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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永昌朝现在的王府之中有一个例外的：吴王府占了整个道术坊，但是道术坊本来就是一个半坊，全占了也并不算违制。 此时宜人坊内的王府当然不是最初的齐王府了，隋王之后齐王府的一半成了太常寺的药圃，另一半仍为赐邸，到了本朝就成了燕王李祝的宅院。 李祝已经快半个月没出门了。 不光是李祝，之前监国的三位亲王，燕王李祝、赵王李由、雍王李淳此刻都因为之前监国不利，被皇帝罚在家里好好读书。 但是与前几日的安静相比，今天的燕王府却透出了一股躁动。 燕王李祝一身妆金大红锦袍，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突然停步对着门外问道：“尚书还没到么？再派人去请！” “大王，萧尚书还没到。前后已经派了三拨人去了，许是萧尚书已经睡了也说不定……”王府的从人小声道。 “你懂什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前面那么多就熬过来了，临门一脚怎么能睡得着？”李祝不耐烦地挥挥手，“再派人去请！就说我说的，就算萧尚书真的睡了，抬也把他抬过来！” 萧慎当然没那么早睡。做到户部尚书的人，心思之深沉岂同寻常？何况他年纪大了，本来睡眠就不如年轻之时，此刻正在家里看书。 萧慎当然清楚李祝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并不打算过去：自己身为宰执出入亲王府邸本来就颇犯忌讳，现在又是嫌疑之时，行事更应该慎重。 萧慎并不是一味的胆小怕事，但是三司会审吴王李禅这件事情，眼见着户部牵涉其中，自己的女儿已经被传去大理寺，自己身为户部尚书不知道会不会需要出面，自己怎么能随便离府，去燕王府？ 再说了，要是燕王府邸想吴王府一样独门独院也就算了，宜人坊是什么地方？人多眼杂，自己这样跑过去那不是等于告诉大家私相授受么？这还不像燕王监国之时，自己跑去还好说是为了商议国事，现在燕王在家读书，自己跑去是干什么？！ “这个饭桶，难道不知道这时节最要紧的就是避嫌么？！”萧慎打发走第三个燕王府的使者，忍不住一手扶额叹息道。 萧慎想了想，终于把手中的那本道德经丢在书案上，站起身来对着外间喊了一声：“来人啊，更衣，备马。” 仆人：“相公，这么晚了去哪？” “宜人坊。”萧慎并不想多说，他知道燕王虽然既不聪明，也不敏悟，但是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极其的坚韧，或者说执拗。 自己虽然打发了三波使者，可是他今天这个样子，怕是只要自己不去，他能不停的派使者过来烦死自己，说不定最后他能自己跑过来找自己，到那时候恐怕比自己过去更加显眼：“真是怕了这个浑人了！”
第452章 各出奇招（二） 萧慎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李祝的第四个使者，萧慎也没跟他多说，只带了一个从人隐在了洛阳的夜色之中。 从萧慎家所在的从政坊到宜人坊不过两三里，很快就趁着夜色到了燕王府的侧门外，带路的使者左右看了看，敲开之后，萧慎就闪了进去。 萧慎对于这座王府的布局早已烂熟于胸，转了几圈已是到了燕王的书斋门外。 李祝大笑着迎出门来：“萧尚书何来之迟！您要再不来我就要亲自上门去请了！”脸上虽然笑意吟吟，但是言语之中却颇有嗔怪之意。 萧慎抬了抬手：“实在是嫌疑之时，行事不得不慎，还望大王宽宥。” 两人进了书斋之后萧慎看了看书斋内的条案上摊放着一本崭新的《史记》卷十二，也是不由得好笑，诸皇子之中，李祝纵算不上最不爱读书的那一个，也绝不是那种会在家里好好看史记的人，这书新成这副样子哪里像是有人看过的？ 萧慎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嘴上还是赞道：“大王好雅兴啊，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李祝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那本书撇撇嘴：“尚书大人就别取笑了，我哪是看书的人？！这也就是装个样子。再说了这几天我哪里还能静得下心看书？！” 萧慎笑道：“大王过谦了，夤夜相召，想来是有要事教我？” 李祝拊掌道：“正是，相公，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萧慎脸上立刻喜形于色，问道：“敢问大王是有什么喜讯？” “相公此前不是跟我说，咱们暗中发动朝廷大臣弹劾二哥，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并不能真的伤到二哥的筋骨么？”李祝得意道。 萧慎疲惫道：“正是，吴王殿下此次被弹劾，看上去是凶险万分，但都是些莫须有的罪过，而且这些罪过，也都是因为他领了陛下的差遣。虽然吴王无朋无党，但极得裴相看重，又与东宫是那样的关系，朝中自然有人会去力保吴王。” 李柷有些不以为然：“二哥都被弹劾成这样了，还会有人保他？” 萧慎耐心解释道：“三司会审中，刑部严尚书为人严峻，但是看在东宫的面子上也会帮他缓颊。至于河南府裴耀卿、兵部的薛霖还有大学士王介之流，本就和吴王穿一条裤子，无论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还是看在三年前他辅佐东宫的感情上，都不会袖手旁观。” 见李柷仍旧一脸不以为然，萧慎叹了口气：“唉，朝野清议中站在吴王一面的实不在少数，光靠那些弹章要把吴王置于万劫不复之境，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萧慎又把自己的判断说了一遍，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再给这个蠢货解释一遍这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光靠他们手头的东西，要把一个贤明 在外的亲王弄到永世不能翻身，不是勉强而是根本不可能。 李祝点点头：“尚书大人所言极是，二哥一回来，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还处处压我一头，把我搞得措手不及！但他李禅凭什么？就凭比我早生几年吗？凭啥他一回来就都听他的，而且我看他干得也不如我们，至少我监国的时候群臣都太太平平的。咱们可不像他，一回来，就收到这么多的弹劾！” 萧慎腹诽道：你们监国的时候你们被下面那些大臣逗着玩儿，能不太平么。吴王殿下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打在七寸上，不弹劾他弹劾谁？ 李柷见萧慎没有反应，继续说道：“所以，现在三法司会审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时机，直接置二哥于死地！” 李祝说这些话的时候说的如此的轻描淡写，仿佛他在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蝼蚁而已。 “那大王有何安排？”萧慎不得不接了一句。他实在不懂今日会面的必要，李祝想弄死李禅的决心萧慎一直不怀疑，这也是萧慎与他虚与委蛇最关键的原因。只要有机会，他当然是想彻底解决吴王的，因为吴王李禅是他背后真正谋主最大的绊脚石！ 只是，现在陛下明显就是借吴王布了一个局，这时候跳出来不是找死么。 李祝听出萧慎语气中的不以为然，笑着说：“要是在今天之前，确实就只能如尚书大人所说的，拖住二哥一段时间，让咱们的人得以脱身，然后把收尾料理干净罢了。可是到了今天，可就全然不同了。” “有何不同？”萧慎有点纳闷，李祝这两天在家里读书思过怎么还能有什么花样不成？ “小王拿到了一招撒手锏！”李祝压低声音，神秘道，“一招能让二哥永远在洛阳消失的撒手锏！” “哦？”萧慎一怔，能置吴王于死地的撒手锏，首先不可能是什么证物，吴王干得那些事儿就算用筛子筛一遍，都筛不出个灰来。那是人证？ 萧慎下意识的问道，“敢问大王，是有什么关键人物来与您说了什么？” 李祝笑道：“尚书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啊，确实是有人过来找了小王，向小王枢诚，凭他所掌握的东西，最起码也能让二哥一辈子呆在淮南，永远别想回洛阳！” 出于对李柷的不信任，萧慎下意识摇头：“无事献殷勤之事，还是需要慎重。这等事情本来，大王不可轻信于人。” 李柷摆手：“诶~尚书大人谨慎过头了，那人也说了，今天晚上大理寺过堂之时他就会出来首告，到时候二哥定然是百口莫辩，明天一早的朝会上，三司必然要将今夜的审讯结果上报，”说道此处，李柷两眼放光，抓住萧慎的手，“到时候，只要尚书大人稍微从旁引导，加上一把火，那么就算裴相公再怎么 回护二哥，也不可能护得住二哥了。” 萧慎摇头道：“朝堂之上言辞岂能不慎？一朝踏错，那就是滔天之祸。咱们这般行为，本就是犯了大忌的，若是贸然行事……” 李祝不以为然道：“我就知道尚书大人必然不肯轻易信我。但这个人是……” 李柷说着伸出一只手指，在萧慎手心划了几道，写了一个“宋”字出来。
第453章 三法司会审·宋少卿（一） “宋？”萧慎一怔，“……宗正寺的宋少卿？他如何会过来投奔大王？” 李禅之前领着宗正寺，这个宋少卿是他宗正寺的左膀右臂。 李祝得意道：“世人所求不过功名利禄，他虽然眼下已然是宗正寺少卿，但是年纪不小，才具不足，想要更进一步谈何容易？何况宗正寺正卿向来是宗室兼任，他要更进一步就要离开宗正寺，他半辈子都在跟僧尼道士还有籍册打交道，换到别的部寺也做不来。” 萧慎：“那……” 李祝洋洋得意道：“我允他只要愿意出来指认，等我坐稳了东宫之位，就寻机让他做太常少卿，升个一级，待我荣登大宝，寺卿随他去挑，或是工部尚书也不是不可以。” 萧慎此时心中剧震，宗正寺少卿如果真出来指证吴王，那么当然比起现在那些捕风捉影的弹章有力的多，这样的话加上自己这个尚书，绝对够把吴王打落尘埃了！ 没想到啊，李祝这个浑人到还真有一些运气，竟然给自己送来这样一个大礼！ 只不过李祝这也实在是太过大方无度了，宗正寺少卿那个人，也能叫他做寺卿、工部尚书？ 不过这等事情实在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他要做的是好好评估眼下的利弊，如何利用这次的机会，看看这个宋少卿手里到底有吴王什么把柄。 要是运筹得当，说不定真的能把吴王这个楔子从朝廷中永远的拔除。 那真的是天赐良机！！ ——大理寺正堂—— 皇城内交更的鼓角声刚刚响过，大理寺的差役给堂上换上了新的蜡烛，堂上的众人也多少有些疲惫。 严厉之看了看坐在正中的汪直，低声道：“廷尉，已经三更了，咱们从二更开始审，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几个人证，我看再这么审下去也没个结果，不如直接调书证账册，传户部人员过来对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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