了定心绪,冷道:“朕不信你没有勾结!” 桓越平静道:“陛下不信便不信,但得拿出不信的证据来。” 桓远要气疯了,桓越怎么敢!桓远想拿一把剑,刺进桓越的胸窝里,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变一变脸! 桓越耷拉着眼皮,继续跪着,听天子之令,承天子之怒,分天子之忧。 桓远随手就拿起身边的玉玺,狠狠地掷向桓越的头颅,这一击,她粉身碎骨才好! 桓越察觉到了,抬眼直勾勾盯着玉玺,并不躲闪,玉玺正中桓越的额头,血立马就渗出来了。 桓越接到了沾了自己血的玉玺,举起奉上。
第18章 桓越的血痕 桓远想,她怕是早有不臣之心,所以我的盛怒对她全然无用,惹急了我,才显得她本事大,给她手下的人好亮一亮威风,来反我,取而代之! 桓远端视着被玉玺击中的桓越,他要审视她的忠心。 桓越额中心的血就顺着眉心、鼻骨哗啦直直流下来,流到鼻头,滴到上唇上,又划过一段下巴,落在地上。 桓远凝睇着桓越被血线一分为二的脸,桓越嘴角还是轻轻扬着,眼角也挑起来,脸上其他地方还是木着,板着,混合着血的勾勒,显得诡异极了。 血,浓郁的红,粘稠的液,亮灿灿又暗沉沉。 人生出来第一眼就是母亲的血。 血能带来生命。 血又何尝不是死亡。 桓越的脸上就是生和死混合的血,涂了恐怖的阴沉,是吓人的面具。 桓远想立刻就扭断桓越的脖颈,她的带着血痕的脸是多么怪。桓越何止是祸端,她是妖孽! 书上的妖人大多不是女的吗!而斩断怪物头颅的却都是如同自己一样的力士。 “来人!” 几个手下就进来了。 桓远就冲着桓越来了,走到一半,停了步子,他想起来了石太傅。 桓越还不能死。 桓远取了玉玺,挥挥手,道:“都退下吧。” 桓越抬了抬眉毛,道:“臣遵旨。” 桓远瞥见了她的眉毛的一抬,隐隐约约浮出两个小字“胜者”,再定睛一看,又是平直的眉毛,也无字。 桓远瘫坐在榻上,独自想着,当年桓越没能赢他,如今怕是也不能。 “召石太傅!” 桓越没有擦掉血痕,就带着红色的线打道回府,开门的侍女很是吓了一跳,桓越笑笑道:“只是咋一瞧吓人,实际上伤口不大。” 圣医不知从哪冒出来,也啧啧道:“你的伤口,怕是磕碰所致,谁下这般黑手,悄悄推你。” “陛下恩赐的。”桓越寻常说道。 “恩赐?真是搞不懂你们!合着雷霆雨露,皆是隆恩呗!”圣医缩了缩肩膀,两手搓了搓手臂,又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桓远那个样子是会打人的。” 冬在北方是惫懒的,农事皆闲,寻常人家趁这个时候,将家里的被褥、衣袜鞋重新缝缝补补,锅碗瓢盆重新修一修,实在修补不了的,便狠狠心换一个。屋子的梁木,砖墙,窗棂也都要查看一番有无破洞,都是要填平整的。家里里里外外都整整齐齐收拾一边,炉火烧得暖暖的,迎接一年最闲暇的时光。 安平王府里自然不是寻常人家,但是新年新气象,女子们清扫自个屋子,缝补自己的衣服,置换屋里破旧的物件,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楼博士连几日带着人,缠干,覆土,剪枝,积肥,把各个院里的园子都整了一遍。 众人谢她,她不受,于是大家合了银子,找匠人为她和她带的人各制了两双皮靴,送的是新年礼,她是不得不拿的。 圣医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在深冬里每日出门行医。 有人问她,她便道,春种夏忙秋收,农户人家只有这时候闲着,此时行医才是不落空。于是,穆桦便找了府里两个有身手的,护着她。 圣医行医不收钱的,她平日里就吃两份俸禄,一份安平王拨给她的,一份天子拨给她的,油水厚得不得了。故姐妹们见她行善,便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圣医打扫了屋子,修补了衣服。 府里最忙的要数利侯官,她今年秋分时节才从偏地入大都,边地的亲友不断寄给她东西,她也搜罗大都的好玩意寄回去,隔几日,就要往驿站去看看。 大家都往利侯官的屋里钻,寻一个新奇,饱一饱眼福,圣医也去了几次,碰见一个玛瑙烟斗,当即就扣下了,给利侯官换了一只金丝掐的小猴。 桓越的疤本就是很小一个,几日便大好,只留下一个肉粉色的印。桓越抽空一日,清扫起来,正在院子里捶打被褥。 圣医恰巧进来,见她亲历亲为,惊叫道:“你咋自己干活啊?” 桓越反问道:“有何不可?平日里政务繁忙,抽不开身子,托别人帮做,如今得空,自己便顺手做了。” 圣医感叹道,怪不得桓越能成大事,精力真好,自己若是磕了一整年的头,闲下来只会想赖着。 “你不是有侍女?你做了,她们做什么?”圣医觉得自己的问题是永远都问不完的。 桓越一边捶着被褥,一边答道:“我府里的侍女不是随便进来的,都是精挑细选的。进来也不是一辈子做女官的,都是要教习了以后走‘举廉’的。只不过日常帮衬一下有品级的,并不是非做不可的。” (“举廉”:一种大周的人才选拔机制,每个有品级的官员都有不同的举荐名额,举荐廉品质的孩子作为官吏的候补,由国家来培养她(他),考核任用) “这不就是秘书吗!就跟大周的秘书寺一样,对吧?我懂!我懂!当官的不都是这样嘛,官是一把手,秘书是二把手。那既然你府里的侍女不算侍女,你们这样叫,也不太合适,我看不如换一个称呼和外面的侍女区分开。” 桓越听了倒是停下手里的活,问道:“圣医言之有理,换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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