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孝安带着姚三娘千里迢迢跑来蜀中,气得不轻。 说他弟弟如今已经纵横西北,瞧着是没他聪慧,却从来不让人操一丁点心。 而他竟然还在干这样的蠢事。 谢临溪却不认同他的训斥,认为自己没有错,万一封村之事真有古怪,就能救下一村人的命。 冯孝安无奈得很,告诉他错是没错,只是他这种性格并不适合去京城做官,迟早会走他父亲的老路。 完全没有机会去和齐封交锋。 都不如指望他弟弟,磨一磨性子指不定还能用。 听他这样说,谢临溪反正毁了脸,便央求着想和弟弟见上一面。 第二年,冯孝安领着谢揽来蜀中见识蜀道难,闻说当地有位才子与他同名同姓,两兄弟顺理成章的相见。 许是血亲之故,谢揽与他一见如故,两人当即结拜为兄弟。 谢临溪见谢揽如此骁勇,本该是位良将,却沦为西北悍匪。 言辞中处处透着对大魏朝廷的不满,往后很有可能成为反贼,再次挑起类似当年南疆王那般的战火,导致生灵涂炭。 他父亲一生为民为国,得知儿子如此,九泉之下恐怕都不得安宁。 他很想告诉谢揽真相,但冯孝安不许。 以谢揽张狂的个性,若告诉他真相,他能立刻提刀杀上京城,杀去大都督府。 先不说并没有确定是齐封所为,就算是,大魏的天下兵马大都督是那么好杀的? 最好的结果也是以命换命。 而对于诏安一事,谢揽同样是没得商量。 谢临溪心中有了计较,等脸好了之后,就不常在人前露面,让蜀中人只记得他从前的模样。 之后考了举人,且止步于举人,不去京城抛头露面。 寻个谢揽与谢朝宁争执滇中粮仓的时机,他让冯孝安托京城内的关系,帮他寻了个大理寺的官职。 他再劝说谢揽顶替他来京城,去闯架格库一探究竟。 反复说玄影司守卫森严,裴砚昭有多无敌,终于挑起了他的好胜心,同意拿着他的任书前往京城。 谢揽与他从前容貌相似,且他伤废了右手,也不怕谢揽往后写字露陷…… 听到这里时,冯嘉幼知道自己猜错了,谢临溪顶替谢揽来西北,并不是为了杀谢朝宁。 他就是为了堵死别人挖掘谢揽真实身份的路,让谢揽安心以他的身份好好适应京城的生活。 先给谢揽一个小官当当,磨他的性子。 随后利用他的弱点,比如他对她的责任感,绑的他无法抽身。 待将他磨得差不多了,若认为他能适应京城官场,有和齐封对阵的能力,再告诉他真相,去调查他们被灭门的真相。 现在的谢揽,应该还不符合他们的预期,所以一直瞒着。 此番是被她提前给揭露了出来,不然不知他们想等到何时才说。 谢临溪抬头望向高楼:“谢朝宁,我虽恨你,但我从未动过任何杀你的念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你救了我弟弟。” “你是不是有病,恨我爹做什么?”早已沉默许久的谢揽蓦地转身怒视他,“恨我爹带着我做了大魏檄文上的贼匪,有个悍匪弟弟,给你丢脸了是吗?” 谢临溪还未曾开口,谢揽又指着他道,“谢临溪我告诉你,我一天是十八寨的人,一辈子都是,到死都是!我的人生轮不到你来安排,你怕我反朝廷是吗?我偏要反,我立刻反给你看!” 他倏然移目看向程令纾。 程令纾被他狠辣目光逼迫的心惊胆战。 谢揽难道是想杀她祭旗? 她爹是威远道的大将军,杀她正适合向大魏宣战。 虽躲在谢临溪身后,但程令纾求救的目光看向冯嘉幼。 见冯嘉幼摇摇头,程令纾才安心。 然而冯嘉幼见谢揽这幅乖张模样,说自己心头不怵得慌是假话。 刚得知他身份时,她几乎吓破了胆,但接触下来又觉得他其实温顺体贴,能由着她撒娇或者撒泼拿捏。 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危险的一面。 也怪不得冯孝安和谢临溪总担心他会反。 他是没有这个心思,也希望天下太平,就怕有人逼他。 连谢朝宁这般恪守之人,因妻儿的死也会冲昏头。 冯嘉幼禁不住想的远些,哪天谢揽在京城官场犯了事儿,她大着肚子被小皇帝处死,他逃出京城之后真可能会不反吗? 但现在谢揽确实只是随便发泄一下,冷静下来之后,轰他们走:“赶紧滚,我不想看到你们。义兄还是亲兄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差别,总之谢临溪你就是骗了我。” 谢临溪解释:“我恨谢朝宁,是因为我知道他从前没有善待你……” 谢揽气笑了:“你下个套给我钻,就是善待我?” “你大哥没有恨错我,他说的是对的。”谢朝宁开口,“我从前确实没有善待你。” 谢揽又转身抬头:“你当然没有善待我,从小到大抽了我多少鞭子你还记得清吗。” 谢朝宁冷冷道:“不,你不懂我的意思。当年我抱走你,一把火烧了驿馆,除了让幕后主使以为你死了,也想让你其他亲人以为你死了。” 谢揽只看他不说话。 谢朝宁回望他:“我当时对陆御史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齐封是你舅舅,也没怀疑是他派人干的,我只想带你走。我儿子死了,姓陆的留下了一个儿子,我认为这是天理昭彰,是老天赔一个儿子给我。” 谢揽闭上眼睛,又睁开:“你没错。” 谢朝宁道:“我儿子若还活着,他就得跟我流放,于是你也要跟我一起流放。我儿子原本要来黑水城当奴隶做苦工,那就换成你来当奴隶做苦工。我儿子本该吃得苦,你全都要给我吃一遍。” 谢揽像是顶不住自上而来的压力,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谢朝宁冷道:“唯一的不同,我的亲儿子我会护着,而你吃再多苦我都觉得是活该。我从来不会主动护着你,不给你好脸色,我甚至希望你熬不住死了,去给我儿子陪葬,但我没料到你小子命那么硬,那么多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熬死了,你小小一个硬是撑了下来。” 谢揽紧紧攥起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 “爹,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谢朝宁回的干脆:“我若有一句虚言,便让我不得好死!” 谢揽倏又抬头看他,目光闪躲,无所适从,眼圈也开始泛红:“可你明明就对我很好,连家传的刀都给了我。” “那是后来。”谢朝宁道,“后来我忙着团结寨民,对付北戎,慢慢从我妻儿的死里走出来,不再那么痛苦。而随着你长大,整天抱着我叫爹,我才慢慢对你有了感情。” 又补一句,“养狗养久了,是很容易产生感情。” 谢揽朝他吼:“原来你那时候养我就当是养条狗吗?” 谢朝宁道:“没错。” “好,好得很!””谢揽奇怪的笑了一声,逃避似的转身便跑。 “夫君!”冯嘉幼伸手去拉他,这才知道他若不想被她拉住,速度能有多快。 他没有回城,朝着西边的峡谷一步三跃,很快消失无踪。 冯嘉幼赶紧往城里跑,见到人要了匹马,上马出城去追他。 心中恼怒的厉害,实在忍不住,她抬头朝谢朝宁喝道:“父亲您这又是何必?养条狗这种伤感情的话……。” 谢朝宁打断:“我从前养他就是当他是条狗来养,我句句实言,没有撒谎。” 冯嘉幼:“但那是从前,之后您心中早当他亲生儿子看待,曾想过将他还给他的家人。” 才会去打听齐封,发现齐封非常有可疑,又打消了送谢揽回中原的念头。 “您逼他练武,是希望他面对那样一位强敌,能有自保的能力。您自己也开始拼命在此处安身立命,努力掌控西北,就是怕大都督哪天出手,您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他。既是如此,您为何要这样伤他呢?” 她仰着头看着城楼上的谢朝宁,实在费解。 许是漠上的风沙迷了谢朝宁的眼,他的双眸也有些微微泛红。 “是您习惯了打压他?还是您觉得维系你们之间的只是血缘,不想自己输得太惨?” 冯嘉幼虽然着急去追谢揽,却也想知道谢朝宁说这些话的心态,这样才能去安慰谢揽。 但谢朝宁不肯说话。 冯嘉幼急了:“您就真的从没想过,他爱您敬您与血缘无关,您是他心中最高的山,是他从小的信仰与目标啊。” 冯嘉幼不管他了,勒马转身,慌着去追谢揽。 “你以为我不清楚,你才认识他几天?”谢朝宁终于开口,冷笑道,“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的儿子。” 冯嘉幼勒马停下。 “但是他该醒醒了。”谢朝宁低头耐心和她说,“其实我家这小子有一颗玲珑心,非常聪明,从小只要他愿意去做的事情,一点就通。只可惜这些年仗着一身本事,又自信有我,过于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指着冯嘉幼,“你父亲也有责任,在他身边将他惯的。” 又去指责谢临溪,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你和冯孝安,你们两个可真懂得舍己付出,将路给他铺的真好啊!京城那般血腥残酷之地,你们让他荣华富贵,权势美人,一切仿佛都唾手可得,你们是为他好吗,分明是在害他!” 谢临溪皱起眉。 谢朝宁抬臂指向谢揽消失的方向:“而我今天就是要让他清醒,这个世道从来没有善待过他,能活到今天,只不过是他命硬加侥幸罢了!” 谢朝宁这话冯嘉幼无法辩驳,万一谢揽当年熬不住死了,万一谢朝宁始终对他没有感情,哪里还有他的如今。 她有些琢磨出谢朝宁的意思。 只用好的结果去安慰谢揽,会让他忽略到原本残酷的事实,他就会永远心存侥幸。 同时,他在打破谢揽从小对他的英雄幻想,将他卑鄙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果然听他说:“谢小山的信仰和目标绝对不能是我,万一我哪天突然死了怎么办?” “他必须逐渐想明白,信谁都不如信自己,自己的心才是这世上最难翻越的高山,此生他唯有不断超越自身,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完谢朝宁提着刀转身回城,背影透出几分萧索,“这原本就是我打算教小山的最后一项本领,只是看他整天没心没肺的模样,一直不舍得罢了。”
第38章 索性放他自由吧。. 冯嘉幼等他的身影消失于城楼, 才重新策马去追谢揽。 谢朝宁的教导方式是否正确,冯嘉幼并不知道,总之身为父亲他有教导的资格,轮不到她插嘴。 可身为妻子, 她也有自己的方式, 不会去听谢朝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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