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你为何睡不好?还不是因为廖贞贞抢了沈时行吗?” “我和沈时行……” 冯嘉幼心道也怪自己,没有对隋瑛讲过自己和裴砚昭之间的恩怨。 隋瑛嘴上没个把门的,怕她透露出去。 “我和沈时行根本不可能。”冯嘉幼怕她往后再执着此事,惹出其他祸端,郑重道,“他是什么身份,我如今又是什么身份,想跟他,我只能做妾。吴江冯家再凋零,也没有给人做妾的女儿。” 隋瑛张口想反驳,却又没话说。 自冯阁老去世,冯嘉幼在生活上变化不大,她母亲家中是江淮富商,冯家也有不少产业,银钱她是不缺的。 需要用权势才能得到的,譬如京城最紧俏的衣裳首饰,出自名家的字画玩物,隋瑛总会为她抢一份回来。 可唯独这婚事,隋瑛帮不了。 冯嘉幼自嘲:“沈时行本就不是如今的我能肖想的。” 也根本不稀罕,沈邱一家没有好东西,沈时行也不像表面那么干净。 “但廖贞贞实在过分……”隋瑛原本又要骂,想起她已死于非命,改为一声唏嘘,“罢了,人都死了。” “说起来,你有看到凶手么?” 隋瑛摆摆手,叹声“倒霉”:“我才刚进廖贞贞房间,感觉背后有人靠近,都没来得及回头,那人给我一手刀,我就没了意识。” 她也是醒来后才知道廖贞贞被杀了。 “那你的伤?”冯嘉幼看向她包扎好的手臂。 “应该是凶手用匕首割出来的,崔少卿说伤口上有迷药,溶于血,能让我昏迷更久。” 冯嘉幼靠墙坐着,凝眉思索,预知梦里透露过真凶是谁么?是她想不起来,还是原本就没有结果? 她问隋瑛:“崔少卿有没有向你透露,凶手是怎样杀死廖贞贞的?” 多知晓一些细节,她或许可以想起来。 因为凶手认识隋瑛,知道茶楼是隋家的产业。也知道朝局,清楚玄影司会咬着隋瑛不放。没准儿就是她们这个小圈子里的人。 隋瑛摇摇头:“我进去时,崔少卿正要派人前往廖侍郎府。我出来时,玄影司关于本案的卷宗,才刚拿回来。” 才拿回来?冯嘉幼有些诧异。她知道玄影司昨夜让谢揽去取卷宗和认罪书的事儿,以谢揽的能耐,竟会被为难到现在? “他瞧着可还好?” “谁?你说谢司直?一宿没睡,除了有些倦意,其他看上去挺好的。”隋瑛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方才遇到谢揽,还道了谢,“玄影司碰上他这样憨直的人,估计也是没辙。” “憨直?”冯嘉幼好奇她是如何做出的判断,未来会官拜首辅的人,不可能憨直。 “砰砰——”响起敲门声。 押送隋瑛的衙役在外提醒:“您该回牢房了。” 隋瑛刚要说“不”,冯嘉幼起身拉着她一起往外走:“崔少卿是看我面子才准你来的,赶紧回去,别让人家难做。” 她将隋瑛送到大门外,没着急回去,立在屋檐下稍稍环顾。 雨后凉风习习,吹散她的思绪。 小时候,她在大理寺待的时间比在冯府还多,爷爷闲暇时,总爱牵着她的小手在刑房和牢房外漫步,听着里头传出来的惨叫,教她做人的道理,那些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岁月,如今想来,也是难忘的回忆。 “冯小姐……” 陈寺正匆匆赶来。 冯嘉幼收拢思绪,望过去,眼皮儿便是一跳。昨夜下着雨,又黑,她没仔细瞧,陈寺正摔的真不轻。 他原本是个干瘦的形体,脸上也无肉,看着有些刻薄,现在两侧脸颊肿胀发亮,白馒头似的,反而显得可爱了几分。 隋瑛走远了又拐回来,同样盯着他看:“您就是陈寺正?瞧瞧您这惨状,为了不去救我,您也是下了血本。” 她玩儿似的掰着手腕,铁链子叮铃哐当,眼神挑衅:行啊,怕玄影司不怕我们镇国公府是吧,给本小姐等着! 陈寺正讪笑,不敢接她的目光,暗叹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是真的摔了一跤,并非故意不去。 有冯嘉幼的认罪书在,有理有据,哪里会不敢去? 可现在怎么解释也没用,连崔少卿都对他含沙射影一番,只夸赞谢揽。 这些本该是属于他的功劳,全被谢揽给抢了。如此一寻思,心里头更恨! 冯嘉幼将隋瑛拽回来,上前行礼:“大人寻我有事儿?” 陈寺正忙不迭说道:“是崔少卿派我来问问,冯小姐的病好些了没,是不是可以……”他没说下去。 “可以什么?”隋瑛问。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去领板子了。”冯嘉幼抛给她一记白眼,“你不知道我写这封认罪书,是要挨板子的吗?” 那些繁琐枯燥的律法条例,隋瑛原本真不清楚,但崔少卿适才提过,她已经牢牢记在心里:“那也再等等啊,你还病着。” “等不得。”陈寺正浮肿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冯小姐越早去翻供越好,就说昨夜天寒吃了些酒,脑子不清楚乱写的认罪信,顶多拉去刑房打十个小板子,就放回家了。” 无关奸淫罪行,女子被打板子,不必除衣。又是在刑房内,可以避着人。 冯嘉幼点头应“是”,明白他是崔少卿特意派来提点自己的。 “本案特殊,死者牵扯到兵部侍郎、玄影司指挥使、镇国公三家,很快就会发酵起来,还不知上面会有什么指示。再拖下去,冯小姐可能就得上公堂受审了。到时候,那封认罪信便不是藐视王法,而算作诬告。” 诬告自己也属于诬告,此乃冯阁老当年编纂的法典。陈寺正看向冯嘉幼,“《问刑条例》里写的清清楚楚,三十大板,当众,以儆效尤。” 本朝大小法典,冯嘉幼背的滚瓜烂熟,原本就打算上午就去领板子的,只不过刚吃过药,怕吐出来,才没慌着过去。 “你不要再扯我袖子,都快被你扯破了。”她拍隋瑛的手背,“吃这一次教训,往后可长点心吧。” 隋瑛无力的松开手。 冯嘉幼见她这般沮丧,心又软了:“打小板子罢了,我从前试过,还没有夫子拿戒尺打手心疼呢,养几日便好了。” 她其实并不柔弱,会些花拳绣腿,也懂得骑马射箭。 大半个月来睡不安稳,身体虚,才会淋场雨就病倒了。 …… 崔少卿独自在二堂等着她。 冯嘉幼进来时,穿着簇新的石榴红袄裙,妆容精致,尤其是胭脂与口脂涂的尤其用心,不说气色极佳,至少看不出几分病容。 崔少卿原本是板着脸的,此时略有和缓:“本官还以为,你会将自己折腾的凄凄惨惨,跑来讨我可怜。” 冯嘉幼上前跪下,伏地磕头:“即使我有千般理由,错了就是错了,领罚是应当的。” 崔少卿端起茶盏:“哦,你错哪儿了?” 冯嘉幼仍然垂着头:“爷爷一生热衷完善法典,最是厌恶有人玩弄律法,谋取私利。而我却为一己之私,利用大理寺。” 不曾听到回应,她继续道,“当然,大人您肯出手,是因为您知道此案任由玄影司去办,有可能令真凶逍遥法外。而镇国公年事已高,或许还关系着边塞稳定。” 稍待片刻,崔少卿才慢条斯理地道:“哦?那你觉得本官就没有私心?” 冯嘉幼这才抬起头,笑出一对儿酒窝:“我自然知道崔叔叔心疼我啊。” “总算露出本性了,你一副稳重模样,我还真不是适应。”崔少卿瞥她一眼,“起来吧。” 待冯嘉幼站起身,他又说,“杖刑是免不了的,闹得动静大,盯着的人多,少一板子都不行。而且正如你所言,敢做就得敢当,若老师尚在,你只会被罚的更重。” 冯嘉幼忙说“是”。 崔少卿拂了拂袖,撵她去刑房:“领完罚,回家去闭门思过!” 冯嘉幼又应了声“是”,转身出了二堂的门。 东花厅开着小半扇窗,冯嘉幼听见拉动椅子的声响,下意识转头望过去,瞧见有男子刚好走到窗下。 看清楚时,他已经背对冯嘉幼站着了,手中似乎拿着一本册子在读。 从官服制式分辨,应是谢揽。 方才听隋瑛说,谢揽折腾一夜,才从玄影司拿回本案卷宗,崔少卿一贯体恤下属,必定教他先去休息,他却还在翻看卷宗。 冯嘉幼赞叹的同时,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了个招呼,道声谢。 想想此刻不便打扰,她忍住,继续往前走。 刑房位于大理寺仪门与大堂之间的区域,她懒得多走路,准备直接从大堂穿过去,恰好与从前院儿赶来的陈寺正走了个对脸。 陈寺正赶紧拦住她:“你先别去!”又绕过她疾步走到二堂门口,急切道,“少卿,玄影司凌百户来了,拿着玉昭令,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说要督促本案进展,就从督促杖刑开始!” 挨板子虽不对外,可没说不许官员进来参观。 何况人犯是从玄影司手中带走的,依照法典他们确实有权利督促。 冯嘉幼原地站着,低头看脚尖,心中没有太多意外,裴砚昭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能够作贱她的机会。
第5章 8.1. 她问:“大人,裴千户也来了?” “目前还没来。”陈寺正摇头。 二堂内传来崔少卿的笑声:“都说沈指挥使十分看重裴砚昭,将他视为接班人在培养,看来是真的,竟连玉诏令都能随意给他用。” 冯嘉幼心中狐疑,总觉着崔少卿这话意有所指。 “你去请凌百户过来。”崔少卿吩咐陈寺正,又招呼冯嘉幼回来。 往回走时,冯嘉幼的眼神不自觉又飘向东花厅,发现原本开启的那半扇窗,不知何时被谢揽合拢了。 她微微垂下睫毛,再次进入二堂。 不一会儿,气宇轩扬的凌涛阔步行至门外,抱拳问安。入内后,干干站着,一句话都不说。 他谨记裴砚昭的训斥,不与这些文官磨嘴皮子,盯紧冯嘉幼挨打即可。 崔少卿冷冷一笑:“本官请你来,是想同你商量商量,大理寺的刑房太挤了,担心你们不够看,不然咱们就将冯嘉幼的杖刑改去公堂上打吧?公堂大,还敞亮。” 凌涛抱拳:“大人您说笑了!” 崔少卿瞧着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当即起身:“既开大堂,只打一个人未免太浪费。正好,今日一早又有一名大胆狂徒跑来大理寺投案,说自己才是廖贞贞被害案的凶手,惊动本官之后,此人又说他只是开个玩笑。你说,如此藐视法典,藐视本官,应当杖责多少?” 凌涛微愣:“又有人投案?” “巧得很,此人与你们玄影司也有几分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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