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进殿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色,他微微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绫枝脚下一滑,差点跌在地上,李御伸臂将她环在胸前,打横抱起她,径直将她放在床榻上。 绫枝的赤足纤细苍白,蜷缩着轻轻颤抖着,李御未曾来得及更换太子衣冠,却卷起广袖,从袖口中拿出明黄色的绢帕,轻轻擦拭她脚板的几处脏污,心里怅然若失:“你唱的是什么?孤让她们带雪团来看你,你可瞧见了?” 他本没指望绫枝回答,谁知绫枝竟怔忡欢喜的笑了:“雪团……白猫猫……白猫猫来了,白猫猫来了……” 李御凝视绫枝,渐渐皱眉,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推近自己:“不听话,又喝酒了?” 若非喝醉,绫枝又怎会如此词不达意。 可绫枝身上并无半分酒气,只是轻轻笑着拍手,一遍遍唱那歌谣,正在此时,殿外有宫女急急赶来,跪倒请罪道:“殿……殿下,奴婢有罪,雪团主子方才竟殁了……” “白猫猫,云飘飘,小宝宝,快睡着……”绫枝如同未曾听闻那侍女的禀报,仍是面色含笑唱着童谣:“白猫猫走了,云也飘走了,我也……也睡着了……” “你看着孤……”李御心中猛地一空,扳动他肩头:“江绫枝,你看着孤!” 绫枝这般模样,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不由得紧紧捏住她的肩头。 “白猫猫……”绫枝眼神涣散,轻轻如梦呓般道:“走了好……” “你不许再唱。”李御紧紧吻住她的唇:“孤也不许你睡着,也不许再唱,听到了?!” “姑娘,姑娘……”清露侍奉在身侧,再也忍不住,哭着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只是一天一夜,姑娘却完全变了一番模样,就连神色都痴痴傻傻,清露捂着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江绫枝。”李御捏着她的肩,皱眉审视:“莫要觉得装疯卖傻,就能骗得了孤!” 绫枝含着怔忡的笑意,仰头望着李御:“殿下,殿下……我有罪……” 李御本又急又气,听到这句话,心头倒是一软,哼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何罪?该如何给孤赔罪啊?” 绫枝眼神飘忽,却字字清晰,微微一笑:“是我有眼无珠,竟在那日船上错认了殿下,殿下……殿下,我有罪……” “殿下……民女愿拿双眼向您赔罪,求您放过民女……”李御一怔之时,绫枝忽然从袖口拿出碎裂的簪,毫不犹豫地猛然朝自己的眼眶刺去。 “枝枝!”李御心头大骇,想也未想便伸臂挡在绫枝眼前,那断簪被绫枝打磨得比刀刃还锋利,这一下又使出了全身气力,那簪子登时半数尽数刺入李御小臂之中,鲜血潺潺而流。 李御闷哼一声,冯公公吓得连声音都变了:“殿下……” 他片刻回过神,忙要去寻太医,却听李御冷冷道:“站住。” 冯公公六神无主的回头。 “无妨。”李御额头登时涌上冷汗,他缓缓道:“莫要张扬,这伤口孤还能处理。” 他任由小臂流血却丝毫不顾,捏住绫枝肩头,脸色阴沉一字一句道:“你找死!” 饶是自己在军营受了不少的伤,这伤仍然疼得他直冒冷汗,想着那几乎深可见骨的伤,李御便是一阵后怕。 若是自己动作稍迟,这簪子尽数刺入绫枝…… 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只是稍稍一想,李御便全身发冷。 这女人,对自己下起手来,倒是比他都狠……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出逃 李御望着绫枝, 一时心乱如麻,不知为何心头倒涌起一股悲凉,他动动唇, 眼前却闪过一抹白光, 李御低头瞧了瞧半边衣袖都被血浸湿, 知晓此时定要快些包扎。 他冷哼一声, 单手扯过绫枝锁链,三两下将她绑在床头不与理会,径直坐在床畔, 冯公公早将纱布,烧酒,刀子等拿了上来,李御脱下衣衫,露出挺拔坚韧, 肌理分明的上身,一旁宫女瞟了眼太子, 脸颊红了几分, 见他包扎不便,试探着靠近两步, 想要去帮忙。 李御眼角微抬,淡淡道:“孤叫你了吗?” 烛火摇曳, 太子神情冷淡, 半身沐血, 吓得那宫女立刻跪下,颤声道:“奴婢知罪。” 李御手上动作未停, 淡淡道:“以后不必再孤面前伺候了。” 那宫女跌跪在地, 早有侍卫将她拖走, 冯公公暗叹一声,看了眼怔忡在旁的绫枝,不由摇了摇头。 先皇后在时,因了贵妃的缘故,始终未得宠爱,倒经常利用太子来争宠,也不知是不是因了此缘故,太子年华正好血气方刚,却始终对女子甚是厌恶,没有动过半分男女之情,平日冰冷如在云端,哪个女子都不敢近他的身…… 也只有去江南一趟带来了两位,一位自从入了东宫便未曾侍寝,另一个……倒是夜夜侍奉,却如此拧巴折腾…… 冯公公看绫枝未动,他如今也不敢让绫枝靠近太子,便忙走过去,想要托住李御小臂。 李御看向绫枝,倒也不甚动怒:“你惹的事儿,还想躲得远远的?到孤身边来!” 绫枝呆呆傻傻般站着未动,冯公公只得将她半推半送,安置到李御身侧。 李御冷哼一声,看向绫枝命道:“扶稳。” 绫枝怔怔伸出手,托住他血肉模糊的小臂。 李御熟练包扎伤口,那簪子极为尖锐,小臂上的皮肉翻卷得甚是渗人,李御漫不经心的绑好绷带,也不去擦拭指尖的血迹,一把捏住绫枝下巴,左右打量着她。 绫枝目光虚虚的穿过李御,飘飘渺渺不知落到了何处。 “你这性子,疯劲儿发作起来,倒还真有几分像孤。”李御拍拍她的脸颊,似嘲似夸道:“不过你还不够聪明,孤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孩子,他的母亲不得父亲宠爱,母亲常用毁他身体的法子引得父亲关注,父亲甚是宠爱的妾却有了身孕,那孩子心里恨极,面上却甚是天真,还高兴多了个弟弟妹妹,偶尔跑去探望。” 李御语气未变:“后来有一日,那台阶下雨水未干,那宠妾便不小心滑倒了,恰好那家的正妻那一夜也突然病倒,那孩子担心母亲,将家里所有郎中都叫去给母亲治病——” “也就是这般巧合,孩子就没有了,可是谁有能想到,其实这看似意外之事,是那孩子故意动的手脚,”李御淡淡道:“雨水未干,是故意在台阶是那个洒了滑石粉,雨水沉积在此处不说,就连路也会滑,就连母亲突然生病,也是他早就偷偷改了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 绫枝仍是双目呆滞的望向一处,周身却轻轻颤抖。 “听起来都觉得不相信是吗?”李御笑道:“是啊,那孩子还那么笑,又看起来那么真心单纯,小孩子最是无害,谁又会疑心他呢?他只是凑巧担心母亲,将郎中全部叫过去了而已,枝枝,最高明的手段,是将恨意埋在心底,杀人于无形,自己却毫发未损。” 这番话在夜里说来,又衬着满室血腥,说不出的诡异,二人却甚是平静,宛若情人谈天。 “你恨孤,孤晓得。”这句话说出口,李御心头隐隐作痛,甚至在一瞬间超过了小臂上钻心的痛楚,他静静望着绫枝道:“可伤了自己不算本事,孤若是你,便会让孤真的爱上你,待到未曾提防你时,再趁机杀了孤。” 绫枝嘴上仍在念念有词,全身却轻颤起来。 “孤知道,你能听得懂。”李御抚着绫枝的长发,如同诱惑她下地狱的恶鬼,偏偏又极致温柔:“枝枝,换个法子反抗孤吧,让孤爱上你,到那时你寻个机会杀了孤,岂不是轻而易举?” 绫枝黑眸微微闪动,似乎若有所思。 * 李御受伤的事并未告与任何人,东宫仍然甚是平静,倒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那一夜过后,不管谁再如何唤绫枝,她皆是一脸怔忡,比前几日的状态,瞧着还要差些,如同本还有三分生机的春花,彻底脱离了枝头,从此生机全无。 若是李御不来,那些东宫的侍女虽侍奉得十分尽心,却并不正眼瞧绫枝,摆明了是只要太子来后人没事儿,不会问罪便罢,至于绫枝每况愈下的模样,她们只当瞧不见。 只有清露和福冉,你一句我一句的,在绫枝身侧尽心尽力,想要尽量让她有一丝反应,两人斗草半晌,可绫枝目光呆滞,眼眸没有丝毫波动。 “姑娘……”福冉和清露对视一眼,轻声开口道:“这是前几日出宫后给您带的新绣面和丝线,您瞧瞧可还喜欢……” 绫枝一动不动的垂着眸,光线透过窗棂,照在她脸颊上,却半分也未曾融入眼底。 她连呼吸都很安静,若非她长如蝶翅的睫毛偶尔还轻轻颤抖,福冉几乎想伸手去试试她的鼻息。 “姑娘……”福冉鼓起勇气,轻声道:“上次奴才去采买的时候,遇到了江公子,他还向奴才打听您的近况呢,还……还看了看奴才买的绣面针线……” 东宫人多眼杂,福冉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江公子,也一直惦记着您呢……” 窗外有风吹来,掀起她的发,绫枝仍然安静的坐在殿中,目光涣散的落在福冉身上,似乎隔了很久远的岁月般。 福冉顿了顿,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听到心里。 待到福冉走出殿外,绫枝剔透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她如同游魂般伸出手,左右打量那双面绣,缓缓将里头的丝线拆开。 * 隔了这么久,江诺本来已不抱希望,没曾想下次见福冉,他竟将那双面绣又带了出来。 这绣表面上是一幅岁岁平安,他将外层的施针打开,里头的针线缠绕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图案。 从前的时日,绫枝每逢绣了双面绣,便会让他猜里头是什么图案,江诺一瞧见,便晓得姐姐定然在里头藏了消息,他左右端详一番,若是旁人看,也许看不出头绪,他却看出,三条实线整体排列,这是乾的卦象,略一思索,便已有了大致思路。 江诺径直到了陆府,找到陆郁问道:“东宫西北处,可有什么宫楼?” “西北处……”陆郁起身,沉吟道:“是枝枝有消息了吗?” 江诺将那双面绣出示给陆郁看,陆郁紧紧抓着那绣,双手轻颤。 等了这么久,终于再次等到了她的消息,这小小的双面绣,无疑于是枝枝的求救信号。 就连发个位置,都如此小心隐蔽,真料想不到,她在东宫经历了什么。 陆郁低声道:“我改天去东宫时再多留意几分,你保持和你姐姐联系,你放心,我定会将枝枝救出来。” “我看你和新婚娇妻柔情蜜意,并不急着救人!”江诺冷冷打量陆郁道:“我姐姐就算出了东宫,跟了你,难不成还要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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