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兰好奇地望过去。 寒酥强装淡然地说:“我要读书,你把它抱下去。也别让人进来扰我。” “是。”兜兰应了,抱起小彩虹转身离去。 寒酥将手抵在胸口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才犯难地转过身。房门在她身后关上,她后背抵在房门,蹙眉望向封岌,眉眼间一片犯难。 她质问:“您怎么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得了一种新药给你送来,顺便吃你两块糕点。”封岌道。 “这糕点里面……”寒酥又心急又犯难,唇齿好似被胶水黏住,说不出下面的话。 封岌瞧着她紧张的样子,不紧不慢地问:“加了什么,取人性命的毒药?” 寒酥缓慢摇头,眉眼间的犯难却更重。 她有些难以启齿,却知道不能不说甚至不能拖延。她喉间轻咽了一下,蚊子般嗡声:“那种药……” 她这话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封岌沉静地望着她。 寒酥深深吸了一口气,舌头打结般低声:“您、您……可能需要一个女人帮忙。” 话说完,她遮面的白纱上露出的眼下雪肌唰的一下红了个透。 封岌这才明白她在红豆酥里加了什么东西。他皱眉,沉声问:“你身边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寒酥抿了下唇不解释,又急说:“您还是先关心自己。” 封岌垂眼,视线落在手中的红豆酥上。他已经吃了两块,手里这块是第三块,刚吃了一半。他将红豆酥放回小白碟,上半身后倚,靠着椅背,手肘搭在桌上,一副稳稳当当的样子,与寒酥的焦急犯难形成了鲜明对比。 寒酥因为他的误食而自责和着急,可是瞧着他冷静的样子,寒酥怔了一下。她重新望向封岌,心里有了个怪异的预感。她心里的焦灼稍淡,却又望着封岌缓慢摇头。 封岌笑笑,道:“还以为什么大事,寻个女人帮忙还不简单。” 他望着寒酥,望着这个站在面前的女人。 寒酥抗拒,眉头紧皱。 “不,”她摇头,“将、将军快些走吧。” “吃了你的东西出了事,现在要不管不顾?”封岌问,“这就是表姑娘的处事?” 寒酥目光躲闪,心乱如麻,闷声反驳:“我没让您吃,是您自己误食,和我没有关系!” 封岌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寒酥,那寒笙误食了你的野果,你又为什么把她的眼疾当成心病?” 寒酥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不一样。” “为何不一样?” “她当初三岁,您几岁!” “三十又一。”封岌认真回答。 寒酥张了张嘴,澄眸微瞪地望着他,反倒因为他的理直气壮被噎住说不出话。 面纱之下,她轻轻咬了下唇,心道您也就是现在嘴皮子厉害,一会儿药效起了,看您还能不能一板一眼地气人! 封岌欣赏着她被噎住的样子,稍微换上严肃的语气质问:“而且,你要说清楚身边为什么有这种药。” 寒酥不肯说。 封岌点了下头,再道:“这等害人之物不该出现在赫延王府,表姑娘不愿意说,那我只好令人过来搜查。到时候府里的人都知道表姑娘身边有这种药,你想好怎么对别人解释了?” “您……”寒酥硬气道,“一点流言而已,不当事,我不在意。” “是吗?”封岌笑笑,“有一个未婚出阁时藏用这种私药的姐姐,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寒笙以后的亲事。” “您!”寒酥急了。打蛇七寸不过如此。她朝前迈出一步,声音也软了两分:“我有我的用处。您就当我自己留着用就是。碍不着别人什么事情。” 封岌转移了话题:“这么干坐着实非待客之道,表姑娘这里没有茶水?” 他顿了顿,又说:“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 寒酥不吭声地盯着他片刻,才转身要出去给他拿茶水。 封岌又突然改了主意:“不喝茶了,温水即可。” 寒酥头也没回,却也的确出去提了一壶温水。本是刚烧开没多久的一壶水,天气寒,已经不太烫了。她将这壶水抱在怀里,热度隔着手上的纱布传进身体里,稍微缓解了她凌乱跳动的心声。 寒酥走回房间,立在门口停了脚步。人已经冷静下来些,她不得不重新思量这件事。 封岌是在她这里误食了那药,她真能不管吗?若他已经成家便也罢了,偏偏身边没有女人,甚至他的衔山阁里,侍奉左右的都是男子,几个女下人都是已经嫁人的年长者。 寒酥恍惚间想起了赴京路上发生的事情。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帮过他。但也不知为什么原先可以做到,现在反倒变得更难以接受了。 寒酥在门口站了很久,缓了又缓才推门进去。 封岌还坐在之前的桌边,半垂着眼。寒酥进来时,他也没掀一掀眼皮。寒酥抱着水壶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个木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给。”寒酥递给他。 封岌没有接,他非常平静地说:“寒酥,起药效了。” 寒酥的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溅出来一点,一滴溅落在她的手背上,一滴落在封岌靴边。 寒酥望着封岌,心里想着他每次出征最短也要走一年,甚至也曾三年不归。过几日他就要走了,等他再归来时,府里少了位表姑娘应该也是记不住的。 她握着木杯在那里站了半辈子那样久,才将杯子放回桌上。木杯放在桌面上的细微闷声,在寂静的屋内轻敲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往前挪去两步,立在封岌面前弯下腰,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封岌这才抬眼看向她。她半垂着眼睑,视线落在正在解的衣带,长长的眼睫遮了她的眼睛。看不见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委屈。 封岌身上的衣袍被寒酥解开,松散垂落的两片衣襟间露出健硕的胸膛和其上一些旧伤疤痕。瞥一眼他的窄腰,那些曾经的记忆和触感强势闯进寒酥的脑海,她纤白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寒酥稳了稳心神,继续去解他的腰带。她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就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封岌突然握住了寒酥的手腕。 “不用。”他说。 寒酥愣了一下,惊讶抬眸,近距离地望进封岌的眼睛,她这才发现封岌那双永远深邃如漆渊的眼里攀上了猩红。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红了眼睛的模样,这一刻她心底也不再纠结封岌的偷闯误食,只责怪自己没有将东西收好。 她有些尴尬地扯起唇角笑了笑,显然忘记了自己戴着面纱,唇角艰难扯出的笑容并看不见。她声音低弱:“以前又不是没有帮过您……” “以前可以让你帮我,现在却不可以。”封岌声音又沉又缓,他说话时总是这样,不管是怎样的语气和内容,听上去总有一种稳稳的坚定。 “为什么?”寒酥疑惑望着他。 四目相对,封岌拉着寒酥的手抬起,他盯着寒酥的眼睛,轻轻亲了一下寒酥的指尖。 唇未离开,他贴着她的指尖,说:“寒酥,你知道原因。” 指尖上的那一抹温触一下子撞进寒酥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寒酥的心里化开。她几乎是狼狈地别开了眼睛,完全不敢和他对视。 正如她以前可以帮他,现在也变得更难以接受了吗? 寒酥好像隐约猜到了原因,又不敢猜。 封岌松了手,道:“拿一件你的衣服给我。贴身的。” 那是一件白色的小衣。寒酥有孝在身,从里到外的衣裳颜色都浅淡素雅。纯白的小衣上用相近的另一种白色绣了些祥云和鸿雁。 寒酥不愿意和封岌待在一间屋子里尴尬。可是她若出去了又怕别人误闯,若是她守在门外则更令人生疑。 她目光扫过方方正正的屋子,自己钻进了床榻。她将床幔放下,缩身抱膝坐在床榻上。垂落的床幔遮住视线,遮一遮尴尬。 床幔外,偶尔能听见一些细微擦摩声。寒酥生怕自己又听见些别的声音。她将脸埋在膝上,又双手去用力捂自己的耳朵。 那些帐中事,突然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寒酥眼前。捂着耳朵的双手似乎也染上湿雾。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寒酥将两个人的过往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她的脚腕忽然被握住。 寒酥微怔,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将军?” 床幔外没有封岌的回应。他的手向来温暖,热度传到她微凉的脚踝。紧接着,她脚上的绫袜被扯了去。寒酥还来不及疑惑,更热的温度从她的足心传来。寒酥整个人都僵住。 天边的晚霞早已消散于无形,雪山曾被彩霞照出旎旖的色彩,如今日光散尽黑夜卷来,雪山隐于黑夜,微微泛着银光,夜幕中挂起零丁几颗星,懒散地眨一眨眼睛。 封岌立在桌边,提起寒酥抱进来的那壶水。水已经凉了。他将水倒在巾帕上,将其打湿,然后重新走向床榻。 青色的床幔拢垂,几乎将床榻里面遮得严实,却唯独露出一双娇足探出床幔,脚踝搭在床沿悬空着。 封岌在床边坐下,仔细给寒酥擦脚。不敌他手长的娇足恢复雪净,却仍旧泛着红。 寒酥将脚缩回床幔,甚至又藏在被子里。 “骗子。”她声音闷闷的,全无往日的清雅从容。 封岌略皱眉,有些无奈地用指腹压了压额角。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面对寒酥时,向来自傲的克制时常会失效。皱眉只是一刻,他舒展了眉宇,掀开床幔望进去。 屋内柔和的灯光照进床榻,照在寒酥的身上。封岌的眸色柔和下去,问:“用这药到底想做什么?” 寒酥将脸偏到一侧,低声:“既帮了将军,将军就不该过问。” 封岌无奈,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忘做交易。他点头:“好,我不过问。你自己当心些。” 封岌还欲说话,寒酥急切地说:“您快些走吧。” “寒酥。” “您走吧!”寒酥再次打断他的话。 寒酥蜷起的小腿又缩了缩,将赤着的脚往里藏得更深。她现在只希望封岌快些在她的屋子里消失,想一个人待着。 见她如此,封岌点头。临走前,他说:“新拿给你的药记得用。每日用过之前的伤药之后,再涂这一种。” 先前送来的药是止疼愈合之用,今日送来的这一种才是预防生疤之用。 寒酥心里很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当封岌转身时,寒酥又叫住他。 “将军……”寒酥一手轻抬床幔,整个身子大半隐在床幔内,她望着封岌欲言又止。 封岌安静回望,耐心等待。 寒酥硬着头皮说:“那药叫半月欢。” ——半月欢,服药之人的贪欲将会持续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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