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想让我找到,我怎会花费数日,来去千里还一无所获?清河她,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宁远抓了抓鬓角,似懂非懂,只得再问道: “那将军,我们接下来还回凉州吗?” 崔焕之将手中的皮鞭拗成弧形,轻轻拍打着掌心,撩起眼皮一笑,道: “算了算时日,使臣应是还未离开回鹘王庭,我们去那里守株待兔罢。” * 回鹘王庭,玄军帐中。 众将禀完军情,已在帐前跪了半个时辰有余,静待主座上的玄王下令发落。 可他们主子迟迟未发一言,既不说好也未说不好,更没让他们起身告退。 于是,只得继续跪着。 其中一个小将跪得有些麻了,便微微站直了身,仰头一探。 案上的男子支肘轻扶额头,看不出阴森面具之下的脸色,只是见他定定地望着一本昨日的军报出神。 众人心中纳闷,自主子成功夺取肃州回来,便整日闷在帐中。除了偶尔的军事汇报外,连面都见不上。 虽习惯主子一向喜怒无常,但如此行径,实为异常。 数九寒天,地上又凉又硬。今日,竟也不知道还要跪多久,才能被赦免此等苦役。 哀叹之际,忽闻身后帐帘被翻动起来,外头夕阳的余晖投了进来。 葛萨大人信步走了进来,见跪着的一排人,皱了皱眉。他朝案上望去,见毫无动静的叱炎,便对底下的人摆了摆手。 众人如蒙大赦,匆匆退下。 葛萨上前,用指尖轻扣了几下桌案,道: “殿下,该换药了。” 叱炎一动不动,如若未闻。 葛萨叹了一口气,一挥手将桌上堆积的军报推开。“哗啦啦”的纸张翻动声过后,藏在纸下的一支箭矢从中漏了出来。 叱炎移开目光,轻咳一声,抬头望见拿着伤药的葛萨,神情麻木地解衣宽带,褪下左手衣袖,露出胸口前染血的白布。 葛萨替他“嘶”了一声,一边换下血布,一边为他上药,见他一声不吭,无不担忧地说道: “殿下,不如找巫医来瞧瞧吧?我看都两日了,这伤还在出血,什么药都用了,万一落下病根……再说,明日便是鹿茸大会,若是可汗令你大勇士出场,你这伤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叱炎紧皱眉头,淡淡道: “不可。我受伤之事,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葛萨惺惺闭嘴,见桌上遍布的行军作战图,又试探道: “大可汗都说了,方夺肃州,可以让玄军修整半月再出征凉州。殿下何必急于一时?” 叱炎推开他涂药的手,将衣衽一紧,收束如初。他淡淡道: “夺取凉州,击败陇右,我势在必得。”他握紧拳头重重锤在桌案上,几本军报和舆图纷纷震落在地。 葛萨默默拾起案上那支箭矢,叹了口气道: “陇右那些小人,暗箭伤人,着实可恶。可殿下为何不等伤好一些再去?那一天你中箭,模样着实吓人,那么多年,头一次见你受如此重伤……” 叱炎一把夺去他手中的箭矢,再度用案上无尽的军报遮盖起来。 他不由地想起,那日中箭时的场景。 倒地那刻,他突然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带走她的人的名字: “崔,焕,之。” 如同本能一般。 好似,他一早便认得此人。 好似,这个名字,一直在他记忆深处,只不过暂时被隐藏了起来。每每忆及,想要更进一步,却顿觉头痛欲裂。 回到王庭,他才查出,崔焕之竟是陇右军少帅。她的女奴,竟是被陇右少帅带走了。 叱炎抬手按着额头,葛萨见状,忍不住问道: “你莫不是还是为了那个汉人女奴吧?她本就陇右的人,算她狼心狗肺,可回去了便回去了,殿下何必要为她打乱计划?难不成,你是为了她才如此着急地出征凉州 “休要再提。咳咳咳…”叱炎厉声打断了他,突然以手掩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感到一丝温热的湿意,他默默摊开手。 二人瞳孔皆是一震。 掌心的几滴乌血,直直刺入二人的眼中。 “殿下这……”葛萨倒吸一口凉气,抓起那柄箭矢又细细一看,惊呼道,“我记得那女奴救治赤祝将军时说过,陇右军用的是改良后的三叉箭,箭簇的勾刃入体,极难拔除。当时赤祝将军中的也是这种箭,差点就…” 他不敢再说下去,望向一旁的叱炎,却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 “我去把那个女奴找回来!”葛萨气愤得甩袖欲走。 叱炎将他按在座位上,缓缓拂去手心的血迹,轻声喝道: “不许去。” “殿下,你若不是为了找她,何至于此?她却害你中箭又一走了之。你现在中了箭血止不住,就算是巫医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啊。” 叱炎掠过又气又急的葛萨,重新将那支陇右军的箭矢握在手中。 他稍一用力,箭矢从中折断,裂成两段。 “你现在去,岂不是求人家救。待我攻下凉州,全城皆为我军俘虏。”他随手将断箭掷于一旁,淡淡道: “到时,那便是,她来求我。” 大风起兮,撩动了沉沉的帐幔,发出“哗哗”之声,如同有人从外头掀帘进来。 叱炎微微偏过头回望,却只见风吹飞雪,透过帐幔的缝隙间涌入帐中。 错觉罢了。 夕光散去,暮色沉沉。天间阴霾欲雪,浩夜将至。叱炎帐内烛火通明,他无心入眠,倚在榻前的瞿上翻阅着军报。 胸口的箭伤如同被蚁虫撕咬般又痒又痛,他已数日不得安睡。若不是戴着一副面具,恐怕早已被人看出他身体的异样。 可心底的那道裂痕,被扯开的口子更大,缝隙中填满了他白日里压抑的愤怒和不甘。一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愈演愈烈。 被夜风鼓动的帐幔猎猎作响。 他撩起眼皮,又向门外看了一眼。 无人前来。 他垂眸继续翻书,一行字已看了一刻有余。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葛萨的一声惊呼: “殿下!” 帐幔被来人猛然掀开,葛萨风尘仆仆前来,面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叱炎一怔,从榻上直起了身,一眼便看望见了跟随在葛萨身后的那个女子。 她已褪去了在销金窟时一袭妖冶的碧色裙装,换上惯常的素衣白衫。她行色匆匆,披霜带月前来,细小的雪粒子粘连在她凌乱的发丝其间,犹如覆了一层朦濠灰雾。 二人一入内,便飞快地朝他走来。 行至他身前,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未曾打一声招呼,便直接用纤细的手指一把撩开他虚掩的里衣衣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胸口瞧。 她秀气的眉毛越拧越紧,最后径直坐在了他的榻沿,伸手向那道伤口探去。 她柔软的指腹,触到他硬实的肌肤,还带着一丝风雪的凉意,渗入他的肺腑。 叱炎微微扬唇,轻嘶了一声。 “很疼吗?”辰霜蹙着眉头,面带忧色,小声问道。 叱炎垂下眸子,抿紧了薄唇。 “伤口里残留了一小道勾刃,待伤口腐化,会危及性命。”她迟疑了片刻,好似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道: “殿下中箭位置凶险,极其靠近心肺。故我不能像上回对赤祝将军那般用小刀挑出。我得用一个极其特殊的法子。” “什么法子?”葛萨急不可耐地问道。 辰霜鬓边的长发掩住了她羞红的耳廓。她仰起头,平静自若地对一旁的葛萨说道: “还请葛萨大人回避。”
第27章 舔舐 叱炎扬眉抬眸,不经意望了她一眼,示意葛萨退下。 帐幔一卷一翻之后,帐内又沉寂了下来,唯余呼呼风声不断, 扰人幽梦。 二人一个斜倚在榻前, 一个坐了一角榻沿, 相隔无间,却静默无声。 辰霜垂头,低低道了一句: “请殿下褪下里衣。” 叱炎不动声色,一手扯开衣衽,将上半身全然赤露。 肌肉贲张起伏,辰霜只得别过脸去,对他轻声道: “殿下只需, 只需褪下左手衣袖即可。” 叱炎斜睨着她, 目光冷淡,神情似是是在说, 脱都脱了。 辰霜无奈, 从衣袖中掏出一块锦帕, 点按着他伤口, 拭去新溢出的乌血。 他的身上, 陈年刀剑旧伤遍布,多处狰狞的疤痕蜿蜒在侧, 深深浅浅,即便间隔已久,亦可感受到当初的血腥之气。 如此寒夜, 他似乎有些发热,身体滚烫。凑近看, 胸前已隐隐发了一层薄汗,在烛火下显得他的上肌愈发油然壮阔。 箭伤不大,但内里已是血肉崩裂。若是再偏一寸,或是再深一毫,便会伤及心脉。 她必须即刻将残留勾刃取出。 辰霜抑制着渐起的心跳,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 “稍后,还请殿下闭上双眼。” 叱炎听见了,冷冽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全然猜不出她要玩什么把戏。他皱了皱眉,虽有疑虑,仍是依照她所说,缓缓阖上了眼。 帐内燃着数盏烛火,太过亮堂,眼前男人的轮廓又被映照得太过明晰,令辰霜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正要起身将烛火熄灭,一离开榻边却被拽住了衣袖。 榻前的男人已睁开双眼凝视着自己,目光不仅透着狐疑,还多了一丝悍戾。他语调平静而又暗含汹涌,问道: “你去哪里?” “太,太亮了,晃眼。容我去熄灯再回。”辰霜无奈解释道,又被拉回了床榻。 叱炎侧身,猛地一挥,袖下生出的风一下子将烛火灭去。 偌大的帐内,霎时晦暗一片。 辰霜看不清眼前人是否闭了眼,也不好开口再问。 心若擂鼓之下,她朝他移了移,双手轻轻搭在肩头扶稳,再缓缓低垂螓首。 最后,她轻启朱唇,覆在那道伤口之上。 一口将那道箭伤含住,微微啜吸,随后唇齿的力道加大,灵活的小舌探了进去,游走其中,不断深入,直到舌尖抵到了尽头处那块坚硬的箭矢勾刃。 如同一尾鱼在游弋翻腾,将沉在海底的致命利器硬生生往外挑出。 黑暗中,人的五感尤为敏锐。 潮湿而又柔软,叱炎浑身一僵,接着一颤,肌肉骤然收紧,血脉逐条暴胀。 唇齿相触的一刹那,他连日来所有的疑问和情绪,都尽数隐没在毫无表情的面具之下,销声匿迹。 舌尖有如夜潮暗涌,他的意识随波逐流,最后不由闷哼一声,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昏暗的夜色下,扶在身前的女子,上下唇翕张,羽睫随之颤动。她的侧脸被月白照得如雾般朦胧,小小的耳垂像一颗缀于花间的朝露,尖头泛着微微的红。 让人忍不住想要撷取,含在口中,一尝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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