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说, 并非是为了保全自己,实是为了护着江诺, 毕竟,江诺人微言轻, 就算尽数知晓了, 除了徒增痛苦, 又有何益处?还不如全然不知,也能好受些。 “这绣品, ”江诺低头, 看向董然手中的绣, 轻声道:“是带给我姐姐的吧?” 他听清霜说了偶遇董然的苏绣店后,便立刻到了那店中,看到店中董然送来的熟悉绣品样子,便知晓是姐姐所做,如今看他带时兴的绣品回去,略微想想,便晓得是给姐姐的。 “是……”福冉叹口气:“她在东宫所用物件一应俱全,殿下听闻你姐姐喜绣,便特意如此,也算是有心了,你莫要为她担忧。” “可是我姐姐定然生不如死。”江诺道:“然兄,你是明白的,我姐姐自小不羡权贵,只喜过宁静雅致的家常日子,身入东宫,事与愿违,再说,她和陆家郎君……” “公子……”福冉惶然打断:“这话真的莫要再说,若是让旁人听到,受苦的还是江姑娘……” 江诺默然,胸口一阵悲愤翻涌,他一路用功走至如今,可就算真的高中又能如何?护不住心爱之人,也肃清不了这浑浊世道,别说自己,就连陆郁这等翘楚,仍然被权贵死死拿捏。 “难道就无路可走吗?”江诺手心轻颤,沙哑的声音满是不甘:“我已经知道她在何处了……我明明可以救她的……” 福冉咬咬牙,轻声道:“公子,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彻底救姑娘出来,从此远走高飞,一条便是之后再也不闻不问,也能两下清净。” 江诺万万没想到方才如此保守的福冉,竟会如此出口惊人,一瞬间,他心跳似乎慢了几拍:“然兄此话何意?” “若是没有将姑娘完全解救出来的万全之策,便只能听天由命。”福冉干脆利落道:“若是公子真的有法子有决心将姑娘救出,不妨直言相告,董然虽是一介阉人,但仍愿全力相助。” “你……”江诺一时哽住,董然能到如今这地步,想必步步不易,江诺不忍让董然卷入其中,却没曾想他竟主动如此,哽咽道:“你如今好不容易拼得出人头地,切莫再因了我,葬送了大好前途。” “大好前途?”福冉轻笑道:“我这一辈子,在江家败落,被卖入京城那天,已经葬送了。” 他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光,都是在江家度过的。 那时江家好心收留了他,怜他孤苦年幼,又生得伶俐,便让他也去书院读书习字。 他也曾憧憬过,有关日后的种种。 可偏偏造化弄人,进京,被阉,入宫,一气呵成,年幼的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救。 没有哪个八岁的孩子想过自己长大后或成为一个阉人,哪怕是权倾朝野的权阉。 福冉低声道:“我是真心想救姑娘出去,我们……都是苦命人,救姑娘,也是救我。” 记忆里的人,总要有几个,活在光里。 他是不成了,但旁人,尚有生机。 江诺怆然,喃喃道:“当初多傻,竟盼望来京城……” 向往的京城,有户盈罗绮,有宝马香鞍,有青云直上。 这些自然都有,可这下头,却是吃人的地府,这些人宛如蝼蚁,如京城的一抹浮尘,就算坠落在地,被车轮碾碎,又有谁会过问他们的血泪? 若非自己身处其间,他如今,也正在国子监苦读,为憧憬的前程奔忙吧…… 江诺强忍悲意,定定的看向董然手中的绣针绣线:“事起仓促,我尚不知如何带阿姐出来,但我有一计,能传递消息,却毫无痕迹。” * 陆府如今已恢复了往日的气象,陆嘉遭此一劫,渐渐退出朝堂,他在朝廷自然也有不少人脉,如今正不着痕迹,将人脉移到侄子手中,陆府人来人往,陆郁如今尚未曾建府,也方便来往交流。 只是同族而居,若是家业大倒还好,可陆府在京城也地方有限,陆郁和林晴柔也只有一片院子可住,林晴柔身为京城贵女,多少是委屈的,但她一派娴静温柔,和陆母,叔母都相处得极好。 不知情的旁人看起来,倒是琴瑟和鸣,府中和睦。 可是唯有林晴柔晓得,自从那日去了东宫,陆郁更是和她不再亲近,一整晚都闷在书房中,好几个晚上,书房都灯火长明。 她遥遥看到他的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倒也不知他在思索何事,只见他偶尔踱步,似乎很是焦灼。 有时候,陆郁的亲信还会来安慰开解她:“公子定然是思虑国事,夫人也知道,如今陛下和殿下都很看重他,这……少不得要您多担待了。” 林晴柔淡淡一笑,京城贵女的气度似乎未丢:“是啊,公子辛苦,你们更要好好侍奉。” 可她心里清楚得很,哪儿有那么多国事可思虑? 说到底,只是心里有人罢了。 林晴柔嫁入陆家之前,本觉得那江姑娘已死,以后也和自己无甚关系。 可她回想起陆郁在东宫的反常,和深宫后院中,那个虚弱苍白到只剩一抹影子,却怔愣望向她的女子…… 林晴柔抿抿唇。 女子的直觉古怪又敏锐,既然陆郁已是她夫君,有些事儿,还是要由她去查个清楚。 * 江诺立刻去寻陆郁,将和董然会面一事说与他听。 陆郁眼中的光陡然亮起,又渐渐熄灭。 江诺察觉到了他的犹豫,问道:“怎么?哪里不妥?” 陆郁道:“多年未见,去主动请缨,也许真心,也许有诈也未可知,我们做事,还是要稳妥。” 江诺摇头:“从东宫救人怎么可能没有半分危险?我们永远找不到最稳妥的法子,这本就是赌,只看你愿不愿意。” “江诺,若是我一人性命,自是随时奉陪,但……” “但你背后是整个陆家,所以不能轻举妄动。”江诺冷道:“陆公子,这句话你说了很多次,我不聋,记得住。” 陆郁沉默,眉眼却溢满冷光。 绫枝如今真的在东宫……每每想起这个念头,愤怒,心痛,失落,茫然,焦灼,这些情绪便交汇在一处,咬噬他的心,陆郁如今每次面对李御,都要调动十二分的心神,才能伪装成若无其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御近日和亲信议事时,常眸含柔光,语气温柔的偶然提起自己的一名宠姬。 偶尔说此人极善于绣,常常要绣小物件给他,偶尔说此人甚喜名家之绣作,每每看到他有新作拿来,便要上来娇嗔索要,让他甚是无奈云云。 陆郁最初察觉此人是绫枝时,心如刀绞,每一个字句都宛如在他心头凌迟,可渐渐地,脑海里涌上一丝古怪的念头。 在这京城里,谁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汲汲营营,东宫权势,如日中天,枝枝在东宫久了,又被太子宠着…… 会不会枝枝已被这皇家富贵迷了眼,真的……愿意做东宫宠姬? 若真是如此,那他竟然抛弃家业,岂不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陆郁语气艰涩:“再说,你也不能确定你姐姐如今……是否还愿出来。” 话音未落,江诺的拳头已砸到他脸畔,陆郁抬眸,江诺双眸冷彻:“你明哲保身,我能理解,也绝不会逼你,但你不能如此诋毁我姐姐,她等了你十几年!” 陆郁闭眸,胸口起伏,低声道歉:“对不住。” 是他的错,听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言论,竟会怀疑起枝枝。 想起枝枝对他一片深情,如今却困于深宫,心头又是一阵痛意。 陆郁思索着道:“你说的和她互通消息的法子,甚好,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要知晓她在哪处宫苑,我常去东宫,大约能知晓方位。” * 东宫,李御一身织金太子常服,坐在烛火下,显得尤为雍容尊贵,宽大的袖摆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冷冷转着几枚漆黑的澡豆。 “这东西,就是她要的?” 明明是坊间澡豆,被太子捏在手中,倒如同价值连城的黑琥珀玉石。 “是,这就是姑娘喜欢的,观夏坊的甜柚澡豆。” 李御久久未语,唇角凝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果真是小姑娘,喜欢的物件,也都这般稀松平常。 烛光微微跳跃,水汽氤氲,绫枝黑缎般的长□□浮在水面上,她朦胧垂着眼,将缀着珍珠红绳的手腕微微耷在蒸汽渐溢的浴桶沿,唯有此时,她能稍稍放下心,歇口气。 微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微挂水珠的脊背,绫枝瞬间睁开眼,李御目若点漆的眸子含着几丝道不明的晦暗,幽幽望向自己。绫枝迅速将身子往下划了几寸,让水波掩住身形:“你……” 绫枝全身颤抖,沐浴是她在东宫唯一能放心松懈之处,可她未曾料到,李御竟无耻到这般地步,明知她不着 寸缕尚在沐浴,竟能衣冠楚楚,旁若无人的走进来。 想来也是,此处是东宫,他自是能长驱直入。 “莫怕,孤来给你惊喜。”李御轻轻摩挲绫枝纤细的背,烛火阴翳,甜柚微苦的清气渐渐泛开,他将手试探地顺着肌肤滑下:“观夏坊的澡豆,可还喜欢?” 作者有话说: 除夕了!祝大家新年快乐,看文开心,事事顺心呀 HHH下午要去包饺子了,今天的文文提前发~十二点之前留言的宝子们都有过年小红包,么么
第74章 尤物 绫枝全身紧绷, 呼吸急促,垂下眼,水波中倒映出烛火和李御的影。 熟悉的窒息恐慌和暗影同时降临, 深深笼罩住了她。 “不喜欢吗?”李御手心微微用力, 捏了捏手下柔软湿润的所在, 低声:“孤是按照你的喜好, 特意嘱人采买来的,孤也想尝尝你喜欢的味道了。” 绫枝全身浮起一层薄栗,她头次入宫时, 还在感念东宫之恩。 可那时起,李御已让侍女暗中用他的香料为绫枝沐浴,天长日久浸润的,皆是他的气息。 绫枝此前未注意那清浅之味,后来发觉, 却已无力逃脱,冷冽的松雪之气已丝丝缕缕渗入肌理, 如一张天罗地网, 时时刻刻提醒她,再也跑不掉, 逃不脱。 这些时日,那气息围绕提醒着她, 她在东宫之中, 是最卑微的奴隶, 只配被按在床上承欢。 甜柚的清冽气息,让她仿佛找回了几分自己, 绫枝还未回过神, 澡豆已尽数融化, 李御的掌心比水温还滚烫几分,没有一丝缝隙的贴在身上。 纵使没太多动作,虎口处的薄茧也揉搓得她有几分疼意,绫枝咬唇颤栗,在东宫这些时日宛若梦魇,那事儿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耻辱,恐慌。 如今李御一靠近,她全身便忍不住叫嚣着逃离。 李御低眸,水汽氤氲,美人如画,纤细清晰的锁骨盛着晶莹水珠,他手臂微微一沉,稳稳将绫枝抱在怀中。 绫枝两颊酡红,胸膛隐忍的上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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