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团子排排乖巧坐在床畔边上,脱了鞋露出小手小脚等着他们的阿父给他们擦干净。 郗珣清冷深邃的面容迎着暖黄烛光,眉眼间门较之以往清隽柔和了许多。他拿着帕巾俯身给两个邋遢的家伙擦拭着乌黑的手脚,没一会儿手上的白巾就成了黑巾。 他那般爱洁净的人,对着两个脏团子也不嫌弃,极有耐心。 纵使两个脏团子好像并不喜欢父亲,不懂得配合父亲,郗珣也不见生气。 珑月懵懵懂懂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这许就是父亲的模样吧。 威严时会毫不留情的责罚孩子,教导他们规矩。可温和起来,又是再慈爱不过的父亲。 外间门闲云掩月,夜色朦胧。 内室灯火暖黄。 一室的温煦弥漫,令人生出点点慵懒之意。 珑月给两个崽子身上的红包一点点涂抹过药膏后,就累得昏昏欲睡。 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床榻上,倒是也不觉得拥挤,只觉得分外心安。 半夜里,老父亲将凑到二人中间门呼呼大睡的小团子一个个抱去床畔内侧,让他们面壁而睡。 “阿兄干嘛......”珑月埋首在兄长怀里,被脖颈间门的气息惹得发痒,止不住嘟囔。 兄长俯身亲吻她光洁的额发,与小姑娘轻声商量:“他二人也快到了读书的年纪,却没有年纪相仿的孩子,世家子弟就算了,阿寄阿宝该多接触一些寒门子弟。为兄听闻城外有一处学问极好的书院,都是些与他二人差不多年岁的孩童,不如过些时日就将他们送去读书......” 唯一不好的就是管的严,几日功夫才放回家一趟——
第107章 京外远赴盛名的香山书院。 多年来学子远道而来此处书院求学虽盛,却远不像如今这般各个州府学子趋之若鹜,前赴后继。 盖因如今朝中时局大变,寒门学子有了一条通天之路,莫说是这处远赴盛名的北都书院,便是全国各处不显眼的书院如今皆是一片火热。 各地州府为了紧跟朝廷风向,兴建书院,孔庙,寻求名师。 寒门学子们更是开始疯狂内卷,从原先八九岁的入学的年纪一低再低。 今年更是再创新低。 这日,香山书院山脚下,两个穿的一般模样石榴红小袄褂的团子哭哭啼啼被家中仆人送上了香山。 团子们虽胖,五官却是漂亮的雌雄模辩的年纪,圆圆的脸蛋呈现晶莹剔透的白,两腮红彤彤一片,一头不太听话的细软绒毛随风飞舞。 两个小儿哭了一路,更是鼻尖通红挂着鼻涕泡儿。 哭了一早上,如何也不见疼爱自己的长汲软下心肠送他兄妹二人回去。 团子们索性也不再放声大哭了,瘪瘪嘴巴,学着姑母家两位表哥以往从书院下学时那叫他们羡慕的模样,背着书袋牵着妹妹,迈着短腿往书院报到。 如此可怜可爱的模样,叫许多过往的家长经不住看过去。 众位家长心中暗叹,缘何这般小的孩子就来书院求学? 见前头这两个小孩儿家中的仆人对这两小儿苦恼视若无睹的冷漠模样,众人心里只盘算出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后爹后妈虐待前头生的孩子的好戏。 嘚!真是好狠辣的心肠! 这般肥美、哦不,这般漂亮可爱的小孩儿,便不是自己生的又能如何? ...... 时节秋令,正是风意绵软,橙黄橘绿,赤红枫林之时。 齐先生一大早被山长叫来,听着如今这位从北境南下,担任香山书院山长的臧老前辈,也正是如今他的顶头上司朝他一连串问东问西。 “小齐啊,我瞧着你这段时日都清闲,书院中其他人忙的紧,只你那处没收什么学生?” “你是初来乍到,成日与几位副掌院走的远,是不是被其他人排挤孤立了?你怎么感觉愈发沉默寡言了?” “你这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的如今你家中父母还不催促你......” 臧浮这些年较之年轻时候话多了许多,仍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拐弯抹角滔滔而谈。 齐镜敛一身普通甚至有几分寒酸的素袍,留着时下书院中夫子们都喜好留着的山羊须,平白比自己真实年岁老了许多。 他自打当年朝政变动后便不再往朝中任职。齐家当年背上逆臣之名,可后来也算是及时投靠了燕王,总有些功劳在身,功过相抵,齐氏这些年在朝廷彻底清算之际才得以保全。 只不过家中到底不如前些年那般名望,隐隐有了落败的苗头。 不过,那早已不是齐镜敛操心的事了,他操心也无济于事—— 世家,都要那样了。 许是那些年活的太累,将家族看的太重,自己的欢喜与否置之不理,在失去了许多许多后才猛然间恍然大悟.....以至于齐镜敛如今看的通透,他甚至连娶妻生子的打算都没有了。 彻底不管吧,别说,摆烂还真的挺爽。 齐镜敛一改以往世家子弟的习性,摒弃以往出入动辄宝马香车,官场上如鱼得水的高调作风,他开始清减起来。 在摆烂的第三年,他上山当了夫子。 这些年的经历磨砺平了齐夫子少年时的心性,他早不似当年那般天之骄子年少恣意,喜欢玩弄权术。 如今听臧浮如此,更是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是笑说:“我的父母双亲并不催促,我本人更是无此意。” 我父母都不管,您老是不是管的有些宽了? 臧浮讪讪一笑,揪着胡须打算再去劝他,却不想摸到胡须上不知何时被那小屁孩粘上去的蜜饯果仁。 臧浮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想要进去教训人又堪堪忍住步伐。 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势必要将那两根烫手山芋甩出去。 “我瞧着你品性高洁,虽世家出身却能礼贤下士,与我们书院的教育方针倒是一致,正巧书院新收了两个小学子,活泼可爱的紧,不妨叫你先去带两年,先教教他们习字读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如今燕王面前的大红人,齐夫子虽然摆烂,却还想好好活着,只得点头应下来。 想着不过是些调皮的小儿罢了,能耽搁他什么事儿?? 见齐夫子应下,臧浮喜不自禁,怕耽搁下去事情要黄,只落下一句:“两个学生就在前边简信斋中,你去看看他们,老夫还有要事忙,便先走一步。” 齐夫子饶是有点心计,可如何是老奸巨猾且吃过亏的臧浮的对手? 他毫无心理建设转身进了简信斋,一时震惊之下以为自己走错了院落。 齐镜敛仰头看看正厅牌匾上写着简信斋三字。 上首左右交椅之上正坐着两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儿,一人拿着一双如出一辙的乌溜圆眸盯着他,两条短腿凌空哒哒哒踢着。 齐镜敛面色极度难看。 阿宝小口小口舔着手中的糖葫芦,一脸小心翼翼,仿佛面前的这根糖葫芦对她而言是多么难得的美味。 见到来人,一边啃糖葫芦一边喊人,“你是我们夫子吧,臧爷爷说以后夫子教我们念书,会天天给我们买糖葫芦吃!” 齐夫子一听,额角青筋直跳拂袖而去,仗着年轻力胜几步追上了欲跑路的臧浮。 “山长当我的简信斋是育婴堂了不成?!” 臧浮不是成日在一群授课先生面前念叨,说他当年再难带的小孩也有经验么? 既是教过那就该叫他去教! 臧浮被追上,见此只得讪讪发笑,“小齐啊小齐,还当是什么事儿,你可知晓里头那两位是谁家的孩子?” 齐镜敛一怔,剑眉微蹙。 臧浮不待齐镜敛回答,便道:“那二子正是燕王膝下唯二子女。说不不中听的,身份贵重何须我多言?若是旁人我可不敢轻易托付,但齐小友你,我焉能不放心?” 齐镜敛沉默片刻,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更是意有所指:“既是燕王世子,日后必是贵不可言,如此山长该另选贤才为世子启蒙才是,镜敛能有什么真才实学胜过当代大儒?” 臧浮却是轻笑一声,“莫非你也觉得为世子郡主启蒙的老师,该是那些两袖清风寒门出身的白衣卿相,那些孔孟之道的当代大儒?先帝,□□,哪个不是由当世大儒教导,后又如何?做人么不要太迂腐,你叫我瞧着比起那些大儒好的多,虽是世子郡主,但如今到底也只是三岁小儿罢了,给小孩子启蒙该选一个年轻些的后生......” “如今说这些都尚早,燕王塞来书院的老夫也交给你了,你若是不愿意收便自己找上燕王府说清楚。对了,燕王府上的大总管如今只怕还没走,就在书院外等着,不如我送你去跟他说说——” 齐镜敛:......... 齐镜敛黑着脸重回简信斋,仍是见那两个团子半点不嫌累的啃着那串眼熟的糖葫芦。 他当即生气的几乎翘起胡子,一拍桌子:“行了,都别吃了!” 两串破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 啃了一上午了还没吃完! 团子们依依不舍地停住嘴,眸光却不舍得从糖葫芦上挪开分给他们日后的老师脸上。 糖葫芦可是好东西,就这两串还是今日长汲哄他们上山时给他二人买的。 由于老父亲说他二人胖,王府里的婢女们都不给他们吃旁的零嘴儿。 糖葫芦这种好东西以往他们只从阿娘那里见过,是老父亲回府时给阿娘带的。 老父亲时常给阿娘带好吃的回来,却少有他们的份,问起来就说不是给小孩儿吃的。 二人只偷偷背着老父亲吃过一颗。 这般好吃!老父亲竟还骗他们说这不是给小孩儿吃的! 哼! 齐夫子拿出陈条,十分嫌弃的读着这二人幼稚至极的乳名。 “阿寄?阿宝?” 两个团子擦着口水点点脑袋。小大人似的介绍其自己:“嗯嗯,我叫阿寄。” “我是阿宝。” 齐夫子淡漠问道:“既是来书院读书,就该取字了,你二人可有取字?” “没有字,总该有大名吧?” 两个小团子摇摇脑袋,一问三不知。 齐镜敛趁机道:“山上不收没有名字的学生,你们二人先回去叫你们父亲给你们先取上大名再来。” 两个小团子对视一眼,一个个吭哧哼哧跳下椅子,一左一右揪住夫子的腿,抱住了欲走的夫子。 齐镜敛头一回被人抱腿,深受惊吓:“松手!” “呜呜呜......夫子不要赶我们走......” “我阿爹嫌弃我们胖要把我们丢了......呜呜呜呜,夫子千万别赶我们走......” 长汲方才说要是书院不收,只能叫老父亲亲自教了—— 两个团子思及此处不由得吓得瑟瑟发抖。 某日斜阳晚照之际,满书院的学子们瞧见他们的齐夫子从内室艰难地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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