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言语,其实已经做小伏低了许多,可绫枝连剔透的眼珠都未转动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绫枝吃力抬头,四周已无人。 想来李御早就不知何时离开了,唯有周遭一片狼藉。 破碎的蜻蜓,停驻在了离指尖几寸,绫枝低低笑了一声,用全部的力气伸长手臂,一点点靠近那碎片。 顺着蜻蜓飞去的地方,就能回家。 绫枝握住那破碎的蜻蜓,破碎的玉质边缘割伤手指,渗出血迹。 她曾经憧憬的珍视的一切,都被毁得只剩捡也捡不起的粉末。 * 清露在绣楼上寻到绫枝时,人已经神智不清,唯有手心紧紧握着那已破碎的蜻蜓。 清露忍住眼泪,将绫枝放在福冉背上,两人一同将姑娘送回了殿中。 绫枝还未醒来,清露一低头,却瞧见床上染了淡淡血迹,本以为是绫枝指尖血迹,定睛一瞧,却发现衾裙上氤了淡淡血迹,清露忍着泪,又替绫枝清洗了身子。 绫枝怔怔望着玉壶滴漏的流水,手里捏着那纤细蜻蜓,眸中最后的一丝光也渐渐冷却。 清露和福冉一内一外,不分昼夜的守着她,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夜间,清露看绫枝渐渐睡下,退出去对守在外头的福冉低声道:“多谢你这般看顾姑娘。” 若非有福冉,在这深宫之中,她连个能依赖的人都无。 “莫要如此说。”福冉摇头:“别说姑娘和我有从前的情意,就算没有,我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被这么毁了……” 两人正凑着月光低声说话,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李御大步走来,灯笼映在他玄色披风上,连光影都没有一丝温度。 福冉和清露忙俯跪在地,李御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推门而入。 床幔半遮半掩,绫枝清瘦的侧影一半露出,一半被遮住,顺着伶仃的手腕看去,指尖仍攥着那破碎的玉蝴蝶。 李御有心略施惩戒,故意未曾理会绫枝任由她自生自灭,他在她身边已睡习惯,分开后已两夜未眠,今儿本想来听她亲口认错,却一眼瞧见那蜻蜓,李御登时冷笑,漠然从袖筒里拿出冰冷的铁链。 “是哪只手绣的?”李御捏住绫枝下巴,眸中冰冷如从未化过的积雪:“右手吧?” 绫枝尚在怔忡,铁链声一响,黝黑的铁链已牢牢扣住了她纤细手腕,绫枝愣愣的目光移动到手腕上,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不可置信的望向李御,终是喃喃求饶道:“殿下,不要……不要……” “这只手,也摸过蜻蜓吧?”李御捏着锁链,冷冷卡住绫枝左手腕:“孤说过,入了东宫,你的身体发肤皆归孤所有,既然手不老实,摸了脏东西,孤只好慢慢教你规矩——” 话音一落,李御微微用力拽了把锁链,耻辱刺耳的链条声响起,绫枝身不由己,前半身趴俯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让她猛地一颤,她什么都不顾,拼命的将身子往后扯,哭着摇头道:“殿下,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被囚,被一次次羞辱,已是被折磨疯了,她以为那便是最深的噩梦,可未曾想到,真正的噩梦还未曾来临。 “不能?”不知何时下巴已被勾起,绫枝透过泪眼,只能望见李御居高临下的俯瞰她,随即臀上轻轻一痛:“你做了错事,孤为何不能教你规矩?嗯?” 响亮的一声抽打虽不痛,却甚是耻辱,绫枝两个手腕被李御吊在空中,连遮挡一下都做不到,她被迫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着,任由夜风透过窗户,吹乱她散落在脸畔的发丝,绫枝喃喃道:“殿下,我知你恨我……得罪殿下,是民女之过,殿下,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从前还痴心妄想,能逃出深宫,重新过这一生…… 太可笑了,除非一死,否则她永远逃不出此人亲手布下的地狱。 李御提着锁链,垂眸望着不住颤抖的绫枝,铁链粗糙,她纤细的手腕已印上了耻辱的红痕,李御很快移开眼眸。 他恨她吗?是恨的,甚至已经很久不曾有人,让他如此恨之入骨。 ——可他并不愿杀她,莫说杀她,就连看到她手腕上红痕,心里便一阵酸涩的沉痛。 “杀了你?孤已说过,你的身体发肤都是孤的,何时轮到你做主了?”李御攥紧锁链,将人拉到床畔,捏紧她下巴哼道:“孤是杀了你,放了你,还是这般锁着你在床上每夜幸你,都是孤一道旨意罢了,你倒敢来指教孤?!”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过年有点偷懒,而且有点卡文需要琢磨一下,抱歉了宝子们
第76章 疯癫 “杀了你?孤已说过, 你的身体发肤都是孤的,何时轮到你做主了?”李御攥紧锁链,将人拉到床畔, 捏紧她下巴哼道:“孤是杀了你, 放了你, 还是这般锁着你在床上每夜幸你, 都是孤一道旨意罢了,你倒敢来指教孤?!” 铁链哗啦啦作响,绫枝颤抖着瑟缩在床畔, 双手下意识护着胸口,唯恐李御又有何动作。 “今夜孤要宿在此处。”望着绫枝惊慌的模样,李御心头又弥漫起钝痛,恍然回忆起从前,那双甚是温婉明亮, 盈满信任的眸子,明明二人走到如今这地步, 是他一人所为, 可他却并无多少快意:“上来,陪孤。” 绫枝一动不动, 任凭李御褪了她的鞋袜,将她拥在怀中。 铁链一端被牢牢扣在绫枝手腕上, 一端被李御捏在手心, 稍一动作便哗啦作响, 李御将被褥盖到绫枝肩头,遮住了那骇人的铁链, 两人同床共枕, 乍一看去, 倒好似是对儿平常夫妇。 “好闻。”李御将脸颊埋在绫枝颈窝,深深吸了两口,紧了紧手中的铁链道:“枝枝,孤抱着你,便觉安心,如今有了它,更是能做个安稳好梦。” 绫枝颤抖着望着烛火,他的好梦,却是她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雪团孤也领来了。”李御开口,如上位者的命令,也如情人间的温声劝慰:“从明儿起若觉无趣,你就去逗逗他,只一条,不许再靠近绣楼,你从此也别再想绣了。” 他语气淡漠,就这般轻飘飘的宣告了他的命令,轻易终结了绫枝唯一的支撑。 绫枝始终一动不动,李御环她在怀中,偶尔察觉她似乎在轻轻颤抖,过了片刻,又觉得一切如故。 “你心中所想所愿,孤都明白。”李御忽然叹息一声,翻身去亲她的唇:“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好,江诺青云直上也罢,你想要的,孤都能给。” 绫枝唇角微微勾起,近乎呆滞的轻轻笑了。 李御瞧着她笑了一下,心里忽然一软,他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的铁链,倒好似在抚摸爱人的肌肤:“以后你便在此处等孤来,左右也有仆人在,有事儿命令一声便是,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他语气温和,趁着烛火,倒好似和绫枝在商量什么无足轻重的事儿一般。 他从前还想着让绫枝多出去走走做些事儿,可自从晓得他绣蜻蜓的缘由,便宁愿她寸步不离守着床畔,铁链束住也无甚妨碍,那链子够长,足够她在殿内走动,宫女内侍也添置了不少,绫枝尽管吩咐便是,她要做的,就是在殿内,乖乖等他归来便好。 绫枝什么也没说,无比温顺的躺在床上,连半分挣扎都无,任由李御抱着她云雨一番。 李御吻着她,忽然便觉得,怀中人顺从地如同死了一般。 他眉目染上几分阴霾,愈发紧了紧手中的铁链,将绫枝牢牢摁在胸前才算作罢。 到了第二日,李御照常去上朝,却将绫枝用铁链扣在床畔,他穿好衣衫,俯下高大的身躯亲了亲绫枝,还亲自半蹲,用绵绸将那丑陋冰冷的细铁链缠了一圈,端详她手腕良久,叹息道:“怎么才一晚就有红痕了?孤已命人去寻绫罗软缚,到那时,枝枝便不会觉得痛了。” 他那般认真又温柔,却说出如此可笑可惧的话,绫枝脸色煞白,眼神已有几分涣散。 “对了,孤昨日已引荐你弟弟去了首辅府中,首辅素来喜欢年轻才俊,你弟弟若是和他相熟,定然受教颇多。”李御温声道:“总之他在外甚好,你不必分心牵挂。” 提起弟弟,绫枝褪去血色的脸又煞白几分:“你……莫要动他……” “傻不傻?”李御叹息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是你的亲人,孤自会照拂。” 绫枝低眸望了望手腕,惨然一笑。 * 李御想是下了命令,刚走没多久,便有宫人抱着雪团走进来,将许久未见的猫咪放在地上。 绫枝眸光缓缓落在雪团身上,当时李御在京给她找了宅子,雪团一直寄养在那处,绫枝算来已有几个月未见它,此时望去,却发现雪团恹恹趴在地上,看到她似乎想要过来,却走得甚是缓慢,只在原地轻声喵喵叫。 绫枝沙哑开口:“它怎么了?” 同来的宫女看出了雪团的意思,立刻将雪团抱起来,放在绫枝怀中,笑道:“姑娘飞上枝头,雪团自然也过上了好日子,如今光侍奉她的侍女就有四五个,那宅子也几乎就是雪团住着,只是它总爱乱跑上墙,寻也寻不到,殿下在意姑娘,自然怕雪团走失,我们几个便轮流抱着它或是将她关在笼中,后来不知为何它生了场病,从此后腿脚也不灵便了。” 说着便把雪团放到她膝头,雪团一碰到绫枝膝头,无光涣散的双眼登时亮起,虚弱的喵喵叫了几声,将圆滚滚的小脑袋蹭在绫枝怀中,似是有无数委屈说不出口。 绫枝白皙的指尖在空中顿了顿,终究缓缓抚了一下雪团的脑袋。 从前在杭州,雪团是个小小的流浪猫,虽被绫枝收养,天性仍是活泼的,白日总跑出去玩乐觅食,也不知这些人用了何种法子,竟让雪团成了这番虚弱模样。 绫枝抚着膝上的雪团,轻声喃喃道:“可怜,可怜。” 抚弄时,铁链总发出碰撞声,绫枝抱着雪团,一声一声说着可怜。 半晌,绫枝轻声吩咐那侍女退下,那侍女在外头等了片刻,再次进去,幽深的大殿中,只着衾裙的少女睁着空洞的眸,抱着同样甚是安静的白猫,似纱似烟般轻渺,那侍女没来由便觉得一阵后背发凉,伸手笑道:“姑娘,殿下定下的时辰到了,雪团奴婢也要抱回去了,待到明日,再让它侍奉姑娘。” 绫枝目光仍是直愣愣的,那宫女见她将雪团抱得甚紧,以为她不愿给,正想着怎么开口,绫枝却已将雪团递给了她。 那宫女总算松了口气,将雪团抱走便逃也似得离开了。 当晚月色极好,绫枝仍穿着衾衣,在大殿里光着脚,手半抬在空中,嘴里轻轻哼唱着儿时的摇篮曲:“白猫猫,云飘飘,小宝宝,快睡觉……” 悠远静谧的歌谣在深宫回荡,配着铁链声声,侍奉的宫人皆垂头屏息,只觉满殿说不出的诡异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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