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医嘿嘿一笑,道:“这一下子想,想不出来,给我几天时间。” 桓越便翻了被子,换一面敲打,道:“有劳圣医了。” 内宫里临近年节是最忙乱的时候,但是是内官忙,后妃都是落得清闲。 杜沅安本来也是无事的,但是顾衡为新后,又是南卫人,什么事务都是不清楚的,故桓远拨了她去宣光殿协理,给了她大长秋的职位。 杜沅安喜不自胜,大长秋是皇后宫里的独立属官,统管整个内宫。 大长秋的职位本就是“有后则置,无后则阙(没有)”,原来内宫无皇后,故是没有此个职位的,内宫的大小事宜原都是李知遥打理,自己协理罢了。 如今后位已定,自然是要寻人担任,不过,素来都是选男士人或宦官任职,不曾选过女子的,自己是头一例罢,一定要行得小心,做得漂亮才行。 成淑仪也得了风声,伙同贺淑媛来为她贺喜。 成淑仪带了一支笼冠一支圆顶冠,贺淑媛带了一双圆头履一双笏头履。 成淑仪道:“你以后也是做官的人了,可得有几套像样的衣冠鞋靴。” 贺淑媛道:“杜姐姐,你好不容易得此良机。若是顺风顺水,当真是好的。可若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一定同我们说,咱们群策群力,也替你想想办法。” 杜沅安心里欣喜,脸上也是笑容满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以后担了官职,咱们媎妹们聚的日子就少了。” 贺淑媛握住杜沅安的手,道:“好姐姐,大好的前程在前面等着你去奔呢!何必说这些话!我们心里都明白,咱们在一起,你总是照顾我俩多的。” 成淑仪也挽住她俩,道:“就是就是,杜姐姐,你就向前去吧!我们虽然帮不了你,但是绝不会拖你后腿!” 刘内司对裴渐清道:“太后,陛下亲自任命了杜沅安做皇后宫里的大长秋。” 裴渐清问道:“陛下没有继续任免其他人了吗?” “没有。临近除夕的一个月至元宵之前,照例就是不轻易调动官员的。”刘内司回道。 裴渐清便不言语了,锁紧了眉头,仔细想想桓远此举意欲为何。 桓远是要扳倒桓越,桓越倒了有几个麻烦。 一个是无人制衡石太傅。 一个是难以安抚朝中一众为官的女子。 桓远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就是用男官赶女官,扶一个与石太傅抗衡的男官,利用他罢免罢免,空出来的职缺全填成这名男官的党羽。但是此招太险,毕竟女子不仅在大周做了文官,还有不少武官,西南一带十之四五的将领都是女子,况且还有大周武神楚王在。 此招一出,朝野动荡,桓远肯定不想面对不安稳的局势。 桓远也说过不动楚王,就是无意要与朝堂上下做官的女子为敌。 不变“女子男子皆可为官”的法令的话,只除掉桓越,就是扶持一个女子,此女子必要才智双全,胆略过人,有与桓越相匹敌的谋划,才能接替桓越的安平王府里的一众朝臣,才能与石太傅一帮打得有来有回。 这样的人…… 裴太后冥思苦想,竟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声不止。 “脑子不常用,就是转不快了。”裴太后笑道。“张弛有度,我先去歇一会,不着急,回头再想吧,不着急哎!不着急……” 过年,好就好在是团圆。亲近的人在一起度过一年的末尾,再度过一年的开端,两个年头的时光就凝缩在除夕和元日(大年初一)。大家聚在一起,还没看够,聊够,玩够,就已经飞快地过了年。 年是什么,就是一起过的几个日子,把几日的笑声剪下来,贴在窗户上,一年都是欢声笑语。
第19章 桓越的隐忍 过完元日,安明就早早定了归期,报给了桓越。 “你和穆桦也闹了不少日子的别扭,马上走了,不跟她好好聊一聊吗?” 桓越抬起头来,双眼望着安明。 安明一下子接不住桓越如炬的目光,撇开头,随意看向别处,回道:“该聊的都聊过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道不同,不相谋’,书上写得明明白白。” 桓越轻轻吐出一口气,叹息道:“有道是,‘君子和而不同’。安明,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宏图。舍得,有舍有得。但是,你真能舍掉和安明的情谊吗?有必要舍吗?就算是为了我,你去同她说几句,好吗?” 安明脸颊一动一动的,桓越便知道她有所动摇。安明一遇到难为的事情,就轻咬自己的口里的肉。 桓越继续劝道:“我极少有头痛的事情,你俩不好,是让我最放心不下的,比你闯祸更让我忧心。” 桓越语气里的关怀,一下子将安明带回慈幼局的那个下午。 她和穆桦正在讨论什么时候去厨房偷一些吃食,穆桦说抓一把黄米馍的碎渣,不容易被发现。她觉得,既然都偷东西了,就不能偷好的,直接拿一些干馍片。就算逮住了,挨打了,但是也是很值当的。 两人妈说妈有理,姨说姨有理,相持不下的时候,就听见前面一阵喧哗,两人知道定是有贵人来慈幼局挑人来了,此刻后面没什么人,正是放心偷东西的好时机。 于是两人冲进厨房一人掏了几个今早新蒸的馍馍,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吞咽。 安明吃完一个,便从怀里再掏出一个要吃的时候,被穆桦扯了扯,就见一个身形和她们差不多的小女子站在二人面前。 “你们偷东西吃!”女孩说道。 穆桦气不打一处来,威胁道:“你要是敢告状,我就打死你。” 谁知女孩丝毫不怕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 安明知道穆桦只是吓唬女孩,女孩穿着富贵,打她可跟打慈幼局里其他的小孩不一样,她是有娘爹的,会有人替她撑腰的。 于是,安明在一旁唱红脸,说:“这位姐姐,我看你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大人有大量。你不要与我俩小盲流子计较。你要是惹急了我们,你挨了我们的打,我俩挨了罚,不就两败俱伤了!” 女孩的眉毛微微皱起,没想到这小毛贼肚子里倒有点笔墨,但是还道:“可是你们就是偷了东西,我刚刚都看见了,你们趁母后在前面选宫人的时候,跑去那里面拿的。” 穆桦气道:“若不是他们扣了我们的饭,我们才不会饿得吃不饱去偷呢!” 安明掏出怀里的两个馍馍,递给女孩道:“我知道姐姐读的是圣贤书,守的是仁义礼智信,看不得偷东西。可是,我俩并非不愿意守德行,只不过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求姐姐饶了我们这一回,我和穆桦这就把剩下的都交还出来。” 女孩道咬紧了嘴唇,道:“你俩把东西都还回去,我带你们去吃肉。” 安明想起来曾经的一切,红了眼睛,道:“殿下。” 桓越抱住安明,道:“说到底,你和穆桦才是过命的交情,走之前,见见她。” 后来,穆桦问安明,怎么会舍得把馍馍交出来,难道她知道交出来,桓越就会带她们离开吗? 安明狡黠一笑道:“我哪知道她会带我们离开慈幼局,我当时肚兜里还藏了一个馍馍,给她两个,求她别告状,还能吃一个,不亏,不亏。” 石太傅伫立在大殿之上,目视着前方,心里有无限的畅意,安平王,自今日起,就是你落败的开局,两党之争,本官赢定了! 什么王侯将相,什么真龙之子,先帝的男儿桓远不还得靠自己对付先帝的女儿桓越。 桓远不勤于政事,不明治善理。至于桓越,不过是个女子。 她二人不过是凭借先人的遗泽,才能踩到自己的头上去!我石太傅才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登上此位的! 桓越睨视跪在地上听圣命石太傅的大女儿石弘,才反应过来桓远手段的高明之处。 桓远不是白痴,他只是更喜欢享受权力的至高无上,而讨厌“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之中的“重”罢了。 他被捧得高高在上,自己求之不得的权力、地位、母父的宠爱,他都举重若轻。他活得恣意随便,对奏折是想看就看几个,对臣子的诤言想听就听几句,对上朝也是随时都能空几次的。 嫉妒如能化作烈火,桓越早就被烧得灰飞烟灭了。 桓远,你拥有的太多了。 “陛下用了石弘。陛下说,皇太后闭殿清修,皇后又是卫人。内官群龙无首,于是封了石太傅的大女儿作内宫的全司。咱们内宫本没有全司,陛下为了她,特地新设的职位,位为一品,仅仅居于殿下和皇后之下。” 裴渐清听了倒是惊叹,桓远这一招实在是妙,抽走了石太傅党羽里怕是最聪明的一人,许她管理内宫,稳住外朝的女官们和石太傅一帮的男官们。再扶植石弘势力和威望,待到合适的时机,直接撤下来桓越,换上石弘。 釜底抽薪,偷梁换柱,桓远是自己养大的,养得才智过人,行事干净,裴渐清不由得骄傲。 但是桓远越强大,桓越越危险! 我的儿,我的女儿! 姐姐,你的男儿没有继承你的宽厚,要杀我的女儿啊! 裴渐清决定掉几滴泪,尽一尽自己作为桓远姨母的情谊,然后尽自己作为桓越母亲的职责。 裴渐清对刘内司耳语几句,道:“你去把佛经拿来,我要多抄几本,供到佛面前。再去找皇后宫里的大长秋,我要为阿越再供养几座石窟。” 桓越下了朝,便取了年前的桂花茶饼,递给穆桦。 桓越思虑良久,说:“你就说,是你,是你在荆地的好友相送,你想,沈小将军爱桂花,于是赠给她。” 穆桦点头,便拿了东西要走。 桓越又拉住穆桦,道:“别多说,多说多错。” 穆桦郑重地点点头,道:“放心吧,殿下!我一定谨言慎行。” 说完便往沈小将军的府上去。 桓越却又追上穆桦,道:“我送送你,送你到府门口处。” 穆桦唏嘘极了,她不知动情的滋味,桓越一向云淡风轻。穆桦从未见过她如此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样子,心道,情是好东西,亲人之情,友人之情,邻里之情都是好东西。 情爱就未必了。不知深受情爱折磨的殿下是什么怎么想情爱。 安平王府虽然建得大,但是北院离府里的正门极近,二人又是青年,正是身强体壮的年龄,没走几步就到了。 穆桦便站定,对桓越说:“殿下,臣真去了。现下还未入春,殿下快快进屋,别冷坏了身子。” 桓越神情坚忍,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穆桦,你见了佑安。佑安必定要问我为何未去拜年。无论她问起,或不问。你回来,都不要与我说。你答应我,穆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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