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使了几张银票,终于上了吴苏商会的台子站到了古嫣身后。 “不管了,”张鸿盯住古嫣的后脑勺,袖中滑出一个小锦囊,里面装了满满的药粉——是出发之前找银烟大师要的迷烟:“万一事败,就得从这位嫂夫人身上想办法了!” 他一边做准备,一边用目光在人群里搜寻须卜思归的身影,找来找去到处都看不见,最后他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了沧浪台中心。 帝姬后边,有个坐得大刀金马的高个美人。 张鸿:“……” “不是,”他的目光先从此人身上略过,然后又迅速定了回来:“他胸前那……是怎么做到这么逼真的?!” 胸肌真的能大到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主君主母还在面临着生死局,三观迅速崩塌的鸿军师真想冲上台去问个清楚! “……牧公?”钟夫人的声音从身后冷笑着传来:“久闻牧公艺高人胆大,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暮芸在顾安南怀里仰头看他,笑得满眼星光灿烂,她双手从两边按住他臂膀:“官人,既然你来了,我就能歇歇了。” 顾安南满足得快死了。 他有一肚子关于当年聆风县的事情想问,可是如今她在他身边,他又觉得什么都不必问。 什么功成名就以后带着侄子出海? 出个鬼的海。 ‘她这辈子休想甩开老子,’大帅在心里混不吝地想:‘就是死也得死做一堆!烂也要烂在一块!’ 暮芸尚不知道他心里还有“烂在一块”这么遥远的愿望,小声提醒道:“人家钟夫人问你话呢?官人,这场子你撑是不撑?” “撑撑撑,”顾安南大掌一挥将她拦在身后,送到须卜思归旁边:“边上看戏去吧。” 暮芸美目流转,确实准备看戏。 这可是她草灰蛇线,千里布局引出的大戏,怎能不看? 废了无数心机引顾安南过来,就是为了要让他和钟薇在这个确定的时间见这关键的一面! 而钟夫人在顾安南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就怔住了。 她的心腹掌事高高举着代表放箭的令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钟夫人那个“诛杀”的信号! 到底怎么了?! “鄙人姓顾,”顾安南手中软剑唰然抽开,划破吴苏水乡的温润雾气,眉梢一挑:“听说拙荆开罪了钟夫人,你要杀她?” 凌目森然,戾气出众。 骨相比寻常人要更加深邃立体,持剑而立时,眼中一点寒星耀目——同她密室中那上千幅画像,气质上竟是严丝合缝得重合了起来! 当真是一眼震撼,因为顾安南简直和画像上她的亡夫卢子晋长得一模一样。 钟夫人的下唇开始控制不住地发出细颤。 “你今年……”她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看着顾安南这张英武俊美的脸,喉头再三哽咽,却只能勉强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你今年几岁?” 顾安南莫名其妙,好笑道:“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手中软剑一抖,发出清越的龙吟,这剑是刚才张鸿送过来的,绵而有力,当真是柄神兵! 已然身在虎穴,那也没关系。 顾安南打算再玩一手他上次套楚淮的把戏,反正制服这个半老徐娘总不会比弄倒楚淮更难,所谓“千军取将”也并不费力。 他高腰长腿,身形高大,行动起来却十分迅疾,高台下的刀斧手不得号令根本无法动作,而弓箭手忌惮着和他站得很近的钟夫人,也根本没法动手! 一时之间,沧浪台上竟然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眼看刀锋就要缠上钟夫人的颈项,他身后的钟褚突然一声暴喝,手中揉着一柄尖刀旋身稳稳挡在了钟夫人面前! 钟夫人一惊,看着他背影喃喃道:“褚儿?” 这孩子明明刚才还要同自己决裂来着。 如今危局一至,他竟然什么也不说就挡在了自己前面! 钟褚并不是傻子。他之所以明知自己不是顾安南的对手,却仍然敢拼死上前一试,并不是出于愚孝,而是他知道自己手上的尖刀是不世出的神兵。 寻常刀剑,碰则必断! 然而两个兵刃相撞的瞬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瞬间响起,火星从他们两人略微相似的眉眼间闪过,照亮了一威严一冷峻的眉目。 根本没断! 这怎么可能?! “须卜你看,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暮芸笑吟吟地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这两个神兵,可是出自同一炉铁呢。” 须卜思归将整个点心碟子都抱在手里,看着她哼哼两声:“是真的巧还是你安排的?” 暮芸但笑不语。 武器上占不到便宜,钟褚在顾安南面前就更不够看了。钟褚在他手下连半招都没走到就被打到一边去—— 顾安南还顺手给他手腕脱了个臼,然后行云流水地换上了他那把短刀,稳稳当当地按在了钟夫人的脖子上! “谢谢谢谢,你看你这,太客气了。”顾安南俊美的眉眼生动得要命,手里短刀挽了个花:“嗯,还是这种好用。” 暮云掩面笑得止不住。 天,一个人怎么能有趣到他这个地步? 形势连续反转得实在太快,在场宾客一见钟夫人被挟持,全都方寸大乱,钟府的掌事根本没法下令放箭,刀斧手更是不敢上前—— 那个女将军的本事大家在渡芳口也都见识过了,想要从她手里挟持帝姬更是天方夜谭! 古嫣当机立断,将吴苏商会的所有话事人聚在一处——她是唯一提前察觉到危机的人,府上养着的打手们扮做下仆带来了不少,此刻冲将上来将商会话事人们护住,不求进攻唯求自保,话事人们都感激地看着她。 “行了,强买强卖不是个事,吴苏不肯合作我也没办法。” 顾安南单臂夹在钟夫人肩膀上,尖刀很有技巧地扼住她突突跳动的血脉,既让她无法逃脱,也不让她太过难受:“弄艘船,我带我的人走。” 钟褚一声不吭,自己将脱臼的手腕接上了。 他将昏迷不醒的梁芝安置好,招来掌事,以最快速度暂时接管了母亲的位置。 满满一圈刀斧手瞬间退下。 “够识时务,我喜欢。”顾安南对钟褚笑道,刀锋轻轻转了转:“放心,我又不是蛮子,得不着也不会抢——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弄条小船送她回来。” 须卜思归高声叫道:“蛮子也不抢!” 暮芸就笑:“伊稚訾鸿抢不抢?” 须卜正色道:“那该抢得抢。” “放心吧,”暮芸笑得止不住:“一场戏才唱到最精彩的时候,还轮不着咱们坐船走呢!” 被顾安南挟持的钟夫人面色苍白得要命,一双眼缺也亮得要命。钟褚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她流下泪水,方才还镇定自若指挥大局的少主一下慌了神。 “你说了不伤我母亲!”钟褚抓起软剑就要和顾安南拼命:“怎么言而无信?!” 顾安南满脸无辜:“我怎么她了?” 钟夫人牙关咬得死紧,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她一下又一下缓慢地点着头,连说了三声好。 “海汝峰,你赢了。”她含恨望向星辰遍布的天幕,仿佛那里正有人与她对视:“你真是这世上第一能忍,第一狠毒之人!” 顾安南眉头蹙起:“嗳嗳,说我就说我,说我们家老爷子作甚?” “褚儿,不必备船。”钟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提气大声道:“吴苏钟氏听令!” 所有钟家人立即起身,不论是老是少,全都在第一时间齐声应是,钟褚也后退三步,带着满腹疑虑低下了头。 “从今日起,吴苏便是南境牧公顾安南身后最坚实的后盾。”她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道:“此生此世,永不负君!” 作者有话说: 啊写到这里确实感到节奏有点慢了!我要加紧完结呜呜!提速!
第99章 风云出我辈(二十) 此言一出, 全场哗然,尤其是钟夫人那些经年的合作伙伴们,都疑心她是受了刺激失心疯了。 “但至于么?”寒姓富商惊得酒杯都掉在地上了:“钟薇这辈子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再说她刚才不还旗帜鲜明地要和顾家军不共戴天么, 到底怎么了这是?!” 钟夫人这辈子言出必诺,更别说是这样当着所有亲朋故旧许下的诺言, 此事从此便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了! “她当然没疯。”暮芸手指点动:“只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事——一个早就在她眼前, 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真相罢了。” 钟夫人被顾安南挟持,自然也就离得很近,近到她能够看见对方左眼之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近到她能发觉, 这位牧公颈下的大片刺青, 其实掩盖着一块极其严重的烧伤。 “拜月节轻桃司走水,你的儿子卢赫死于大火。” “我永远记得他的模样——他左眼之下有颗红痣。” 谁会有这些印记? ‘赫儿, ’她轻轻闭上眼:‘是赫儿回来了。’ 顾安南没有放松警惕:“你是想骗我放了你是吧。” “你不放也无所谓,真的。只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钟夫人的眼里血丝遍布,然而缠绕了她十几年的死气却一下子散尽了, 眼中满是亮光:“你今年究竟几岁?” 顾安南忽然看了一眼暮芸。 “二十九。”他太聪明了,瞳眸微微震动起来:“隆安三十七年生人,但我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暮芸在他骤然放大的瞳眸中轻轻点了点头。 顾安南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他一直把自己进入乌衔纸那天当成“重生日”。 顾安南:“……”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手中的刀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声音艰涩:“所以呢?” 这次, 钟夫人很轻松地脱离了顾安南的控制,她身形微晃, 被钟褚一把扶住:“母亲?!” “冬月初七。” 钟夫人抬手示意没事, 抬起春秋过境的眼看向顾安南, 她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好,又悲伤得恨不得死掉。 她一笑,眼泪就落下来了:“所以你的生日,是冬月初七。” 钟褚拧着眉头:“母亲你到底在说什……”他尚未说完,自己已经已先觉察出来,而后震惊地看向了顾安南。 顾安南自己也感到很无措。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钟薇,好像竟然是自己的生母! 顾大帅长到这么大,早就天生地养地过惯了,他给海老头披麻戴孝摔过瓦盆,这辈子虽然没叫过他一声爹,但他只认这一个父母长辈。 如今突然告诉他刚才被他挟持的就是生母…… “那个,嗯,地上那小娘子不要紧吧?”他甚至紧张到开始没话找话,指着梁芝原地转了一圈:“找个人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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