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多说一句,卿卿便离家出走!”虞乔卿这话很孩子气,仿佛回到小时候赖在虞文德身上牙牙学语。 虞文德见她心意已决,手负在身后,才缓缓道:“好好好,既然你不想,那爹爹就不说,不说。” 他揉了揉太阳穴,却拿虞乔卿没有任何办法,抬脚就要离开,却突然瞥到院子对面的少年,静静地站在连廊底下。 少年白衣胜雪,难得没有着黑衣,更显得谪仙般遗世独立。
第32章 出嫁 “听之?”虞文德挑眉, 少年极少穿这种鲜亮扎眼的衣裳,今日一见差点没认出来。 谢听之自然也见到男子朝着这边走来,等到近些时行了礼, 才道:“左相大人。” 方才两人在那边的对话, 一字不落地入了少年的耳。 说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情绪, 恼怒,失意, 亦或是无力? 如鸦羽般的睫毛垂落, 在眼下留出一片小小的剪影。少年模样乖巧, 虞文德光是见到, 便觉得心生怜惜。 这个可怜的孩子, 自从他的生父死后就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到了左相府还处处被虞乔卿穿小鞋。 “都听到了?”虞文德也不和他卖关子, 兀自走向屋内,坐在茶桌前, 安平极有眼色地上茶。 浅浅抿一口后, 虞文德的视线落在安平身上, 忍不住夸赞道:“我记得叫安平是吧, 做事伶俐,看着也活泼些。” 安平牵强地笑着,没有答话,谢听之递给安平一个眼色, 小厮便匆忙退下,生怕晚上一步就被他责罚。 “左相大人拨来的人自然好用,听之挑不出一丝错。”少年轻笑一声, 眸光微闪,斟酌着字句, 想要询问虞文德方才和虞乔卿的一番话。 没想到反而是虞文德先开口,“那你和我说说,你怎么看?” 谢听之的目光在瓷杯上停滞片刻,手相互摩挲着,随后慢条斯理道:“听之以为,主母尚且离世,长姐心中挂怀,难免无心此事。” 虞文德赞同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等等再给她商议出嫁的事?” 谢听之的睫毛颤抖着,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眸中流转的情丝,欲言又止。 无论他说什么,虞乔卿都会嫁于他人,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谢听之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听之不知。” 这句是他的心里话,关于虞乔卿的一切,他都拿不定主意,也没有办法替她拿主意。 毕竟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继弟而已。 虞文德抬起眉眼,额头堆叠起褶皱,“你是个懂事的,可惜卿卿有时候太任性,难为你处处照拂。” 和夏柔云的性子一样,温吞而又不知世故。 若不是当年自己贪图荣华富贵,也不至于耽误卞月灵和夏柔云两个女子。 虞文德摇头,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粉尘,语重心长对谢听之说道:“听之,好好用功,左相府的未来,就要靠你一个人了。” 虞乔卿意气用事,并非是最佳人选,如今朝中右相处处和自己作对,是时候给谢听之谋取官位。 谢听之面上毫无波澜,眼底如深渊让人望不到尽头,“多谢左相大人。” 虞文德没有对他方才的话有所评价,抬脚打算离开屋内,目光不经意瞥见案台上的狼毫笔,动作顿了顿,迈出去的脚又缩回来。 “我记得,那是卿卿的笔。”话音落下,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是谢听之这样藏着心思的,更是背后沁出一身冷汗,等到虞文德的身影彻底不见后,才脚步慌乱地将那支狼毫笔藏到不显眼的地方。 依照虞乔卿的性子和两人的关系,她根本不会送自己东西。 谢听之心跳如擂鼓,那一夜,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清早,少年推开窗户,就见虞乔卿在院中侍弄着花草。这几日天气好,腊梅反而少了几分傲然的美感,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虞乔卿托起一朵绽开正盛的花,凑上去轻轻嗅着,露出满足的笑容,双颊浮现浅浅的梨涡。 一身水色的衣裙格外显眼,束着丝带的腰部更显得盈盈一握,发间的绿玛瑙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晃动着。 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虞乔卿循着望去,就见谢听之站在不远处,黑曜石般的眸子闪动着,没有避开。 心中升腾起说不出的别扭情感,她这几日为了躲避虞文德,整天窝在屋内,要么读书要么绣花,日子烦闷得很。好不容易挑个虞文德忙的时候,才偷偷跑出来。 私心来说,虞乔卿不是很想离开,可回想起自己先前说的那番话,倒是有几分占着院子的嫌疑来。 谢听之只见虞乔卿唤来丹音,附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对方也朝这边看来,露出为难的神情。 没一会儿,就见丹音走过来,低声道:“少爷,小姐请您过去呢。” 自从旬王那事发生以后,丹音对他便格外客气,也不会再全名唤着,偶尔还会用上敬语。 听到这话,谢听之的心漏跳一拍,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后,又退缩了。 每次虞乔卿作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必定是要伤害自己的。若是换做旁人,顶多是抱怨几句罢了,可那些话是真真切切扎在他的心口。 可疼了。 “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虞乔卿本来不想让他过来,可是既然自己开口请了,那谢听之今日是不来也得来了。 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免烦闷,虞乔卿挑眉,这架势颇有几分赶鸭子上架。谢听之犹疑片刻,这才走出廊道,沐浴在日光下。 清辉将他的皮肤染成透明色,皓白的脖颈上喉结处凸起,划过完美的弧度。 虞乔卿双颊发烫,这时候知道男女有别,只是略略看一眼就撇开眼睛。 眼见着少年就要走过来,她连忙后退,隔着矮树的枝丫和谢听之遥遥相望,“你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了。” 谢听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缩回脚步,煜煜生辉的眼眸中流露出片刻的困惑。 不是她叫自己过来的吗?怎么反倒又不让自己过去。 虞乔卿看出他的疑惑,朝着树后面躲了躲,娇小的身子被完美地遮掩。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比划着在院子中间划一条线,“线的这边是我在的地方,那边是你的,我们一人一半。” 少女的脚尖点了点自己脚下踩着的地方,空气中酝酿着泥土的芬芳,虞乔卿扬起下巴,像一只翘尾巴的猫儿。 “我想了想,不能一个人独占着院子,可我身为左相府的小姐,没有道理次次见到你都回避……”虞乔卿喋喋不休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的她,面对谢听之的话也多了起来。 她的这副模样落在谢听之的眼中,倒是显得可爱。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虞乔卿的耳朵都酥了半边,如山间的汩汩清流,滋润着她的心房。 “你笑什么?”她双颊微微鼓起,像只生气的仓鼠,越解释越让人不信服,谢听之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指着身旁的这棵梅树。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是按照长姐所说,既然分成两个地方,那么这棵梅树,便是我的了。”谢听之难得起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眼角的笑意漾开。 这是他难得发出的真心实意的笑,而非是人情世故中的虚与委蛇。 虞乔卿的目光在一人一树之间逡巡,今日趁着天气晴好出来晒太阳赏花,可刚刚分清界限,自己就有些后悔了。 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少年莞尔一笑,眉眼温柔缱绻,“既然这样,那不若听之和长姐换一换。” 说完,他指着虞乔卿脚底下踩的石子路,后者像是被烫到般,连连后退,脸上氤氲着酡红,捏着衣角不知所措。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谢听之。”虞乔卿背靠在梅树上,嶙峋皲裂的树皮硌得她背部疼,轻轻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嗯?”站在花下的谢听之仰起头来,看着开得密密麻麻的梅花,周身被香气萦绕着,伸手抚摸柔软嫩黄的花蕊,低低应一声。 “为什么救我?” 谢听之动作一顿,听到虞乔卿的话后,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为什么救她? 他说不上来,救她是本能,即便虞乔卿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挑衅,然而少年开始时忍辱负重,竟然也习惯了。 “长姐莫要误会,不论是听之,如果换做旁人,也定然会帮助长姐,”谢听之斟酌着字句,心像是沉入湖底,漫不经心道:“那位……褚玄云,不也是一位古道热肠的修士吗?” 提到褚玄云,谢听之的嗓音略微悭涩,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还是他提到这个人,虞乔卿才想起来,回想起前几日那般的好术法,如翦水般的黑瞳闪烁着光。 修士如此厉害,像他们这样的人,应当是看不起凡夫俗子的。 然而混吃等死的日子总好过刀尖舔血,虽然虞乔卿向往修真界,但每天都要为修炼而奔波,还不如安于一隅。 虞乔卿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嗫嚅着道:“谢谢你了。” 那日发生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仍然能够吓得一身冷汗。 她鲜少有这样低头示弱的时候,从来趾高气扬的小公主也会说谢谢了。 谢听之也没有料到她如此乖巧,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道怎么回话,恍惚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捻下一片花瓣后,淡淡道:“什么?” 谁料这句话让虞乔卿突然暴起,她转过身子和少年对视着,眼中涌现出桀骜的光,“没听到就算了!” 这么大的声音都听不见,谢听之一定是故意想看自己出糗示弱。 虞乔卿一口咬定,最后瞪了眼谢听之,才提着裙摆匆匆忙忙离开,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只在眨眼间,便消失在谢听之的眼前。 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少女发间的清香,谢听之低头,一枚小小的花瓣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掌心中,洁白的,乖巧的,如晶莹的雪花,仿佛再捂上一阵便化开。 不知怎的,少年眉眼漾开,黢黑的瞳孔流荡着崭亮的光泽,如破开夜幕的熹微。
第33章 秋千 虞乔卿总觉得自己似乎被谢听之给骗了。 少年划分的凉快地方刚巧是和彼此的屋前的地方相反, 以至于只要一开门,就能见到谢听之的身影,甚至他还命安平在院中扎了个秋千。 听到房门的声音, 谢听之眼角染上几分欢喜, 如泼墨的发丝垂下, 随着风款摆着。 “长姐,这是听之让下人特意扎的, 你若是喜欢……”然而还未等少年说完, 虞乔卿“砰”的一下将房门关上。 丹音正在穿针, 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却被虞乔卿的动作吓得一个哆嗦, 针尖毫不意外地戳破指腹,渗出点点的血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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