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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没有这一层身份，仇紫英从几个皇子小时候就在宫里，一路看着他们长大，虽然是奴仆，实际上更像长辈，就连李乐这样一个胡闹惯了的看见仇紫英也是要稍微克制一下的。 恰好此刻仇紫英仰起头打了个哈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由赶紧趁机也伸了个懒腰：“这已经是五连胜了吧？这个谢祎还真是厉害！” “不止，五道题，每道题最少也是两队，最多的有五队，刚刚到现在他一个人已经连赢了十六场了。”老七李淳咋舌叹道，“十六场就是八十个人，且不说学识，单是这个精力那也了不得了。要换了是我这会嗓子都该冒烟了。二哥你怎么看？” 李禅抿着嘴唇看着台上，悠悠道：“确实是不容易。五道题遍布经史子集，对手更是五花八门，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别战而胜之，绝对不是易事。虽然他言辞激烈，又不愿与队友协作，颇有点刚愎自用之处，但要是易地而处，我自问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李淳哈哈笑道：“二哥太过谦了。这谢祎就算是有点本事，又怎么能跟二哥相比呢？” 李乐有些莫名其妙的凑了上来：“二哥，还有六哥七哥，你们在说什么啊，从刚刚到现在你们为什么一直判那个谢祎赢啊，你们看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小人得志，你们赶紧判他输让他下去！”说这就要抢李淳和李禅的牌子，给谢祎判负。 李禅一把按住李乐的手：“老八不要胡来。谢祎学识优长，辩才高绝，我们既然是考官当然要实事求是，秉公判定，怎么能因为一己之好恶而任意行事？” 李乐给李禅这么一教训，哼了一声：“不给就不给。我却不信这个神行客真的有这么厉害。”李乐因为云黛的关系，对于谢祎那是从心里感觉厌恶的，此刻忍不住就说出了当时春会上杜确、云黛讥刺谢祎的绰号来。 “什么神行客？”老六李由好奇问道。与老七老五不同，李由并不是很在意朝中事情，反而更喜欢梨园声律之事，对于谢祎在春会上的事情并不清楚。 李乐一听李由问起立马就来了劲头，立刻添油加醋的把当时春会上的种种都给说了一边，连带着把云黛打落谢祎门齿的事情也给说的清清楚楚：“要我说啊，这个谢祎现在看着风光，那是没遇到我那个云兄弟，要是云兄弟上去，这个谢祎也就是三招两式就能解决的事儿！” 李由有些好奇的看着李乐：“这个云非墨真的那么厉 害？” “那还有假么？云兄弟写得永昌奇案你总知道吧？薛霖还有严厉之那都是夸过他的，”李乐见李由不相信他，立马道，“不相信你可以问二哥啊，二哥知道的！” “永昌奇案竟是他写的，这么年轻……”李由一直想请人将这本书排成戏，他想了想，又摇摇头，“可是二哥说他都不一定比得上谢祎，你这边又说云非墨必胜谢祎，要这么说云非墨那不是比二哥还强得多？” 对于几个皇子来说，李禅的学问那是难以企及的存在，就连裴相公、王大学士都赞不绝口，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个举子就能超越？ 李乐一时语塞，在他看来他的云兄弟就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奇人，但是另一方面他二哥也确实是极了不起的人，这两者的高下对于李乐来说实在是有点难以评判。 倒是本来一直心不在焉的仇紫英听见几人的讨论之后来了兴趣：“陛下也是十分看中云非墨公子，怎么今天还没看见云公子上场呢？” 因为云黛他们就站在这边的台下，仇紫英的问话一字不差的落在了云黛和薛岳他们耳中。 云黛不是没想过上去。一开始谢祎上场之时云黛又有些跃跃欲试，之前礼部文会云黛是和谢祎交过锋的，虽然当时颇有不如，但是也并不觉得谢祎就有多厉害，这段时间下来云黛自觉长进不少，想来再度对上当别有一番天地才是。 可是在旁边旁观了几场之后，云黛越看越是心惊：谢祎人品虽然不堪，但是学问上竟似不逊于崔衍、李禅一般，自己要是上去多半也就是自取其辱。 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云黛原本的跃动也就冷静了下来，现在听到仇紫英的提问，非但不觉得激动，反而希望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仇紫英已经冷眼旁观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开了口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当谢祎又一次连胜三队赢下第八道题目之后的间隙，仇紫英站起身来：“一连比了八场了，最后两场的对手可否由咱家来指定？”
第583章 指定的对手 仇紫英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面色各异，王介他们则是相互交换了一下了然的眼神。 从仇紫英出现在国子学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已预料到今天必然有此一遭。 仇紫英不是不知轻重的内宦，本朝祖宗家法也不是前唐可比。仇紫英作为内监之首，又有枢密之职，勾当北衙禁军，手上甚至还掌握着皇帝的私人情报部门内卫，其权力之大，在历史的太监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虽说内监的三品在实际上要比外朝的尚书仆射们略低一些，可他们出现往往代表了皇帝的意思最是不能轻忽怠慢。 经筵论辩眼看就要结束，仇紫英都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对于自己没有考评之权也是毫无怨言，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也是令王介颇感奇怪的。 外朝的这些大臣们，不管彼此之间如何互相攻讦，勾心斗角，可对于内宦们的态度几乎都是一致的：提防，不信任。 一个掌握巨大权利的太监本身就不应该存在，即便是一直以来都谨小慎微的仇紫英也是一样。 可是仇紫英在这里出现又必然是皇帝的意思，仇紫英的行为和意见某种程度就代表了皇帝的意见。 这种矛盾使得对面的几位宰执大臣都有些不自在。 所以当仇紫英提出要指定下一场的辩论者的时候，王介强压住反对的冲动，温言问道：“不知道仇枢密打算点谁呢？” “王大学士，咱家的意思呢，经筵论辩到现在也进行了近两个时辰了，尤其是这位举子在场上车轮战了这么久，也应该叫人家休息一下。我看最后一题倒也不用着急，不放让大家先休息一下，一刻钟之后再来继续，如何？”仇紫英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但因为声音尖细明亮，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王介与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意外，怎么经筵论辩还有中间暂停的？不过想想之前确实也没想到会有人像谢祎这样一直站在上面不下来的，常年辩经自然也有大放异彩的选手，但大家都是见好就收，确实也该让他休息一下，好多给别的举子表现的机会。 在得到王介的首肯之后，崔衍轻轻敲了敲铜钟，宣布一刻钟之后在进行第九题的论辩，众人可自行休息。 尽管几位大人对于仇紫英的举动充满戒惧，但是台下的学子们的心情则要简单得多：他们还没有成长到对于内宦有戒惧的程度，在他们眼里，仇紫英是当今天下数得出的红人，更重要的是，世人都知仇紫英在当今皇帝身前的分量，如果能够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么自己的名字可能就会提到皇帝面前，这是参加多少次文会都难以做到的！ 更不要说仇紫英这次根本就是代表皇帝而来的！ 谢祎才学出众大放异彩不用说了 ，等会仇紫英亲自挑选的，大概率就是皇帝心目中看中的人！ 所以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涌向了仇紫英所在的这个木台边，以至于李禅他们下去喝茶小憩之后竟然差点挤不回原先的位置。 一刻钟转瞬即过，崔衍敲钟之后对着场中道：“第八题胜者仍为右朋谢祎队，左朋递补人选就劳烦枢密使仇大人指定，仇枢密，请！” 仇紫英乐呵呵的站起身，目光在场中逡巡了几圈，然后突然像是意外发现一样：“嗯，咦？云非墨云公子也在啊？”仇紫英讶然道，“陛下常在咱家面前提起公子，那么这场我就挑云公子吧，至于云公子的队友，还是云公子自己指定，如何？” 本来云黛自从听到台上议论到自己的时候就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刚刚还特意往薛岳的身后躲了躲，没想到还是没能躲得过去。 云黛下意识看向李禅，发现李禅也正在看她，李禅对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手指在胜的牌子上点了点。 云黛心里一甜，人笃定了不少，而且既然已经被挑上了，也就豁出去了，左右逃不过，不如放手一搏，要是真遇到自己擅长的题目，还不一定会输！ 挑选队友的时候云黛也颇费了一番思量，其实杜确才学卓越，口才了得乃是最佳人选，但是他第一场就已经上场过了不能再上场，只能放弃。剩下的人里，房准思虑缜密，学识深厚，毫无疑问是必选的。薛岳学识虽然远不及杜确、房准，但见闻广博，跟自己也很熟悉，也是合适的人选。在杨安然不在场的情况下，这两个人加上自己，已经是云黛能想到的最好的组合了。云黛把自己的想法跟房准他们略一交流之后，又从恩科的举子中选了两个学问扎实的，边站上了杏坛。 站上经筵台的时候云黛一下紧张起来，手心里直冒冷汗。 李禅也暗暗为她捏一把汗，云黛才学如何他比谁都清楚，而这个谢祎又是冲着她来的，此番定是新账老账一起算，小铁牛这一场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李淳见二哥忽然沉默了，关心道：“二哥，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严肃起来，脸色也不大好。” 李禅本想随便说几句，可此时他心乱如麻，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顺着话说：“啊，想是有些冷了。” 李淳立刻吩咐人给李禅取来衣服，又加了火盆，这一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连云黛都投来了关切的目光，搞得李禅耳朵一下红透了。
第584章 三不朽以何为上（一） 台上谢祎对着云黛一拱手，咧嘴露出了口中的金牙：“云公子，谢某等候你多时了！” 虽然满脸都是笑容，但云黛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满满的怨毒。 那种眼神让云黛想起了王廷安，想到了姚凤轩。 那是择人而噬的毒蛇！ 崔衍轻轻的一敲铜钟：“左右朋均已到位，请王大学士选题。” “三不朽以何为上？”当王介大声读出万花经塔掉落的牙签上的文字后，整个会场一下安静了下来。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三不朽当然不陌生：左传之中记载，鲁国大夫叔孙豹答范宣子时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前唐人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对德、功、言三者分别做了界定： “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 “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 “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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