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凤玄歌的声音从后传来,带着一丝疑惑:“栀栀?”
第77章 凤玄歌站在不远处, 相府的马车还停在一侧,脸上微微错愕,就在视线触及元栀血红的手臂的那一刻, 他脸色陡然一变, 三两步上前, 掏出袖中的锦帕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裹起来, 两手一转打了个结。 元栀眉头紧锁, 这个结…好丑。 “银月。”凤玄歌安抚地拍了拍元栀,蓦然抬眸, 神色极为冷漠。眼底泛着汹涌的寒意。元栀一惊, 她很少看见凤玄歌露出这样的神色。 银月脸色亦是不佳, 阔步上前,朗声道:“在。” 他的唇瓣很薄,带着些冰冷的意味, 一字一句道:“杨青柳当街行凶, 罪大恶极,拖入……昭狱。” 短短几字,几乎决断了杨青柳的命运。 她的脸色随着凤玄歌的话语逐渐发白,直到最后, 更是一动不动,连最后的挣扎都已放弃。 银月领命, 当即上前抓起杨青柳的手反捆在后。杨青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巨大的力量禁锢着她。她佝偻着腰跪在地上, 目光阴鸷又恶劣。 元栀猛地抬头看向凤玄歌, 心里顿了一瞬。她虽不算熟读大梁律法, 但在元晋舟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杨青柳此举至多笞四十, 于府衙内行刑。如何便到了昭狱的地步? 她心下明白,凤玄歌这是为她出气。但心里总觉得不妥,她握住凤玄歌的手,投去一个安定的眼神,旋即抬步上前,轻斥道:“杨青柳,只要你供出这幕后主使,你便不必受这牢狱之苦,只需按律受鞭刑四十便可。” 盯着元栀冷冽的神色,杨青柳面露古怪,一副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的模样,她恶狠狠地瞪着元栀,凹陷又满是血丝的双眼透着深深的怨憎,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异笑声:“不,都是我的主意。” 元栀的眉色骤然凛冽,她欲言又止地望着面前的女子,丝毫不明白她到底在隐瞒什么。元蔷与她合谋,此事昭然若揭,她却还要隐瞒。 元蔷…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 杨青柳将这件事咬死,绝口不提元蔷,元栀也无他法,凤玄歌终是没了耐性,直接将人送去昭狱。 巷里,只剩下她与凤玄歌两人,此时,元栀又觉得别扭起来。 适才凤玄歌出声之时,元栀正巧踹开杨青柳,她太知道自己当时的模样了。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本性恶劣,与人不善。 “你……” “栀栀。” 二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愣。元栀犹豫片刻,别扭道:“你先说。” 垂下的手心正冒着汗,心口处速度逐渐加快,元栀有些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凤玄歌的双目,薄唇紧抿,生怕他说出那些她不愿听的话来。 “你的伤有些严重,要早些上药,留疤就不好了。” “你心软,对此等小人防不胜防,纵然你的武艺比常人略高一筹,但总会因种种缘故让自己置身险境,栀栀,如此不行。”他抚顺元栀微乱的长发,语重心长道。 “啊?”元栀有些错愕,檀口微张,丝毫没有想到凤玄歌想说的竟是这等小事,她略有惊讶,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问询:“你看见我那般……难道不会觉得我性情乖张,举止粗蛮?” 凤玄歌一愣,在元栀紧张又殷切的目光中,猝然笑出声,他勾唇浅笑,眉底蕴着深深的宠意,温声道:“本相从不会觉得自己的女人乖张,只盼你更乖张些。” “元蔷今日曾来同我说一些关于你的闲言碎语,但本相并未在意,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旁人的看法无须在意。你若行事乖张,便能让他人惧你怕你。你若举止粗蛮,便不会轻易让自己落入险境。” “在长安里,鲜少有人敢为难与我,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你我更承蒙陛下赐婚,栀栀,你有乖张的底气。再说,若你真是个柔弱不能自保的贤淑女子,那今日受的伤害岂止这一道伤痕?若你真是个只知琴棋不知武艺的女子,那上回在长安郊野,你更是撑不到等我来救你。” “我只要你平安快乐,你娇纵也好,跋扈也好,本相都觉得甚好。” 凤玄歌的声音如溪流漫过秋叶般温润,他的眉眼弯翘有神,隐约泛着一股润泽的光斑,他絮絮说着,一字一句,落入元栀的耳里,却漫入元栀的心尖。 她嘴角一瘪,猛地扑到凤玄歌的怀里,强忍着鼻尖的酸意,闷声道:“我以为你……” “怎么,以为本相会嫌你娇纵跋扈?”凤玄歌失笑,伸手搂住她:“从知道那夜仙茗居的人是你时,你的过往,本相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不必担忧。” “再说…你并非嚣张跋扈,不过是性情直爽,见不得世间腌臜之物。常人或为功名利禄,遇事总会先考虑自身,而你不是。” 他的双手按住元栀的肩头,将她略略拉离一些距离,她的双目极美,水盈盈的如夏日粼波,又如满船星河。 他记得,那时在望月楼。 元栀本就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要救被几个大汉困着的李月熙。 他的栀栀不是嚣张跋扈,她是心善心软,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听着这一连串的肺腑真言,元栀只觉得脸上又起了热。 她素来知晓凤玄歌是个没正形的,说话也总是三分戏谑五分挑弄,可头一回见他这般一本正经地说这些温情的话语,元栀的心却跳得更厉害。 听他一番话后,元栀这几日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 回程路上,元栀依偎在凤玄歌的怀里,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凤玄歌的鬓发,有些忧心道:“她不过伤了我一道,你便将她送去昭狱,会不会太过了些?” “你心软了?”凤玄歌半阖双眸,也不在意元栀手上的小动作。 元栀摇头:“她这般对我,我自是不会心软,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对你的名誉不好。” “若是让李家有了借口,说你草菅人命,岂非不好?” 李家不是个好相与的,此番被杨青柳闹得满城风雨,李卿回吃了这般大的亏,声名尽毁,连那腹中孩子都没了。就算李卿回忍下这口气,那殷氏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 “安心。”凤玄歌抬手握住元栀的手,手心的热度汩汩传向元栀,“我在长安本就没什么好名声,再可怕的事情我都做过,无须在意。不过一个女子罢了,伤了你,她便要下狱,若是她能扛过,也算她命大。” “若是她扛不过,便留她全尸。” 元栀这才回想起凤玄歌从前的那些传闻,那些被排列在府门口整整齐齐的十几具尸首,直接将那位送礼的大人吓得再也不敢对凤玄歌有半分拉拢之意。 她正思索着,手上猝然一凉,元栀回过神来,这才瞧见手腕上被他套入一个玉镯。 玉镯呈墨绿色,在昏暗的车内甚至凝为深沉的夜色,其上似乎凝着若有似无的奇怪纹路,元栀撩开车帘,这才勉强靠着日光瞧出那么点儿绿意来。 “这是?”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凤玄歌摩挲着元栀的手腕,眉眼似乎陷入沉思:“当时,母亲将其中一个玉镯给了我,另一个给了我的长姐,只可惜长姐她……”他回过神来,正对上元栀好奇的双眸,话一顿,又道:“这墨玉与寻常的玉不同,夜里能发幽光,更能驱蛇避虫,你细闻,还有浅淡的药香。” 元栀凑近一闻,惊喜道:“竟真的有药香,怎会有这般神奇的物件,我的母亲出自玉氏,我都未曾听闻过这样的奇珍异宝。” 凤玄歌浅笑:“既是奇珍异宝,自然鲜为人知。” “这药香奇异,虽浅淡,却能千里寻其踪迹。即便你不慎走失,我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找到你。” “我不能时时在你身侧,有此物傍身,起码会更安心些。上回你险些被黑风寨杀人灭口,这回又被杨青柳伤到,你的武艺实在令人堪忧,待我忙完这几天,再来亲授你武艺。” 听到凤玄歌提到武艺,元栀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虽是从小习武,但元栀一贯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成这样三脚猫的功夫已然不错。 她没反驳,只是闷声应下,摸着镯子更是爱不释手,心里一个劲儿地泛着甜。 二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元栀一路哼着小曲儿,心情极好地回了听雪楼。刚回楼便瞧见桌案上明晃晃的一封请帖。 绿芜端着桂花酥走近,好奇道:“小姐,这是什么?” 元栀端详片刻,沉吟道:“贵妃生辰,遍邀京中女眷。” 绿芜有些吃惊:“是那位久居深宫的齐贵妃?她不是从不爱设宴么?” 元栀也觉得疑惑。 齐贵妃久居深宫,素不爱热闹,除却必要的宴席,她几乎不会与她们这些臣子家的小姐来往,更遑论亲自设宴。 元栀左思右想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寻常的一个宴席,元栀这样想。当即又去库房挑了个玉石,正准备走时,目光又落在库房最里间的货架上。 是一块拳头大的碧玉,通体莹翠,极为通透。元栀放下手中的玉石,小心翼翼走进,将玉石捧起,仔细摩挲观察。 绿芜见状,问询道:“小姐不是说这块玉价值连城,珍贵异常,从来都舍不得碰么?” 元栀没有回话,只是将那玉石也拿了出去。 连续雕了几夜,生辰宴前一日,元栀特意早早歇下。 绿芜挑了几只金钗,虚虚簪在元栀头上,纠结道:“这几只都很衬小姐。” 元栀抬眸,望着铜镜里的几只金钗,她微微摇头,择了只朴素不失娇俏的白玉兰花簪:“就这个。” “贵妃生辰,自然不能太过花枝招展。” 绿芜一惊,暗自懊恼,“好在小姐蕙质兰心,奴婢却是想不到这一层。” 马车停在午门前,元栀望着面前高大巍峨的皇城,心里却忍不住犯怵。 她虽是元公复之女,但却极少入宫。 今日敷赴宴的人不在少数,更甚者有许多连元栀都不相熟的面孔。 “公公,这是请帖。”元栀提着裙角上前,温声细语地将请帖递去。前来迎人的公公却是看也没看请帖,一张脸笑盈盈的,眼尾的皱纹宛如绽开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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