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水的一下,也足够她感受了。很温软,和她想象的一样舒服。 真就是极短的功夫,谢郁文便往后一仰,放开了他的唇。完事了餍足中还有些懊恼,怎么就没忍住呢……怪他,提什么亲不亲的呀!她早就好奇了,没成想这下叫美色冲昏了头脑,真就亲上啦。 倒不是羞怯,只是觉得太主动了不好。感情的事,开头时和谈买卖一样,不能太冷淡了叫对方彻底丧失兴致,也不好过于主动,那样不好谈价钱。可以纵溺于一时快乐,但若希求长远,勇气和耐心都不可少。 虽然能觉查出对方的心意,但眼下两人都没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这样主动,还是有些背离本意。 看着跳脱,本质上她还是个理性且很讲道理的人。 她这边还在天人交战,陆寓微却已经叫巨大的狂喜淹没了。她亲上来的那一下,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她的温存,她就退却了,可这个事实已经足够他乐翻天。 她的亲昵是天底下最好的良药,柔情当真似水,顷刻将他积攒许久的火气浇灭得干干净净。他一下子就不计较了,管他官家还做了什么坏事呢!那都是他的错,与她毫不相干。这笔账他记下了,可他是臣子,与官家算账,是漫长久远的工夫,不该羁绊着她一道,陷在不愉快的经历中。 陆寓微迟迟一笑,兜头兜脑的欢欣无边无沿。她主动亲他,所以应当也是喜欢他的吧,同他喜欢她一样。 早先时候他还在想呢,喜欢小女孩子不开窍,要如何启蒙她往情情爱爱上想,谁知道她果真聪敏,偷偷想开了,他却一点儿没瞧出来。 陆寓微没有经验,不曾亲过别人,当然也没有被亲过。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他垂下眼帘打量她,却见她脸不红心不跳,愣怔思索的模样,更将他整不会了。 真的,这个姑娘哪哪都与众不同,主动亲他,亲完了却像是在做学问,反思总结,下次更好么? 陆寓微没有头绪,但不论怎样,说真心话总错不了吧! 他低低唤了声她的名字,“郁文……”是第一次,还不习惯,两个字在舌尖滞涩着,却有无限缠绵。 谢郁文觉得有些别扭。她十四岁上得的名字,是爹爹向朝廷表忠心的一道诚意,并不是什么美好记忆,正儿八经入册的名字,还真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 她能领会他的意思,抬头朝他腼腆一笑,“其实我有个乳名,叫葭葭。” 陆寓微“噢”了一声,从善如流地喊出了口——多好听!琅琅似珠玉,漂亮爽脆,配她再恰当不过。 像是贪慕已久的瑰宝终于持在了手上,自然无比珍视,哪哪都妥帖到不行,越看越爱。 两个字捻在口中呢喃,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是哪个字?” 哪个字呢。谢郁文第一回 见他,那会儿他还叫陆庭兰,她就想起过那句话。 “蒹葭依玉树的那个‘葭’。” 既有他的名字,也有她的。 陆寓微幼时家中遭难,流离边关近十年,诗礼簪缨百年世族的文脉,只传下来了一手字迹卓绝,诗书上的涉猎还不如谢郁文那半吊子墨水。好在这话不是偏僻的典故,他略想一想,很快明白过来,眼中流光熠熠,“是好话。” 深沉的夜,互生好感的两颗心咫尺相依,足以舔舐不久之前被恶人啃出的伤口。绵绵的情意从心上漫开,将春夜染得醺浓。再没有更恰好的时机了,陆寓微定了定心,徐徐开口。 “葭葭,今夜在官家院子里听到你的声音,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是个粗人,血光里蹚了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那一刻让我惊怕,只恨自己没能护你周全。你是个坚强的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气比这世间大多数男子还高,可是葭葭,你年纪小,没有见过世事险恶,一个人再强大,也难免有独木难支的时候。” “巧了,我也不是个庸人,有些能够支撑你的力量。我说不来什么好听话,只希望往后的生命里都能陪在你身边,我们可以依靠彼此。你愿意亲手披荆斩棘,我便在你身后,为你遮风避日,若哪天你觉得疲累了,便换我乘风破浪,你只消安心快活坐享其成,我的都是你的。无论怎样都依你——只要你愿意。” 顿了一顿,陆寓微充满希冀地望住她,虔诚而热烈,“葭葭,你愿不愿意?”
第59章 她愿不愿意? 谢郁文略扬着头,凝神望住陆大人。素有定性的人,连告白都说得和缓平静,可那长长眼睫下不住发颤的阴翳,还是出卖了他。 她听得震动,一颗心像是叫人轻轻揪了一下,高高悬起来,甜蜜中掺着惶然。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欢喜到极处的时候,也会揪心。 说不感动是假的。甜言蜜语最容易,嘴皮子上下一动的功夫,但凡脑子清醒的姑娘,不会在乎那个。嘴上说得好听凭什么用?那十分廉价。 陆大人却没有。 陆大人说他不会说好听话,是也不是。他说得质朴,甚至连“喜欢”两个字都不曾说出口,可那其中的意思,比轻飘飘的“喜欢”份量重千万倍。 陆大人瞧着不声不响,却将她里外都在看眼里。他明白她这个人,明白她的性情和心境,并且因为她最本真的面貌欣赏她,纵容她。 他懂得她,这比什么都珍贵。 心中无限柔软,眼角眉梢漫出潺潺的悦色。一夜间发生了许多事,身不由己地牵扯进朝局漩涡,她的生活似乎再难回到从前温实安定的模样。旦夕间心情沉浮,天大的委屈与天大的喜悦交织跌宕,她觉得累极了。可这一刻,陆大人与她咫尺相贴,世间的纷扰都于他们无关紧要,只有心在为彼此而跳。 人世间走一遭,能遇上这样一个全心全意懂得她的人,已经足够值得。 她愿不愿意?若可以,她当然愿意。 可是不能够。 两个人的心都属于对方,身却不由己。 谢郁文没有立即答他的话,悄然叹一口气,欣悦中添了丝怅然,“陆大人,你是三司副督使,官居一品的兵马统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此来余杭是为随扈圣驾,待圣驾回銮中京,你势必也是要跟着回京的……” 陆寓微未听她说好,本来一颗心骤然沉到了底,渐渐地,却听出怅惘的意味——仿佛她也并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有顾虑。 那也是应当。陆寓微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不等她再说下去,艾艾开口,“葭葭,我明白你的顾虑,说实话,我心中本也没有底,所以等到今天才与你剖白心迹……可是方才在官家院子里,我一下就想通了,这哪有什么难的,再简单不过。” 唯恐她说出拒绝的话,他显得有些急切,恨不得将心摊给她看,“葭葭,你且听一听我的打算,要是有不妥,我们再议。今晚之事,如你所见,东海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三年五载,朝廷与东海必有一场大仗要打。我是三司副督使,领兵平乱的差事,多半会落在我头上。我打算向官家请旨,即日起便驻守江南路。” 当真是才涌出来的念头,好些事他自己也没想透彻,向来沉稳的人,竟有些语无伦次,“天下安定了五年,于将士而言,却是五年的逸乐,昔日先帝麾下精锐之师,而今不知还剩几成战力……厉兵秣马不是朝夕的功夫,我请旨留在江南路,也可时时留心东海王的动向。而今中枢稳定,北境尚不足为虑,东海乃国朝第一要务,官家断没有说不的道理。江南路与东海国毗邻,往后我就可以常驻余杭了。” 江南路治所余杭,若真能如他所言,确实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谢郁文“嗯”了一声,勾出一点轻快的笑,“陆大人也说三年五载,那之后呢?” 陆寓微踟躇一瞬,很快释然,信心满满地与她展望未来,“待东海国平靖,我再向官家请旨就是。自古功高震主的教训比比皆是,号令三军的将领声势太盛,想必也不是官家乐意见到的局面。天下州军更戍各路,我请旨留驻江南,权柄暂轮于他人之手,亦不是太出格的事。” 说到此处朗朗一笑,颇有些不以为意的洒脱,“若官家硬是不肯,那这副督使我不做也罢。左右我是先帝亲封的平昌郡公,辞了官职还有爵位,世袭罔替的三千赏邑,不愁养不活自己与妻小。” 说顺了嘴,妻小什么的……溜出口来才醒过神,面上讪讪,唯恐她恼。好在并没有,她盈盈含笑的眼眸只是一闪,无措地颤了两下,难得显出了些腼腆。却也是真心话,陆寓微索性乘胜追击,一锤定音,“总之,你在何处,我便要在何处,这一生一世……我都随你在一起。” 其实这样露骨的情话,陆寓微说起来也不习惯,可其中的真诚与决心掷地有声。他慢慢品出她的意思,定然也是心动的,所以才会听他对往后的打算,不然哪用费这些心神!所以他要尽量安抚她的心,他将自己完完全全放在有她的将来中,虽然还来不及考虑周全,妙曼生动的风光只寥寥勾了几笔草图,这时候叫她看见,总欠缺了些什么。 可陆寓微等不及了。这样好的姑娘,不止他一个人长了眼睛。从前身后有梁王虎视眈眈,他还不放在心上,不是他托大,风流成性的纨绔公子哥儿么!压根儿没长大,哪里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可而今的情形不一样了,官家他…… 不好再等了。陆寓微并不觉得她会甘心顺从,只是他若要堂堂正正地插手,得先有个名分。 名正言顺嘛。 他这一篇话,却将谢郁文说得愣了,片刻低低“啊”了一声,水雾迷茫的眼睛瞪着他,“陆大人要辞官呀,那可不能够啊。” 其实还是高兴的,毕竟有这样一个人,肯为你放弃自己舍命搏来的一切,多少人趋之若鹜的煊赫权势,在他这里却不及她重要。 人心易变,哪怕许多时候并不是自愿,可变了就是变了,过去许下的誓言,无可奈何飞灰湮灭。所以关涉人心的承诺,并不该相信恒久,唯独眼前的深重喜欢,是真切的。 此刻是真的喜欢,喜欢到了极处,喜欢到有信心与你一道捱过无常余生。 浓郁的满足将心熨帖。其实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呢,谢郁文也偷偷遐想过一星半点儿的,若与陆大人有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她笑他傻,轻声呢喃,“其实我可以去中京的。” 视线追着他的眼睛,流露出一点澄澈真心,“余杭是谢家根基所在,而今我已经接过泰半家业啦,再过三年五载,稳稳站住脚跟,大可以去外头闯一闯。”细声细气的,面上却飞起红晕,灼热而坦荡地直视他,“帝都繁华,我可以去中京将谢氏发扬光大。陆大人愿意在余杭陪我三年五载,我也愿意去中京陪陆大人。” 这就算是两厢情愿了吧。陆寓微心头狂喜,他喜欢的小娘子,他的葭葭……惊艳了他一回又一回。她这样勇敢直接,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女孩子,有人对她一分好,她便热忱地回报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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