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道的人看来,也许是有点奇怪吧。之前听蝶翠说他只喜男风,的确为之沮丧烦闷了多时,进门之后,却是希望他一世都如此,她愿意就这样心静如水、与他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只要是个男人,只要他一表人才,就可以忽略他身上的污点,就费尽心思讨好逢迎,仗着他的庇护生存,她做不出。她真正想得到的,是一份尊重,因为这份尊重而慢慢实现她想要的生活。 “如你所愿,我要回该回的地方了。”寒烨昭站起身,“送我过去怎样?” “妾身自然愿意。”蝶舞没有任何迟疑。 “免了!”寒烨昭没好气,随手把她摁在椅子上,“你迟早会后悔的。” 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准备转性了?那种人不是特别执着么?蝶舞邪恶的想法刚冒出来,头上就吃了一记凿栗。 蝶舞神清气爽的坐在正房的厅堂里,作息时间恢复了正常,昨夜喝的酒又没有后劲,她自然是精神饱满。 戴姨娘和沈姨娘则是很疲倦的样子。前者昨夜又是弹琴又是跳舞,还要早起服侍寒烨昭上朝,不倦才是怪事。蝶舞不明白的是沈姨娘为何也如此,她大半夜的不睡觉,去做什么了?正奇怪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一束阴冷的目光,抬头寻找,竟是戴姨娘。
第56章 蝶舞以眼神探询,戴姨娘已错开了视线,啜了一口茶,和沈姨娘低声谈笑。方才那一幕,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钟离薇对着面前的一堆账册,满面愁容,过了半晌才端茶送客,却留下了蝶舞。她把蝶舞叫到近前,态度亲和,“这些账册要在年底之前,把各项支出的额度清算出来,弄清楚明细,日后处理大事小情的才有个章程。你也知道,戴姨娘和沈姨娘之前不过是我身边的侍女,虽然学了些东西,却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她们和你的出身自然是没得比。你出自,按理说应该嫁到一个好人家主持中馈,只是命苦了些。”说罢,很是替蝶舞不值的摇头轻叹。 “夫人的意思是……”蝶舞等待下文。 “我另请了一个账房先生帮我核对,怎奈账目繁多,时间又赶得紧,到年底怕是还理不出个头绪,就想请你出一份力,你意下如何?”不等蝶舞搭话,钟离薇便又道,“说句交底的话,你进门之前,我自然要弄清楚你的底细。你的嫡母、姨娘,都是管家的好手,到你这里,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说的在不在理?” 底细?蝶舞暗自发笑,要说底细,那些以讹传讹的流言,足以证明她是一无是处。而钟离薇却偏偏捡着旁不相干却事实存在的底细来说,用意不外乎是给她出个天大的难题。待到年底,她如果办事不力,耽误的事情就可大可小,罪过的轻重也全在钟离薇一句话。只是,任谁的心思如何缜密,也往往会忽略掉意外的存在。虽然心里有底,蝶舞还是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来,“夫人说的句句在理,只是,妾身还从未经手过这些事,到时候,怕是会误了您的事情。” “谁都是一步步磨练出来的,若始终不涉足,岂不是一生都不会?”钟离薇亲昵地拍拍蝶舞的手,“你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可以问我,也可以去问账房先生。” 蝶舞期期艾艾地不肯应声。本来是账房的人的分内事,偏偏要让她做,工程怕是小不了。 钟离薇的语气很无奈,“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戴姨娘和沈姨娘什么规矩都不懂,过两日,我就要把她们两个带在身边调教,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了。” 蝶舞听出了言下之意,要么你就帮我查账,要么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立规矩,反正选哪个都没你的好日子过。话已至此,她只好应声称是。 钟离薇立时就像卸下了重担一样,详细地交待起来。她要蝶舞从账目里查的事情十分琐碎,上至逢年过节的用度,下至迎来送往置办酒席的规格,要弄清寒府庄子上历年来的收成,要核对库房里的东西有没有短缺。总之,事无巨细,都详尽的列在了一本小册子里。 于是,蝶舞来的时候双手空空,回去的时候,身后跟着抬着两箱账册的婆子们。这个钟离薇,真狠啊。除了这一句,蝶舞无话可说。 蝶舞跟含桃俱是没精打采的,慢慢落到了婆子们身后,相对长吁短叹。两箱账册,是个什么概念?真是要了命了。 身后传来戴姨娘的语声:“慕容姨娘。” 蝶舞顿住脚步,转身望去,见戴姨娘带着贴身丫鬟,步履匆匆地走过来,神色并无异样,挂着招牌式的妩媚笑容,于是问道:“姐姐找我何事?” “只是来问问妹妹,昨夜你出了什么大事?”戴姨娘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蝶舞。 蝶舞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姐姐何出此言?”又想到之前那一幕,心里就多了几分戒备。 婆子们见蝶舞停在了半路,便知会了一声,先一步把账册抬进期云阁去了。 戴姨娘道:“你不是病了么?病得要惊动将军不得安寝。”说着神色一凛,“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病太重?” 蝶舞啼笑皆非,“姐姐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是好好的么?”她除了额头被某人弹得不轻,一摸就隐隐作痛,除此之外,并无不妥。 “我误会了?”戴姨娘连连点头,笑意更浓,“可不是我误会了,我一直都看错了你。”语毕,忽然抬手削向蝶舞的脸颊。 幸亏蝶舞早有防备,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看到她长长的指甲,不由得庆幸,这要是被结结实实打到,脸上的肉都要被刮掉几条。 蝶舞刚要说话,戴姨娘闲着的另一只手又打了过来。蝶舞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心里也动了怒,冷声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死缠烂打的,你究竟想做什么?”说完,用力把她向后一推。 戴姨娘的身躯被这一推,一连向后退了七八步,才仰面摔倒在花园路旁的杂草丛里。最不走运的,是她腰间梗着一块砖头大小的青石。她最初的反应是怕一张俏脸被杂草的枯枝划破,之后才觉出了腰间的剧痛,过了片刻,一张脸变得惨白,两行豆大的泪珠缓缓滑落。 蝶舞惊愕地掩住了嘴。她是真的没意识到,这么久忙忙碌碌不得闲,力气早已比寻常的女子大的不是一点半点。她也可以发誓,她是真的没想到戴姨娘弱不禁风到了这个程度。 戴姨娘的丫鬟连忙跑过去扶起她,主仆二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蝶舞无助地看向含桃,“我是不是闯祸了?” 含桃没有应声,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 蝶舞上次打人是教训蝶翠,最后不了了之。而今日,戴姨娘不是蝶翠那种心思单纯的,最重要的,钟离薇也不是大太太那种容易对付的角色。戴姨娘无疑会到正房哭诉,她必须尽快想出办法化解这个局面。
第57章 钟离薇正想寻她的麻烦,她偏偏就自己送上门去了。唉……蝶舞真服了自己。 “也不知夫人怎样责罚您,打架可是可轻可重的。”含桃忧心忡忡地看着蝶舞,“小姐,要不先回去,和静荷一起想想对策吧。” “打人,打架……”蝶舞站在原地不动,琢磨着这两个词汇的不同之处。 如果把打人转变成打架,那么,钟离薇就必须要一视同仁,同时惩罚她和戴姨娘。戴姨娘昨日的行径,根本就是一个歌妓的样子,她是不是钟离薇拴住寒烨昭的工具呢?而这个工具刚开始侍寝,钟离薇应该不会严惩的。 一些细节串联在一起,让蝶舞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这一系列的猜测。她心头一喜,拉住含桃,“快,用力打我几下!” “什么?”含桃愕然,继而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蝶舞看看周围,远远看见三两个人影,便拉着含桃走到僻静之处,正色道:“你打我几下,可以让我少受些惩罚,这样你也不敢么?” 含桃手握成拳,“必须如此么?” “嗯!”蝶舞笑着把她的手掰开,“我是让你打脸,不打出指痕不算完。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含桃已经隐约猜出了蝶舞的用意,咬了咬牙,抬起了手。 “等等!”蝶舞拦下了她,检查她的手,见指甲剪得短短的,这才放下心来。她只是要做做样子,可不想连脸都花掉,又郑重地叮嘱,“你下手越重,越能让我少挨几下,你自己掂量吧。” 含桃自问,跟着蝶舞也算是值了,她一个丫鬟居然能够打自家主子,别人就算当一辈子差,怕是连这种梦都没做过。 蝶舞仰起脸,闭上眼睛,也在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很悲哀。出身好歹也是千金小姐,居然被她活到了这步田地,怎一个衰字了得。可谁让自己手欠呢?好在是自己教训自己,不至于太不平衡。 在含桃几次三番努力之下,蝶舞的脸上终于如愿现出了清晰的指痕。 蝶舞对此的感想是,挨打的感觉真的很差,尤其是你命令人打自己的情况下。当下却也来不及再想别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浅蓝色绣牡丹大袖褙子,施狠力抓破,又弄乱了头发,这才叫含桃陪自己一起赶往正房,边走边用力揉着眼眶,嘴里也没闲着,“记住,不管谁问你,你要一口咬定,这是戴姨娘做的好事。” 含桃点头:“奴婢明白。” 走到花园门口,蝶舞忽然停下来,把含桃往回推,“不行,你得回去,犯不着陪我走这一趟。回去帮静荷安置账册去吧,万一有人来叫你你再过去。” 含桃并不情愿,却拗不过蝶舞,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忧,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戴姨娘用手扶着腰,慢腾腾走在路上,时不时停下来歇息一会儿,边走边埋怨丫鬟,“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帮我挡一下!” 那丫鬟也是个心思灵活的,低声道:“姨娘不妨往好处想,慕容姨娘对您下手这么重,不论将军还是夫人,怕是都不能轻饶她,把这眼中钉拔除,这府里还有谁能与您争呢?日后,将军的眼里除了您,想来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戴姨娘心念转动,觉得这话很在理。她有这份自信,只要多一些时间,她就能牢牢拴住寒烨昭的心。昨日,他分明已经宽衣尚床了,却被墨痕唤起,回来就穿衣出门,说是慕容姨娘那边有事,想来他该是不舍的吧?想到这里,她的脸颊微红,不由得强撑着加快了脚步,“我们得快点去见夫人,告诉她那个贱货有多狠!” 刚转进正房院门,蝶舞就赶上了她们。戴姨娘乍一看蝶舞比自己还要狼狈,险些幸灾乐祸地笑出来,还以为谁替自己出气教训了她一通。再转念细想,才知道蝶舞在唱哪出戏,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嘴里喃喃地恶毒地骂着:“好你个贱货!现在是明摆着要颠倒黑白了?” 蝶舞吸吸鼻子,委屈得像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姐姐怎么这样说我?难道你打得还不解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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