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侧颜从白色的轻纱帷帽中露出来,漫天明灯下,长睫上如有微光颤动。 姜窈塞了几颗糖进嘴里,唇瓣上沾着蜜糖,红艳艳的,隐隐散发着甜腻腻的香气。
第26章 凤冠 东市人潮逐渐退去, 街上行人零落稀少。 裴涉道:“嫂嫂,眼下才一更天,宫门还未开, 不如先去我府上暂歇。” 姜窈思忖片刻,道:“嗯,也好。” 上了马车,她抱着松子糖倚窗坐着。车内点着檀香,与吹进来的凉风交融, 平添几分冷冽。 她的九凤冠已经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府上,这是她母亲在世时就为她置办下来的, 入宫不到一年她为救江州百姓, 将它在鬼市上卖了出去。 从未想过能失而复得。 她几乎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年少时午夜梦回,也能在梦中见她几面,如今年岁渐长, 梦里早被宫里头的琐事填得满满当当。 她其实孤独得很, 以前先帝在世的时候, 虽说同她相敬如宾, 可毕竟是帝王,后宫不乏美人, 争风吃醋的事是常有的。 三尺宫墙内最易生事端, 她只好将心事都是揣在心里, 从不敢对枕边人说。 不敢为自己要什么, 更不敢为姜家要什么, 不敢说错一句话, 不敢做错一件事。 从小到大,她读了太多书, 被那些规矩礼法勒得喘不过气。 群臣赞她贤德,百姓敬她慈悲。 江州受她救助的灾民甚至给她建了生祠供奉她。 可她不是神仙,她有自己的苦处,会担心兄长在边关有去无回,会怕黑怕的睡不着。 日夜操劳,落下了一身病,每次头疾发作,都只能自己咬牙捱过去。 她不知裴涉与她隔着血淋淋的人命,一直被蒙在鼓里,反倒觉得他并不想传言所说的那般骇人,那颗时刻防备着的心也渐渐松懈下来。 唇上还残存着晶莹的蜜糖,她舔了舔,粉嫩的小舌从唇齿间伸出,时隐时现。 看得裴涉喉咙发紧,何不替嫂嫂将唇瓣舔个干净。 他俯身靠近,捏住姜窈下颌,覆上她唇瓣。 姜窈眼神迷离,心绪千丝万缕,乱作一团,鬼使神差地用纤细柔软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不经意的举动,犹如一点火星溅到干柴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唇齿被他抵开,长驱直入,她恍惚一瞬,下意识抱得更紧。 她哪里知晓小叔子步步算计,自己正是落入了人家精心设计的圈套,快要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还以为是在湍急河水中抱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愈发依赖,愈陷愈深。 将她唇舌间残余的甜意全都舔了个干净,他仍觉不满足,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似的,空虚得要命。 姜窈唇瓣被堵住许久,甫一被松开,就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脯上下起伏着,浑身白腻的肌肤都浮上了一层极浅的粉色,比晶莹剔透的蜜糖还要诱人。 她偏偏不自知,不再压抑,喘息时总有几声微弱娇吟溢出。 裴涉的手紧紧束缚住她两只足踝,她也没像往日那般极力挣扎。 不单单是因为今夜这只失而复得的凤冠,自夫君故去后,发生了太多事。裴涉次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将她从危难中解救,每每遭逢绝境,都因他得见生机。 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被一层层软化,更何况她只是故作坚强。 冰冷的外壳快软成了一滩水,音色婉转如春莺娇啼。 “二郎……” 这一声低唤顷刻间引燃燎原烈火,裴涉目光微暗。 嫂嫂唇舌甜腻,想来身上亦是如此。 角落里那盏花鸟琉璃宫灯歪倒在地上,噼啪响了两声,惨惨熄灭。 周遭陷入黑暗,外面沿街花灯的光芒时而透过车帘缝隙洒进来。 马车辚辚,绕了远路行进偏僻窄巷,路面凹凸不平,越发颠簸。 —— 马车停在景王府正门口。 姜窈整个人软得像一团泥,拢也拢不住,扶也扶不起,抱着怀里也仿佛会化成水淌下去。 “嫂嫂,到了。”裴涉轻抚着她微微颤抖的脊背,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只乖巧可怜的猫儿。 其实早该到了,马车绕了太远,专拣那些荒僻的小巷子走,一炷香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 姜窈没力气应答,额头抵在他胸膛上,半张的朱唇红艳欲滴,双颊晕染着艳色。 马车停了许久,她也缓了许久,一直这么埋着头,生怕一抬头就会看见他沾着水泽的薄唇。 —— 姜窈身上出了汗,衣裳黏糊糊贴在身上,只得先去沐浴。 水气弥漫,白茫茫一片。 她没发觉自己的身影被灯火映在了屏风上,那影子将她窈窕的身段描摹得淋漓尽致。 起伏的弧度恰到好处,落在了屏风那头的恶人眼里,宛如饥饿已久的猛兽瞧见了一只鲜美的羔羊,暗中窥伺着,时机一到,便会将她拆吃入腹。 姜窈在屏风这头,将衣裳脱下,进了浴桶。 热水淹没到她胸前,缥缈的水雾将她的身躯笼罩。 姜窈坐在浴桶中时,只能影影绰绰看见她小巧而精致的鼻尖,圆润饱满的唇瓣。 雾气缭绕,热气蒸得她双颊红晕更深。 在自己宫里沐浴时,她喜欢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透气,这习惯自她入宫起便一只保持着,但是在自己宫里来往的都是宫女和她的夫君,现在毕竟是在别处,她也不好意思开窗。 裴涉饮了一口茶,端详着那抹娇俏身影。 这也不是头一次见了,嫂嫂沐浴时喜欢留个窗缝儿,他多年前就知晓。 姜窈擦干身子,正向从衣架上扯下衣裳换上,才想起衣裙已经脏了。 捂住胸口,踌躇半晌,身上冷涔涔的,打了个喷嚏,她不得已,小声问道:“二郎,我衣裳……不能穿了。” “我府上没有女眷,嫂嫂若不嫌弃,先穿我的,明日再让人送几身衣裳过来。”裴涉搁下茶盏。 他听见屏风后,嫂嫂低低“嗯”了一声。 透过织金屏风,姜窈看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高大的身影落在屏风上,阴影逐渐放大,无名的压迫感越来越明显。 姜窈从他手中接过衣裳,他递来的是件白色中衣,用沉檀香熏过,留着冷冽气息。 她慢吞吞换好衣裳,这件中衣穿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但总比她那身弄脏了的衣裙要好。 她夜里常常失寐,今夜也没有困意,索性在锦凳上坐着。 殿外冷不丁响起裴涉的声音:“嫂嫂有心事?” 姜窈搁在膝头上的手攥紧,“没有,近日顺遂,无事烦忧。” 裴涉正在给那些白虎喂食,望向渐渐聚拢过来的白虎,抛出刚割开的羔羊肉。 天衣无缝的伪装上也有了裂隙,一贯从容不迫的神色里多了一丝疯狂。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了嫂嫂机会,嫂嫂藏着不说,可就怪不得他了。 —— 岑晏一个人在东市晃荡到天明,才回了国公府。 儿子头回夜不归宿,国公夫人孙氏着了急,带着几名婢女在正厅里点灯熬油,坐了一夜。 “子清,你可算回来了,”孙氏见儿子一副颓丧样儿,被兜头浇了冷水似的,便又问道:“怎么这副模样?可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今日娘托孟家大娘子要了孟三姑娘的画像,我原想着等你回来瞧瞧,谁知一直等到了这会儿。” 岑晏失了魂一般沿着回廊往前走,“娘,这几年朝堂动荡,官场上波谲云诡,娶亲的事还是从长计议罢。” 孙氏暗觉怪异,喊道:“子清!” 岑晏脚步未停,游魂似的飘飘忽忽回了书房。 国公爷岑献从夫人那里听说儿子夜不归宿,像是被邪祟上身了,披衣起身过来看他。 魏国公府虽有不少妾室,但一儿一女皆是国公夫人所出,后宅安宁,岑献对这个儿子也极为重视。 长随挑着灯引路,到了书房时,满地凌乱的书卷,他问道:“子清,怎么了?” 岑晏几乎哽咽,“父亲,儿子有一事想不明白。” “如今帝位空悬,摄政王权倾朝野,大权在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为何朝堂上下,文武百官,无一人敢站出来反对?” 平日里个个自诩清流,怎么如今就都成了哑巴。 “我远离庙堂许多年,早就从朋党争斗里抽身了,但是父亲提醒你一句,莫要去招惹裴涉,”老国公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叹了口气,“先帝生前尚且处处受他挟制,你我为人臣子,何必去和他作对呢?” 岑晏狠狠捶在书案上,嘶吼道:“可若我就是想以蚍蜉之力,撼参天之树呢?” 全身的血好像都在涌入脑中,他恍惚间一阵眩晕。 自打听见与裴涉行鱼水之欢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姜窈,他就心如油煎。 姜窈落到了裴涉那样不择手段、残忍阴险的人手中,还能有活路吗? 他与姜窈无缘,这命数,他认下了,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姜窈受这般折辱。 “子清啊,你出身咱们宁国公府,凡事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头,” “咱们国公府眼下是富贵,可高处不胜寒,长安城的权贵哪个不是审时度势,见风使舵,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意气用事。你母亲身子也不好,就因为你彻夜未归,一宿都未合眼,今年开春你考中进士,她的病才好了些,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该叫你母亲担心。” “是,儿子谨记。” 岑晏嘴上答应,心里却根本放不下。 眼看着已经到三更天了,他两眼通红,回了房,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把姜窈当神明揣在心里,连肖想一下都不敢。裴涉竟如此明目张胆,那可是他的皇嫂,他怎么能逼迫她做这种事?
第27章 沐浴 中秋一过, 天气凉了下去,草木染霜,露气湿寒。 甘州闹旱灾, 消息昨日传到京城,裴涉与左仆射齐宿、户部尚书刘冕商定了拨去甘州的钱款,拟好了诏书。 秋后事务冗杂,文官们苦不堪言,议完了事, 正欲离开。 远处鎏金龙椅之上,裴涉将狼毫笔挂回笔架上, 沉声道:“岑舍人留步。” 在场几位挂了参知政事衔的宰相惊诧, 面面相觑,默契地噤了声。 岑晏脸色不好看,像是连着几日没睡觉一样,枯木似的戳在地上, 跪得不大情愿。 “岑舍人自调任中书省, 草拟诏书, 参议政事, 无可挑剔,继只做个五品的中书舍人, 实在屈才, ”裴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岑晏, 忽而轻蔑地笑了一声, “汝州长史上月致仕, 位子空缺出来, 本王已命人拟好了诏书,下月初三, 岑舍人就启程去汝州赴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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