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丫鬟是何人?”祁青鹤问。 “……我……我没怎地注意,这府上的丫头这般的多,又时常有新的进来……”司空娘嗫嚅道。 “妹妹身子骨差难以承宠盛恩,少不得被冷落在府上,瞧着主子成日里病秧秧的,那些个丫鬟就时有偷懒不放在心上的。”殷盈开口轻谑道,“这妹妹性气高,眼里又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主,前些日子还听着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被她打发走了,府上可没少给她调换过侍婢。” “李诗情的侍婢有查过了,也是不见了踪影。”刘能道。 祁青鹤听到这里皱了眉头,“还有其它人失踪?” 刘能顿了一下,说,“王府上的丫鬟小厮众多,来来去去的经常不定,有的直接转手赏了人,有的手脚不干净或者是笨手笨脚不小心打碎了府上的用具惹了主子不高兴了就……人没见了,也是时有发生的。” 刘能说的很是委婉,祁青鹤自是听得懂他话中的意思。 一旁的几个小丫鬟听着神色黯然的低垂着头,心中惶惶的绞着一双手指。 俞香站在一旁低着头紧咬着下唇,几方抬起了头望向了祁青鹤,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殷盈笑的有些讥讽,“欸,这女人若是逃了,左不过就是两个缘由。一个是从男人的身边逃离,一个是逃离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去,大人如此兴师动众的把我们叫过来莫不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那话句中满是尖刻与轻嘲,听入耳里甚是刺耳。 “殷盈。”刘能皱着眉道,“府上突然不见了一个人,事关人命,你却是这般的漠不关心吗?” 殷盈笑了起来,道,“这王府上下女人的命左不过是男人的一句话罢了,哪里要得我来关心?更何况,我与她同为王爷的女人,少个人,可不就少得了与我争宠?如此我又怎么会关心她的去向,可不巴不得她早早离得越远越好。” 殷盈笑得有些狐媚,“我关心了又能怎样,不关心又能怎样,可改变得了什么局势吗?何必把自己搭进去惹了一身的腥?” 刘能听她这么说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显然是觉得与她费口舌争词无益。 “……” 饶是一旁的丫鬟俞香怔愣的抬着头望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脸色苍白的低下了头将到嘴的话全咽了下去。 “同为王爷的女人?” 祁青鹤此番的注意力全在殷盈身上,一时没有察觉到其它人的异样,只听到这里不知为何的冷笑了一声,道,“你若是当真有心属他沈蒙将自己当做是他的女人,何以沈蒙戕死不过头七,府丧之日尚在,你便着着如此的盛妆红衣?” 殷盈顿了一下,低头望向了自己一身鲜丽的衣衫。 “大人不知,王爷在府上时最爱妾身穿着这一身的红衣,是故妾身才做得如此妆容。”殷盈笑道。 祁青鹤自立官以来提审从来不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无论对方是市井小人还是高权纨绔,都激不起他一丝多余的情绪。但却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矫揉造作的舞姬,总觉得心里有一股压不住的火气。 那火是冷的。 只煎着他的腑肭让他难以舒气。 负手之间侧过了头不再看她,祁青鹤问,“你怎地知道李诗情的失踪是与男人私逃了?” 殷盈歪着头望着他的侧身,一脸无邪的笑道,“不然的话,难道一个大活人能在王府里面凭空消失了不成?” “李诗情在府上与何人走得相近?”祁青鹤问。 “并没有,她不惯出门少与人结交,性子也生得冷,到底曾经是士族的小姐,哪里把婆子丫头和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这般不讨喜的性子,又生着咳疾,可不是教旁人有多远躲得多远吗?”殷盈掩唇嗤笑着,“只是这夜里有没有私会情郎我们是不知道的,道是听说了她在做士族家小姐的时候曾有一个名叫李承献的书生心悦于她,也不知道这会子不见人影是不是跟这穷书生一道跑了。” 祁青鹤一顿,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刘能。 刘能立马明白过来,拱手道,“卑职过后会去查清此事。” 偏堂之中一时寂静。 祁青鹤立在小窗前望着庭中那一棵艳红如血的十月丹枫,红日正烈,灿金色的光芒打落在了那一片层层叠叠的红叶上,起风之时便是掀落了一片红海。 像血一般炽热。 半晌,祁青鹤突然开口问道,“你们都是何时进的王府?” 司空娘说:“老身在王府快有二十年了。” 俞香说:“奴婢是一年前进的府。” 丫头说:“奴婢来府上已有四年了。” 殷盈道:“妾身是一年前入的王府。” 闻言,祁青鹤转过身望向她们,道,“如此,你们可知半年前仲藻雪是何以进了这西陵王府?”
第17章 、欺红 “……” ——半年前。 冬月,飞雪如刀。 举目一片的白雪,绵延千里的白望不见尽头,只见着天地苍茫,万物尽杀。整个黎安城中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听着呼啸而走的北风深刮进了骨髓中。 风雪中隐隐的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颜容欺雪。 那是消失了整整半年的人。 离开临安城半年,仲藻雪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时,是在远隔数百里之外的苦贫之地。 ——黎安城。 高墙,红梅别苑。 “这黎安可真是个好地方。” “如此的红梅白雪,真正是国中一绝之景。” “可不是,这等凌寒独放的风骨只是不俗。” 座落着黎安城中最华贵的一方府邸,这一日好生热闹的迎来了一群高权贵客,披身的貂裘狐绒花色富丽,自显着通身的雍华贵派。 那梅真开得艳。 赏梅的心正生的热。 被簇拥着的沈蒙笑着说,“这黎安落得偏,地段实在是不怎地好,要不是为了这一年能看一次的寒梅,我也犯不着来这等穷乡僻壤置办了这一座院子。” “哈哈哈哈,也是王爷这等上雅之人才能找得到这等的好地方。” “我等真是随了王爷才能一饱这般的眼福啊。” “定国公这话却是说的太早了。”沈蒙笑道,“有好景好酒又怎能没有美人?我这次来黎安还带来了几个新收的舞姬,等到宴晌茶歇之后便叫她们过来为大家助兴。” 红苑之中一时间谈笑声更热。 有些数几个原先还有显拘谨的达官显贵,但在褪去了那一身官袍之后,在这方红梅美景之下,不自觉的便随着当中的氛围恰谈起了府上的美人娇妾。 有笑声飘去了风雪中。 暖昧而放荡。 来往的小厮丫鬟穿如游龙般的捧着果盏来往在院内,庭中填添的地龙将整个别苑烧得暖如春昼。 纵是白雪依旧。 纵是寒风刺骨。 “哈哈哈哈!好酒!这黎安可真一个好地方!”红苑梅香下,有人痛饮大笑道。 “……” 寒风凛冽的卷起了一地的飞雪冰纱疾走。 仲藻雪穿着一身胜雪的白衣缓步的走了过来,盛妆飞髻,只在步履间发鬓上的金雀步摇微动,环佩玉璎,碎链生寒。 北风呼啸着轻卷而过。 她走过了一排积满了皑雪的包子铺,四方倒塌的蒸笼被沉雪已经压得看不清个形状。 街道粥铺高叠的碗盏满盛银雪。 食肆的幡子挂着冰坠。 冬袄的店大门四开,像是经了一场劫洗一般,破败的门正摇摇欲坠的在风雪中响着。 “哗啦——哗啦——” 那朽门的声音听着好似快要撕裂开来,在这片寂静的风雪中格外刺耳。 忽而有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像是吹起了一层冰纱一般,愕然看着那包子铺下竟蜷缩着几个瘦骨嶙峋冻成冰像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手中还捧着咬了一半的馒头。 破烂成了布条的衣裳已彻底的被冰雪冻成了一段一段的冰柱。 石阶上倒着几个像是正想要爬去更暖和的地方但是却力竭不支而倒下去的人。 是满城的凄白色,是一地的冻死骨。 仲藻雪颜容欺雪,一步又一步的踩着城中堆积了一地已容不得空脚的白骨走了过来,飞雪之下,那堆彻了一地的白雪与地上四散铺陈的白骨已是全然的混作在了一起,甚是不细看分辨不清。 沾满了雪的香鞋有些迟缓而艰难的走在雪中。 一步刻一个脚印。 只见着她鬓上的白雪碎染,那一只金雀步摇灵盈生动。 直走到了那一扇雕金腾龙的朱门前停下脚步。 “咚。” “咚,咚。” 她伸手叩响了朱门。 “……” “可不是,这黎安城穷虽穷了些,但景致不错。” “我听说了这黎安城外每年冬天还有一处地方能看到冰瀑,就在蛟龙渠那里好似?” “冰瀑?” “正是,这天一骤冷,便是将这蛟龙渠的瀑布给骤然冻住,我记得有一年这瀑布正好水飞如出龙,可好生一出冰龙之貌!” 府苑之中地龙正旺,烧得庭院中可生的暖如春阳,教小宴上不少的人蒸汗之余脱去了外面的裘袄。 庭中篝火正烧。 烈酒正温。 那一院的梅花正值开至了极致,泠香沁心,经了暖风一薰可甚是袭人。 小宴正开得热闹,谈罢了府上的美人娇妾,谈至了美酒佳肴,或是又吹水起了自己在朝为官几年的建树与宏图伟业。 笑声正盈。 待酒过三巡之后,丝竹管弦之声尤起。 只看着一个个衣着鲜丽的绝世美人如游鱼一般从梅花树下穿了过来,腰若细柳,身姿婀娜,顾盼之间眉眼勾人如丝。 “好!好!不愧是王府里的绝色!” “王爷你这又是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么多的美人,可真是太让人艳羡了!” “王爷如此艳福可真正让人艳羡啊哈哈哈!” 沈蒙听着哈哈大笑,把来了一个美人腰邀入坐怀,颇为享受的就着美人的红酥手饮了下去。 殷盈一身红衣的坐入了他怀中,媚眼如丝,含笑生情,正托着一只手为他送酒,满是款款柔媚的望着他,待他喝完罢,便一挥红袖再飞去了庭中,落身在了主位翻手生花,托月而舞。 红梅正香。 她一身红衣的舞衣在这一片正落的白雪下,犹为显目。 那红,却是比红梅还要艳烈。 雪风将她的那一身红衣吹曳,只见着她落手间压身而转,翻如风中的红梅,直叫人拍手叫绝。 “好!” “好极了!” 热酒入喉,一片叫好声响起。 殷盈流目顾盼,只是一眼便就生生的能将人把魂儿勾走,盛妆明艳,娇笑生花。庭中的篝火烧得正旺,偶有几粒细碎的星子溅到了她的衣摆上,飞舞间看着就好似是淬火而生的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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